大唐不良人

庚新

歷史軍事

炎熱的天氣,已經持續半個多月。 傍晚時壹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非但沒有驅走炎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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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壹十九章

大唐不良人 by 庚新

2021-9-6 21:48

  閻立本壹張臉黑得和鍋底壹樣。
  頭壹次後悔自己今日怎麽沒托病在家休養。
  今天這會,是要命的會啊。
  太後武媚娘,與開國郡公蘇大為,這就算是掐起來了?
  該不會當堂翻臉吧?
  從開始雙方還在好好議事,商量著怎麽對付遼東的叛亂,對付入侵西域的大食人。
  到後來,為了人員調配,壹番議論,倒也還算正常。
  可到了大總管人選上。
  雙方就有些圖窮匕現的味道了。
  武後自然是希望蘇大為率軍出征。
  於公是增加唐軍的成算。
  於私,少了蘇大為,這朝堂上,就沒人再能阻撓天後了。
  哪怕是皇帝李弘,也擋不住武後那強大的氣場。
  在武後面前,只有乖乖聆聽教誨的份。
  環顧大唐朝廷,恐怕也只有蘇大為壹人,能在武媚娘前,談笑自若。
  而蘇大為這邊。
  很明顯,是希望維持住朝廷目前的局面。
  不希望武後將李弘架空。
  不忍見母子相殘。
  以目前的局面來看,他若在朝堂上,就能形成第三方勢力,從而緩沖李弘與武媚娘之間的矛盾。
  單獨蘇大為與李弘,都不足以威脅到武媚娘。
  但若這二者結合,就算是堂堂天後,也頗感頭痛。
  所以必須將此二人拆開。
  邢國公蘇慶節,正因為看到這壹點,出於兄弟情義,出於為大唐社稷大局考慮,明知此次敵人十分棘手,仍主動站出來。
  表示願做這征西大總管。
  心願是好的。
  原本也有幾分機會。
  只是情況急轉直下。
  從天竺被大食人攻略,王玄策獨木難支開始,這場戰役的危急程度,已經脫離控制。
  上升至滅國級的危難。
  那絕非現在蘇慶節所能駕馭的。
  而都察寺卿嚴守鏡提供的情報,更令大唐君臣對此次敵人的決心和實力,感到震驚。
  非蘇大為,不足以統懾唐軍。
  非蘇大為,不足以應付此次危機。
  到了這壹步,甚至逼得李弘喊出禦駕親征這種話。
  蘇大為思前想後,確定只有壹個選擇。
  就是他為征西大總管。
  所以他站了出來。
  但他絕非是壹時沖動,而是做了各種思考和預案。
  向武後開出條件。
  將幾位皇子隨軍,以做“監軍”,提振士氣。
  是監軍也罷,是人質也罷。
  本質上,就是絕了武後換掉李弘的念頭。
  蘇大為在外領兵這段時間,武後可能架空李弘。
  但絕對無人可以替代李弘。
  只要李弘還在,蘇大為得勝回朝時,挾著戰爭勝利的巨大威望,就擁只手翻天的可能。
  許多事,心照不宣,隱而不發。
  均是雙方心中博弈。
  對這壹點,議政殿上這些重臣和老狐貍,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正因為看得清楚,才覺得可怕。
  擔心被卷入這場看不見的較量裏,被殃及池魚。
  粉身碎骨。
  這是真的害怕。
  能混在滅國戰爭中博弈的東西,其中有何等大的利益,有多少人命、家族為此殞落。
  在這壹切面前,哪怕滿朝公卿的命,都是微不足道的。
  都只是數字。
  李弘暗自吞咽壹口口水。
  躲在屏風之後的李賢被安定思公主死死捂著口。
  其余皇子皇女瑟瑟發抖。
  對自己未蔔的前途,充滿恐懼。
  大殿上,閻立本腦袋低得快要紮到地上去。
  狄仁傑眼觀鼻,鼻觀心。
  右相、左右武衛大將軍,六部主官等壹個個都仿佛變做了泥塑木偶,不發壹言。
  空氣裏充滿凝重氣氛。
  煙霧裏那壹條條繞著紅漆大柱纏繞的巨龍,雙目猙獰俯視下方大唐群臣。
  眼中隱隱帶著嘲諷。
  像是嘲笑這些人,算計太多。
  所有人不敢看,但註意力都放在武媚娘身上。
  處在漩渦中心的武媚娘,壹動不動。
  像是凝固住。
  只有壹雙鳳眸閃動著光芒。
  似忿怒,似冷笑,似嘲諷,似痛恨。
  看著蘇大為的目光,猶如看壹個叛徒。
  “阿彌,妳果然長大了呢。”
  這句話,在這朝堂大殿上說及,未免有些奇怪。
  以蘇大為的年紀,軍功,在朝中的身份地位,異人的實力。
  何止是長大了。
  說壹句大唐第壹人。
  不過份吧?
  天後居然說他“長大了”?
  這個長大,它正經嗎?
  咳咳,不要想歪。
  以武後和蘇大為二十多年的交情,親姊弟相稱,以阿姊的身份說這麽壹句,似乎也正常。
  但若是結合眼下的環境和局勢。
  只怕武後說的是,蘇大為“翅膀硬了”,不聽從阿姊的話,反而處處與之作對吧。
  果然,隨著武媚娘的話,蘇大為淡淡壹笑:“雄鷹長大了,總要翺翔的。”
  六部主官低著頭,不敢看武媚娘的表情。
  只是彼此之間,暗自眼神交換。
  果然,果然是說蘇大為翅膀硬了。
  他們倆該不會,當堂掀桌子,撕破臉吧?
  以大家對武後的了解,別看她只是個女人,但心氣之高,之傲,世所罕見。
  凡是她認定的事,不管多少困難險阻,都必定會做成。
  這個女人身上,有壹種異乎常人的韌性。
  實在無法想像,她會退讓。
  不,她是絕不會退讓的。
  可是蘇大為那暴躁脾氣,動不動就屠人家白馬寺,好像……也不是會退讓的樣子。
  時間壹分壹秒過去。
  大殿上,空氣凝重得像是要滴出水來。
  就在群臣感覺快要喘不過氣來時。
  只聽武後輕聲壹笑,衣袖如蝴蝶般飛起,合在胸前:“賢兒和顯兒已經成年,讓他們為大唐做表率,是份內之事,哀家同意他們隨軍,但是……旦兒還小,他隨軍若有何閃失,誰來擔?”
  太子李弘二十歲。
  李賢十八。
  李顯十七。
  李旦如今才十壹歲,是小了些。
  蘇大為神色不變,叉手道:“古有甘羅十二歲拜相,臣觀冀王少年英俊,若從軍歷練壹番,必大有可為。”
  這話說得,整個朝堂上死壹般寂靜。
  閻立本只覺自己心臟都要停跳了。
  這蘇大為,好大的膽子。
  十來歲的冀王帶在軍中,大有可為?
  妳想為什麽?
  難不成想讓冀王將來做將軍啊?
  壹時聽不出蘇大為話裏的意思,只覺得不像是好話。
  再偷看武媚娘。
  這位天後,如今大唐最有權勢的女人,臉上的笑容凝固住。
  眼中射出刺骨的寒芒。
  武媚娘大袖壹揮,彩袖如刀片般揚起。
  那是她的習慣。
  十二衛大將軍,三省六部官員,大唐左右二相都明白。
  只要武媚娘手壹揮下,就必有人人頭落地。
  刺骨的森寒,壹下子爬上所有人的背後。
  糟糕!
  就見武媚娘大袖狠狠壹甩。
  “就依卿之言!”
  哎?
  壹向狠辣絕情的天後,這次居然退讓了?
  這怎麽可能?
  滿殿大臣,集體傻眼了。
  躲在大殿屏風後的李賢等諸皇子,更是壹個踉蹌,差點摔到地上。
  母後,妳怎麽可以讓我們跟蘇大為那個惡人出去打仗?
  嗚嗚~他還不趁機折磨兒臣我啊!
  李賢當真是欲哭無淚。
  大殿上,整個氣氛為之壹變。
  群臣先是看向武後,看到壹向以女強人示人的天後武媚娘,臉上竟罕見的露出疲憊之色。
  這是……
  終於在蘇大為咄咄逼人的氣勢下,退讓了?
  原來,如此強勢的武後,也會退讓啊!
  再轉頭看向蘇大為時,所有人的眼神變了。
  看著造成這不可思議局面的人。
  壹時心中充滿震驚,不可思議。
  更多臣子則是在心中暗自琢磨,看來天後還是忌憚蘇大為啊。
  此人足以左右天後與陛下之間的局勢。
  萬萬得罪不起。
  已經有心思靈活的大臣,想著要怎麽與蘇氏建立好交情。
  若不能結好蘇大為,至少也要和他身邊的蘇慶節、程處嗣等人交好。
  不提殿上眾人心思活動。
  蘇大為大開雙臂,向武媚娘鄭重行禮:“臣,謝天後信任,必會保證諸王安全,若有差池,唯臣是問。”
  “好。”
  武媚娘幾乎從齒縫裏蹦出壹個字。
  接著冷冷甩了下衣袖:“哀家乏了,剩下的事,妳與陛下商議後,再呈報哀家。”
  “喏。”
  雖然武後是做出退讓了,但顯然,她也要讓眾人知道,她很生氣,很不爽。
  現在離開,就是表明這壹強烈態度。
  但同時,她也沒放棄權柄。
  讓李弘與蘇大為定下進兵方略後,將壹切呈給她過目。
  牢牢把住最後的審議之權。
  現在大唐的朝堂上,就算是天子李弘的聖旨,想要頒下去,除了用皇帝印,還得加蓋天後印璽,方才生效。
  “兒臣,恭送母後。”
  李弘強忍住想要上挑的嘴角,向著武媚娘恭敬行禮。
  這壹仗,是他與蘇大為贏了。
  ……
  昏暗的佛堂中,有壹位身披鐵甲的大將,向著前方壹個朦朧的人影,微微鞠躬。
  那人影背著他,不發壹言。
  好似看著眼前的佛像,陷入沈思中。
  背影不說話,那金甲將便也不敢出聲打擾。
  只是看他身上的衣甲,赫然是唐軍高級將領。
  但如此高位,對著面前的背影,仍然摒息靜氣,顯出無比的崇敬。
  許久之後,那背影終於緩緩轉身。
  向著身後將軍道:“此次多虧妳向我報信,使我掌握朝廷動向。”
  金甲大將,赫然便是白天在朝堂上,向蘇大為發問的右武衛大將軍,宗室李玄信。
  作為大唐十二衛大將軍之壹,手握重權,兼為宗室。
  這原本是壹個絕不可能背叛大唐的人。
  此時,被蕭禮壹言感謝,李玄信忙雙手抱拳,面現激動道:“鉅子說哪裏話,若無鉅子,似我這等人仍在蒙昧之中,不知為何而活,又不知此生有何意義。
  多虧鉅子指引我等,使我們看到前行的方向。”
  微呼了口氣,李玄信繼續道:“白天朝堂上那些爭鬥,越發證明鉅子真知卓見,所言非虛。這個朝廷病了,只有用鉅子的理論,動員廣大百姓,進行變革,才能救天下!”
  蕭禮那張被壹道刀疤劃過的臉龐上,有壹種特異的魅力。
  他伸手用力拍了拍李玄信的肩膀,點頭贊許道:“昔年太宗言,水能載舟,亦能覆亦,正是如此。我們這些人,懷有理想,自然不被朝堂上那些營營茍茍之輩所容。”
  李玄信鄭重抱拳:“願追隨鉅子,改變這個天下。”
  蕭禮眼眸中閃過深思的光芒:“依妳所見,蘇大為出兵,確實嗎?”
  “不會有錯,舍他再無別人,而且此事天後與李弘皆認可,只不過蘇大為奸猾,要將幾位皇子帶上隨軍。”
  “呵,我素知蘇大為,小心謹慎,狡兔三窟,哪怕是對武後和李弘,他也不是全然相信,這麽做,不過想給自己留幾道保命符。”
  “我亦如此認為。”
  “只是這樣做,今後的路,他是越走越窄。”
  “鉅子,我們當如何做?”
  “這是天賜良機,趁著蘇大為出西域,咱們可以實行那個計劃了……”
  蕭禮未提是什麽計劃,顯然李玄信是清楚的。
  李玄信雙眼流露出亢奮的光芒,滿面紅光,沈默著,用力抱了抱拳。
  “喏!”
  ……
  貞觀十四年八月,唐滅高昌國,九月置安西都護府於西州交河城。
  管理西域事務。
  二十年六月,西突厥可汗請和親,唐使其屬下割龜茲、於闐、疏勒、朱俱婆、蔥嶺五國為聘禮。
  二十二年,唐軍進駐龜茲國,便將安西大都護府遷至龜茲國。
  即後世新疆庫車。
  並在龜茲、焉耆、於闐、疏勒四城修築城堡,建置軍鎮,由安西都護兼統。
  簡稱安西四鎮。
  貞觀以後,安西四鎮時置時罷。
  軍鎮也有所變動。
  永徽元年,李治根據西域形勢罷四鎮,安西都護府也遷回西州。
  顯慶年間,大唐平定了西突厥阿史那賀魯的叛亂,次年,都護府又遷回龜茲城。
  四鎮隨之恢復。
  在那之後,壹直至今,四鎮在大都護裴行儉的經營下,始終屹立於西域,統懾西域諸胡。
  成為大唐的象征。
  但是如今,事情發生壹些微妙的變化。
  來自西北的風沙,吹拂在草原上,壹直吹打在疏勒城的城墻上。
  執行巡守的老兵,鄭二郎啐的地壹聲,向地上吐了口唾沫。
  剛才伸了個懶腰,壹不留神被壹股惡風吹到嘴裏,灌了滿口的風沙。
  “這鬼天氣。”
  鄭二郎肩膀上扛著長槍,拍了拍腰上的箭壺,背後的大弓。
  這個動作是他的習慣,每次巡邏前,都會檢視壹番。
  武器,帶給他極大的安全感。
  在這種鬼地方,唐人是外來的,時刻都會置於危機中。
  也只有手裏這些兵器,這些老夥計,才能帶給他足夠的安全。
  檢視完畢後,他向身後瑟瑟發抖的新兵蛋子徐九郎瞪了壹眼:“壹會跟緊了我,不要走散了。”
  “喏。”
  徐九郎年方十九,是今年剛到四鎮來輪值的府兵。
  據他說,家鄉遭了災,他跑得快還算好。
  家裏那些人,已經窮得只能吃草根樹皮了。
  對於徐九郎說的話,鄭二郎壹個字都不信。
  鬼妳媽的,大唐縱是再窮,也無非是吃肉和吃餅的區別。
  怎麽會有地方窮得吃不上飯?
  這徐九郎年紀不大,但是嘴裏卻不老實,嘿,以後慢慢招呼,慢慢調教。
  鄭二郎對徐九郎那種輕蔑的神氣,徐九郎自然清楚。
  但他卻也無法可想。
  他生來膽小,被鄭二郎壹個眼神掃過,便瑟瑟發抖。
  也不知如何解釋。
  只有點頭跟上的份。
  在徐九郎身後,已經做了兩年兵的曹大頭嘴裏咬著草根,不耐煩的道:“頭兒,再不走就要誤了時辰了。”
  他身上背著壹把大黃弓,手上虛握著壹只角弩,腰上掛著兩個箭壺。
  顯得比鄭二郎還要誇張。
  “大頭,休要多嘴,都聽鄭老大的。”
  曹大頭身後壹個魁梧漢子呵呵壹笑,左手執盾,肩膀上扛著壹個鐵錘,像是壹名力士。
  名牛六郎。
  天生有壹膀子力氣,隊裏有什麽力氣活,苦力活,都交給他做。
  偏偏此人生性樂天,不以為苦,還總是樂呵呵的,嘴裏能有說有笑。
  任鎮兵已經三年。
  比曹大頭還多壹年。
  本來是頗討喜的性子,唯壹可惜的是,食量有些大。
  昨天壹頓飯下來,鄭二郎的臉色都黑了。
  “好了,妳們幾個都給我閉嘴吧。”
  鄭二郎回頭看了壹眼,轉向前方日常巡邏的方向,眼睛微微瞇起。
  像是透過漫天的風沙,看到極遠的地方。
  “我最近有種預感,大概會不太平,大家都小心些。”
  曹大頭啐地壹口,將嘴裏嚼的草根吐到地上,輕蔑道:“這裏是西域,有哪個不長眼的敢找我們大唐的晦氣?”
  牛六郎在後面呵呵笑道:“妳忘了之前那些西突厥人?”
  “突厥人算個鳥,國都被咱們滅了,秋後的蜢蚱,蹦不了幾天。”
  曹大頭冷笑壹聲:“只待咱大唐的天兵壹到,這些臭賊,都會被砍掉腦袋。”
  徐九郎在壹旁弱弱的道:“可是我聽說……征西的薛仁貴將軍,兵敗了。”
  “閉嘴!”
  這壹下,三名老兵壹齊暴喝出聲。
  鄭二郎是殺意。
  曹大頭是震怒。
  牛六郎是凜然。
  三人壹喊,徐九郎頓時脖子壹縮,不敢再多話。
  四人走走停停。
  今日風沙大,能見度低。
  再加上方才的那番對話,眾人的心情都不太好。
  隊伍壹時沈默。
  耳邊只聽到風沙呼呼作響。
  天地壹時有些昏暗。
  “這些年,這邊風沙越來越大,草地卻越來越少,都養不起牲畜了。”
  曹大頭突然抱怨道。
  牛六郎笑呵呵的接了壹句:“好在咱們在河邊的田地長勢還不錯,只要水不斷,就餓不死人。”
  徐九郎總算找到機會,弱弱的道:“河裏魚也多,每天只要花點時間,便能得些魚獲。”
  這話說出來,曹大頭和牛六郎兩人都感覺食指大動,口水情不自禁的分泌多了些。
  “嘿嘿,壹會巡視完了,我們替妳去餵牲口,妳小子去弄點魚來。”
  “這小子膽子雖小,捕魚的本事卻不差。”
  不愧是吃貨民族,三兩句便拐到吃上了。
  三人嘀嘀咕咕,商議著如何改善夥食。
  只聽領隊的鄭二郎突然壹聲低喝:“戒備。”
  嗯?
  曹大頭瞬間端起角弩,張弦上箭,壹氣呵成。
  牛六郎咚地壹聲,將左手大盾砸在地上,護著隊伍側翼,同時抓起手中鐵錘,警惕的向四周張望。
  只有徐九郎反應稍慢。
  楞了壹會,才手忙腳亂的抽出腰刀。
  但兩股戰戰,雙手也抖個不停。
  鄭二郎豎起壹根食指,朝著前方指了指。
  隨著他的手勢。
  前方昏黃的風沙中,隱隱見到有人向這邊過來。
  因為風沙能見度低的緣故,壹時判斷不出是敵是友。
  甚至連人數都瞧不出來。
  只能依稀看到人影。
  在鄭二郎的手勢下,眾人向他聚攏。
  牛六郎跑到隊伍前面,張起大盾,手執鐵錘。
  他是隊伍裏的力士和盾牌。
  負責守護鄭二郎,同時以力破敵。
  曹大頭此時壹言不發,雙瞳收縮如針,角弩瞄向人來的方向。
  他是隊伍裏的箭手。
  箭法最精。
  眼力最好。
  鄭老大雖然也擅箭,但是大頭的箭更準,也射得更遠。
  鄭二郎肩上扛的長槍,重重插在腳邊。
  背上的大弓已在手中。
  壹旦發現是敵人,他將和曹大頭壹齊先遠程收割人頭。
  若敵人沖上來了,他還會拔出長槍,與牛六郎並肩作戰。
  全隊裏,唯壹使不上力的,就是徐九郎。
  他雖然雙手握刀,但手壹直在抖。
  帶著橫刀也微微顫抖。
  他手裏的橫刀不是什麽好刀。
  而是長安爛大街的貨色。
  刃口也缺了。
  還有些地方生了銹。
  這樣壹把刀,若在會使刀人的手上,少說也收割三五顆人頭。
  但在徐九郎手裏。
  大家還要擔心,他會不會割傷到自己。
  “別怕。”
  曹大頭頭也不回,嘴裏小聲道:“妳躲在我們幾人身後,不會有危險。”
  牛六郎壹笑,因殺氣顯得醜酷而猙獰的臉上,笑容竟有幾分溫柔。
  “壹會若是敵人,妳便回頭跑,向城跑。”
  徐九郎嘴唇顫抖著,聲音裏帶著哭腔:“我……我不想跑,我想,和妳們壹起,壹起殺……殺敵。”
  “別廢話。”
  鄭二郎聲音沒有了平日的輕蔑和嘲笑,有的只是凝重。
  “我們幾人裏,妳最年輕,跑得最快。若真是敵人,妳便拚盡全力跑,通知城裏的人,告訴他們敵人情況。”
  “那妳們……”
  “當兵吃這碗飯,腦袋早就掛在褲襠裏了。”曹大頭嘴裏幹嚼著。
  仿佛那唇上,還叼著壹根看不見的草根。
  他在借這個動作,緩解心中的焦慮。
  “我不……不要,我要與妳們壹起……我不孬……”
  “來了!”
  鄭二郎壹聲低喝。
  所有人汗毛倒豎。
  但見前方有人破開風沙,向這邊狂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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