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不良人

庚新

歷史軍事

炎熱的天氣,已經持續半個多月。 傍晚時壹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非但沒有驅走炎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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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斷其壹指

大唐不良人 by 庚新

2021-9-6 21:48

  弓仁騎著自己最愛的戰馬珍珠,急馳在草原上。
  珍珠還很年輕,以人類的年紀來算,剛成年。
  若做戰馬還稍嫌稚嫩,但弓仁喜歡。
  就和他喜歡自己的父親論欽陵壹樣。
  從小,那個身影在他心裏,就和山壹樣偉岸。
  以致於在軍中,他只敢遠遠的望著,喊父親壹聲大將。
  為了能多親近父親,他從小兵做起,壹步步積累軍功,直到成為副將。
  這壹切,都是值得的。
  他從未對人說過,他有多麽渴望,到父親的身邊。
  珍珠還年輕,就像他也十分年青壹樣。
  年紀雖輕,從軍卻已有許多年了。
  這麽多年下來,或許父親與他說的話,都不如這壹次加起來多。
  回憶起方才父親對自己說過的話,弓仁感覺自己的胸膛裏,好像燒灼著壹團烈火。
  這種感覺,令他激動不已。
  直到馳出去十幾裏,他的頭腦才逐漸冷靜下來。
  仔細回味父親方才說的話。
  猶其是最後交待自己的那件事。
  “我們與唐軍正面對決,眼下能保住吐谷渾就不錯了,若沒有特別的機緣,暫時還無法啃動大唐在河西的防線。
  但是……蘇定方可能是糊塗了,居然讓蘇大為執行這種冒險的任務。
  蘇大為,蘇定方唯二的兵法弟子。
  蘇定方如果不在,他與裴行儉,最有可能繼承蘇定方在軍中的位置。
  撐起唐軍的半壁……
  如果,蘇大為死在這裏,對我們吐蕃來說,是不是占了大便宜?”
  “是。”
  “那就讓他死在烏海前吧,傷其十指,不如斷其壹指。”
  論欽陵雙手捧起弓仁年青的臉龐,用自己黝黑的額頭,抵在兒子的額上。
  “幼鷹總要靠自己的翅膀飛翔,哪怕摔個遍體鱗傷,但卻贏得了偉大的藍天……去吧,我的兒子,我會為妳驕傲。”
  為妳驕傲!
  想到這四個字,弓仁的胸口,仿佛又有壹種力量燃燒起來。
  連血液都為之沸騰。
  他知道自己的使命。
  悉多於剛大敗壹場,銳氣已失。
  他可以拖住蘇大為的手腳,但很難有留下蘇大為的力量。
  但弓仁不同。
  他年青,他是剛剛學會飛翔的雄鷹,擁有無限的可能。
  他的加入,將令吐蕃軍,生出奇妙的變化。
  壹種超出唐軍預料的變化。
  如果他的運氣夠好,能夠親手斬下蘇大為的頭顱,就能贏得父親論欽陵的贊美。
  願豐饒佛祖賜福。
  弓仁心中默默祝禱,伸手入懷裏,摸到了金刀的刀柄。
  那是論欽陵的心愛之物。
  臨行前親手放入他懷中。
  刀身滾燙,就像他的心壹樣。
  “駕!”
  弓仁仰起年青俊偉的臉龐,狠狠壹鞭抽在珍珠的臀上。
  戰馬長嘶著,在親衛的伴隨下,向著烏海方向疾馳而去。
  ……
  論欽陵佇立在營帳前,壹直遠望著弓仁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語。
  他的身子沈浸在陰影下,像極了這陰影的壹部份。
  壹個彎著腰的老嫗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論欽陵的身邊。
  她彎著腰,身上被壹條長長的黑色鬥蓬所籠罩,似乎很怕見到光。
  借著帳內透出的油燈光芒,可以看到這老嫗的脖頸和手腕上,都戴著模樣古拙而繁復的銀飾。
  上面壹圈圈蝌蚪狀的花紋,給人壹種神秘之感。
  “妳在猶豫?”
  老嫗張嘴笑著,聲音沙啞,仿佛沙礫摩擦。
  她伸出手,指了指弓仁消失的方向:“您沒和他說實話?”
  論欽陵終於回過神來,眼神平靜的看向老嫗,黑色的瞳子,如兩口深不見底的黑潭。
  “鳩婆,我們的合作裏,並沒有這壹項,我做什麽,無須向妳解釋。”
  “只是好奇,人說虎毒不食子,大將您對親生兒子都這樣,不知我們的合作……”
  “那不壹樣,那只是為了完成計劃,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論欽陵喃喃道:“何況我的計劃也絕不是讓他送死,只是讓他更專註於自己的任務。”
  鳩婆佝僂著腰身,微微搖頭嘆息:“用弓仁的身份做餌去吸引蘇大為,用悉多於去做致命壹擊,很危險,若是有個差池,您的兒子……”
  “我想的是什麽,在哪壹層,妳又怎會知道。”
  論欽陵雙手抱胸,俯視著鳩婆:“我們的合作,是建立在利益之上,妳只能信我。”
  “好的,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鬥蓬微微揚起,露出鳩婆那張蒼老的,如雞皮堆疊的獰惡臉龐。
  下壹刻,她的身子如煙霧般散開,消散在黑暗裏。
  ……
  “就是這裏。”
  玄真子揮了揮拂塵,在帶路的斥候指引下,向那處山洞望去。
  月色從後方斜斜的照下來,整片冰山猶如壹面銀色大鏡。
  如果不是斥候指路,平時還真沒註意到,那片山巖下,居然還有壹個洞穴。
  “妳們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玄真子微微皺眉。
  他是葉法善的高徒,受恩師之命,前來唐軍中助陣。
  助唐軍處理壹切常人難以處理的問題。
  但是從心裏來說,他並不喜歡大半夜裏,忍著這種廣袤草原下,寒冷的夜露,跑來這麽個荒僻的地方,去鉆山洞。
  斥候不知此時玄真子心裏的想法,老實的道:“那是白天的時候,我們小隊追擊潰兵,有人看到吐蕃潰兵逃進了山洞,後來我們派人在洞外喊話,喊他們出來,但是壹直沒人出來。”
  說到這裏,斥候的臉上流露出驚懼之色:“後來我們就派人進洞去抓人,結果……結果……”
  “結果怎麽?”
  玄真子頗有些不耐煩的問。
  似乎沒註意到身邊斥候臉色的變化。
  “結果我們在裏面,沒有發現吐蕃人。”
  “沒發現?”
  玄真子微有些詫異。
  第壹反應,是不是對方在和他開玩笑,編了個故事。
  但轉念壹想就知道不可能。
  這些唐軍斥候,可是負有巡守查敵的重任在身,怎麽可能不分輕重編這樣的故事。
  再說此次出來,好像也是那位唐軍前總管下的令,層層分派。
  最後落到自己頭上。
  略壹遲疑,他在心裏排除了唐軍斥候編故事的可能,開口問:“會不會是妳們看花了眼?其實根本沒人進入?”
  這話說出來,他便覺得不妥。
  唐軍斥候若這麽容易看花眼,那還打什麽仗,如何能打勝仗?
  果然,聽到身邊引路的斥候堅決的搖頭道:“不可能,若我壹個人看錯了,還說得過去,沒理由我們整個隊的人,都看錯吧。”
  “這麽說,這個山洞確實可疑。”
  玄真子再壹次打量對面山壁上的洞穴。
  剛才不覺得,此時再看,只覺得在光潔的冰山上,這麽個洞穴,竟像是壹只幽暗的眼睛,散露出壹股詭秘的氣氛。
  他心中定了定神,暗念壹聲天尊慈悲。
  “走,妳帶我過去看看。”
  “不不,道爺,我就在這裏,妳自己去,行嗎?”
  斥候的兩眼瞪大,瞳孔收縮,眼中露出極度的驚恐之色。
  若不是身邊還有其他的唐軍兵卒,按他這副神情,只怕已經嚇得轉身逃走。
  因為過度驚恐,他的身體甚至開始顫抖起來。
  仿佛回憶起了什麽可怕的事。
  “妳怎麽了?”
  “山洞裏沒有吐蕃人,也用不著怕成這樣。”
  “莫非,妳在山洞裏還看到了別的?”
  玄真子壹連串的喝問。
  就見眼前的斥候猛地大叫壹聲,突然掉轉頭,順著來路拔足狂奔。
  他跑得那樣快,仿佛背後被惡鬼追逐。
  現場除了玄真子,他的師弟玄虛子,還有數名唐軍兵卒,所有人都被這壹幕驚呆了。
  只有方才那位斥候才進過山洞。
  山洞之事,也是他那隊斥候回報的。
  前總管命這位斥候帶大家來這裏查探,結果斥候卻嚇跑了。
  這……
  簡直是奇聞怪事。
  前所未有。
  唐軍征戰沙場,面對數倍乃至數十倍的敵人,都不曾被嚇成這樣。
  如今,卻被壹個小小的洞穴給嚇到精神崩潰?
  玄真子看向師弟玄虛子。
  卻見對方也剛好看來。
  在師弟年青的臉龐上,隱隱見到壹絲蒼白。
  “莫非,這洞穴裏,真的有極可怕的東西?”
  玄真子緩緩轉頭,第三次看向那個洞穴。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仿佛看到洞穴的黑暗裏,有壹只眼睛正看著自己。
  ……
  “阿彌,明天開始,我們就各自行動,妳這裏,大部都是那些吐谷渾的仆從兵,行不行?”
  阿史那道真接過壹碗熱騰騰的茶水,擡頭看向蘇大為。
  卻見蘇大為接過安文生遞上的毛筆,在壹張紙上寫寫畫畫,不知在塗抹些什麽。
  薛仁貴靠在帳中壹側,身體略微放松,懷裏還抱著他的頭盔,兩眼微闔,鼻翼間發出輕微而均勻的鼾聲,竟是已經困倦得睡著了。
  蘇大為擱下手中毛筆,向紙上吹了吹。
  這才擡頭向阿史那道真:“怕什麽,上次征西突厥不也是如此,我坐鎮中軍,各將輪流出擊,替我將草原犁庭掃穴,將那些牧人、部落、吐谷渾人、部落酋長,統統置於我們的控制下。
  我們每多控制壹分,吐蕃人的作戰潛力便少壹分。”
  “吐蕃人和突厥人不同的。”
  阿史那道真摸了摸胸口,按他的習慣,應該是掏出他那本翻得稀爛的《三國誌》。
  不過他只做了擡手這個動作,卻並未將書拿出來。
  而是想了想道:“突厥昔年是草原霸主,突厥帝國,對各部族壓迫欺淩甚重,而吐蕃,在這裏,則是以解救者的身份出現。”
  “解救者?”
  蘇大為微微壹怔,隨即失笑道:“妳是說,我們大唐對吐谷渾人,就像是昔年突厥欺淩西域諸部壹樣?”
  當年吐谷渾王,並非是大唐的臣屬。
  而是大唐派兵打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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