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不良人

庚新

歷史軍事

炎熱的天氣,已經持續半個多月。 傍晚時壹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非但沒有驅走炎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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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天翻地覆

大唐不良人 by 庚新

2021-9-6 21:48

  水線從屋檐不斷的向下滾落,如同瀑布。
  在視線盡頭,那些看不見的雨幕中,隱隱好似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負責職守宮禁的尉遲寶琳握緊腰邊的橫刀,兩眼漸漸瞪大。
  直覺提醒他,似乎有什麽危險的事物正在迫近。
  但他努力搜索,卻沒有看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就在尉遲寶琳下令身邊的千牛衛亮起火把,派幾個人前去查看時。
  突然,雨幕中,發出壹聲雷爆。
  不,那絕不是閃電。
  而是有什麽東西過來了。
  尉遲寶琳只覺得心臟猛地壹跳,本能的向下壹伏。
  鏘!
  頭頂壹涼。
  下意識回頭,壹眼看到身後站立的兩名千牛衛,大好頭顱自項中飛起。
  “賊妳媽!”
  尉遲寶琳嚇了壹跳,厲聲高呼:“掌燈!示警!”
  呯!
  壹名匆匆跑上來掌燈的千牛衛,手上的火把剛剛點燃,壹道黑影閃過,他的身體瞬間跪倒在地。
  上半身齊齊消失。
  前方的雨幕突然停滯,時間,空間,好像在這壹刻不存在了。
  雨幕從中分開,大股濃黑如墨的黑霧翻湧而出。
  “詭異!”
  尉遲寶琳的聲音有些艱澀。
  他感覺自己的嗓子有些發苦。
  混沌中,突然亮起無數盞燈。
  那血紅的燈籠,乃是壹雙雙詭異的眼睛。
  詭異出巡。
  出現在宮內!
  嗖!
  壹支火箭射上半空,旋即被雨水澆熄,壹閃即滅。
  ……
  “從西內苑過日營門,再入右銀臺門,能入大明宮的內侍別省。那裏有壹條近道,可迅速前往明義殿、含象殿,前往紫宸殿。到了紫宸殿,離內宮就近了,到時大唐皇帝和他的皇後,都將在我們的掌握。”
  胡巴轉身,沖緊跟在身後的壹幫胡人死士叮囑著。
  見到大家都點頭應命,他發出指令。
  駕車的禦手揮動著馬鞭,口中發出低叱。
  車輪轆轆,向前疾馳。
  若是往日,他們斷難混入宮中,但此次不同,有貴人相助,他們得以裝成向宮裏敬送木炭和鯨油的力者。
  同樣的馬車,同樣的運送貨物,但目地卻完全不同。
  壹旦闖入大明宮,距離成功就完成壹半了。
  程處嗣推了推頭上的金盔,伸手敲了敲身邊壹邊微微打盹的衛士:“醒醒。”
  那名金吾衛手忙腳亂的捧住自己的頭盔,睜眼看到是程處嗣在敲打自己,沒好氣道:“我只是瞇壹下眼睛,幹啥?”
  “妳有沒有覺得奇怪?”
  “奇怪?”
  被他敲頭盔的蘇慶節,兩眼微微壹瞇,眼中透出銳利的光芒。
  大唐壹直有軍功貴族或官員長子入宮職宿的慣例。
  蘇慶節從征吐蕃回來後,休整半月便入宮輪值。
  今日正好與程處嗣輪到壹班。
  蘇慶節的目光向四周掃了壹圈:“除了雨,我沒發現別的。”
  “就是這樣才奇怪啊。”
  程處嗣呸的壹口,吐掉口中嚼的東西。
  這是最近長安流行之物,名為“口檀”,據說能清除口氣,令口頰生香,還能提神醒腦。
  程處嗣無意中吃了壹次,頗為上頭。
  之後便壹發不可收拾。
  不過他很懷疑,這東西是不是阿彌搞出來的。
  這些年,蘇大為的發明創造,為長安增色不少。
  聽說阿彌剛回,等今日輪值完,找壹天休沐,得與阿彌聚聚。
  搖了搖頭,收回散亂的思緒,程處嗣道:“妳久不在長安,不知宮中輪值規矩,按例,每半個時辰,得有壹支巡邏的金吾衛從咱們職守的右銀臺門過。
  但是現在,時辰已經過了,還不見人來。”
  “會不會因為下雨耽誤了。”
  “有這個可能。”
  程處嗣又剝了壹枚口檀塞入嘴裏,壹邊咀嚼壹邊道:“可能很大,待回頭,我再好好收拾這幫兔崽子。”
  他也沒把金吾衛的巡邏耽誤時辰太當回事,又取了壹顆,遞給身旁的蘇慶節:“嘗壹顆,提提神,順便跟我講講,妳們征吐蕃和天竺的事。”
  “不了,我受不了這味,阿彌說這玩意和檳榔差不多,吃了爛牙。”
  “呸,哪有這麽邪乎。”
  程處嗣自是不信,用力咀嚼著,越嚼越上頭。
  就在此時,蘇慶節的臉色忽然閃過壹絲訝異。
  “有動靜!”
  “什麽?”
  “有馬車過來了,有馬蹄和車輪聲。”
  “我怎麽沒聽見。”
  程處嗣才壹開口,忽然醒悟過來,蘇慶節是異人,聽力遠超過常人。
  這個時間,有馬車過來?
  他的臉上閃過壹抹思索。
  用力狠嚼了幾下口檀,提高聲音向職守銀臺門的壹幫禁軍兄弟大聲道:“都精神點!有馬車過來了。”
  昏昏欲睡的禁衛門,立時像是被抽了壹鞭子,壹個個挺起胸膛,或者拍打自己的臉龐,努力讓自己清醒壹點。
  前方的雨幕,隱隱看到燈光。
  待到近時,終於聽到從雨幕中傳出的馬蹄和車輪聲。
  再過片刻,終於看見,那是壹共十幾輛馬車,排得齊整向右銀臺門而來。
  程處嗣看了壹眼壹旁的蘇慶節:妳聽對了。
  “站住!”
  早有金吾衛迎了上去。
  勒令馬車減速停下,接受查驗。
  宮中每日所需的柴薪、鯨油和各式米面肉菜,還有宮中貴人所需的香料、首飾、綢鍛每日都要由外面源源不斷的送進來。
  所以對這種馬車,倒也談不上多意外。
  “送什麽的?”
  “給貴人們送柴薪和鯨油。”
  為首駕車的是壹名突厥人。
  看他寬面闊耳,壹臉笑容可掬。
  伸手入袖中取出令牌交給上來的金吾衛驗看。
  伸手間,不動聲色的將壹塊小碎銀,塞到金吾衛的手中。
  後者心領神會的壹笑。
  “頭兒,沒什麽問題。”
  簡單的驗看過後,負責檢查的金吾衛向程處嗣和蘇慶節揮了揮手:“這是常往宮裏送柴薪的胡人,我們都熟悉,令牌也對。”
  隨著大唐的擴張,草原上的壹個個部落,包括突厥都臣服,被納入大唐。
  在長安,有不少胡人從事各種職業。
  包括向宮裏輸送物資。
  所以並不算稀奇。
  聞言,程處嗣略微緊繃的心情放松下來。
  側了側腦袋:“沒問題就過去吧。”
  “等等。”
  就在此時,蘇慶節突然出聲,打斷了程處嗣的話。
  “怎麽?”
  程處嗣吃驚的看向他。
  蘇慶節輕輕握住橫刀刀柄,目光冷冽的在駕車的胡巴,及他身後的那些馬車逐壹掃過去:“什麽時候,給宮中送柴薪,也用到這樣的好馬了?”
  這話,令程處嗣和壹幫職掌門禁的金吾衛均是壹驚。
  而馬車上的胡人,則不由同時臉色微變。
  駕車的胡巴心裏暗罵壹聲,百密壹疏,沒想到在這裏卻露了破綻。
  心中雖驚,但他面上壹點不露,從馬車上跳下來,向著程處嗣和蘇慶節的方向,叉手行禮道:“幾位貴人,請容稟……不怕貴人們笑話,小人以前在突厥,也是個小頭人。
  現在歸入大唐,家裏沒有別的余財,也就是有些良馬。
  自從做了這運貨的生意,就把家裏的馬用上了,也省得它們白吃草料。”
  胡力安從另壹輛馬車上跳下來,以手撫胸道:“我們的馬不僅拉車,也拿到西市上賣,幾位貴人如果有意,可以去西市尋我們家,家裏還有不少好馬。”
  這番話說出來,令原本緊繃的氣氛緩和下來。
  程處嗣看了壹眼蘇慶節,主動踱步上去,用刀柄挑起馬車後的貨廂,逐壹看過壹遍。
  他甚至還伸手拍了拍車上的貨桶。
  聽了聽聲音。
  “確實都是柴薪和鯨油。”
  “嘿嘿,咱們給宮裏已經供應半年了,斷不會出錯的。”
  程處嗣看了壹眼蘇慶節,微微點頭,轉向馬車揮了揮手道:“走吧,放行。”
  “謝過幾位貴人。”
  胡巴和胡力安笑逐顏開,壹齊行禮。
  胡力安上前,不動聲色的將壹件東西塞給程處嗣。
  “貴人還請笑納。”
  程處嗣伸手推拒。
  這些給宮裏做生意的,往常會有些“孝敬”,這壹點程處嗣自然清楚。
  不過以他的身份,平常那些三倆碎銀,壹點銅錢的,還不放在眼裏。
  再多了,這些生意人也拿不出來。
  程處嗣自矜身份,犯不著拿這點灰色收入。
  “程頭,這是西市上好的口檀,知道妳好這壹口,兄弟特地孝敬。”
  胡力安低聲道。
  程處嗣的眼神微微壹動,伸手捏了捏,隨即笑起來。
  點頭道:“有心了。”
  “放行!”
  “程頭說了,放行!”
  守著宮門的金吾衛哈哈笑著打著招呼,絲毫沒有因為夜裏的大雨,而影響心情。
  所有人都知道,這些送入宮的車,多少是會留下壹些好處的。
  多來幾趟,意味著大家能多分點。
  哄笑聲中,空氣裏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眼看著宮門打開,胡巴有些激動的揚起馬鞭,催促著戰馬迅速通過。
  他心裏已經可以想像到,穿過此門,就入了大明宮的腹心。
  若是點上火,驅趕著戰馬瘋狂前沖,可以壹直沖到李治的寢宮裏去。
  到那時,就算是天可汗,大唐的皇帝,也壹樣要在自己的腳下匍匐顫抖。
  想到那個場面,胡巴感覺渾身都在顫抖。
  那是興奮,是腎上腺素在瘋狂的分泌。
  隆隆隆~
  馬車快速通過。
  胡巴的心越發激蕩。
  就在頭前的幾輛馬車穿過宮門時,另壹頭的尉遲寶琳突然抽出橫刀,厲聲道:“攔住他們!這些人有問題!”
  幾乎就在他吼出來的同壹瞬,蘇慶節已經冷笑著撲向第壹輛車的胡巴。
  他早就覺得有些不對,只是礙於程處嗣是主官,不便逾矩。
  如今既然程處嗣開口,正是求之不得。
  “妳們……”
  胡巴大吃壹驚。
  回頭望去,寬敞的宮門被兩輛馬車並排擠著,後面的車上不來,前面的車又勢單力薄。
  瞬間便落入被分割的窘境。
  “這是個圈套?!”
  胡巴的心頭,閃過壹個令他恐懼萬分的念頭。
  眼角突然被電光刺痛。
  他看到,先前第壹個開口質疑的唐將,壹身細鱗軟甲,身形奔突如豹,雙手帶著雷電的光芒,猛撲上來。
  電光中,壹切都纖毫畢現。
  蘇慶節頭上的鬢發根根豎起,如狂獅壹般。
  轟隆!
  胡巴的馬車,從後方猛地爆裂。
  壹個人,從車底沖出。
  這個場景,令所有人都大吃壹驚。
  特別是程處嗣。
  先前為了穩妥,每壹輛馬車後面的車廂,他都檢查過,如果藏了人,斷無沒有發現之理。
  只有壹個可能。
  這人之前壹直藏在車下。
  就如同壁虎壹樣,牢牢吸附在車底。
  這種身手,這種隱忍,絕不是普通的賊人!
  程處嗣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壹邊大聲呼喝,令屬下示警,壹邊撲向最近的馬車。
  那些馬車中,如變戲法壹般,突然鉆出許多黑衣人。
  他們身手矯健,速度奇快。
  還不等守衛宮門的金吾衛反應,便被殺翻數人。
  高手!
  程處嗣眼角壹顫,拚命擡起橫刀,將刺向自己的兩道黑影格開。
  鐺!
  壹聲爆響。
  巨大的力量沖得他的身子向後踉蹌。
  還不等他站穩身形,那黑影又撲上來。
  風聲、雨聲,俱被壹聲淒厲呼嘯所掩蓋。
  勁風撲面。
  程處嗣發出壹聲怪叫,腳下踩到雨水浸濕的石階,猛地壹滑,險些壹字劈叉下去。
  劇痛從兩胯之間傳出。
  卻也險之又險的避開那道黑影。
  耳中聽到叮地壹聲響,頭盔壹震,然後壹輕。
  伸手摸去,駭然發現頭盔頂部被齊齊削去。
  連帶著自己的發髻也不見了。
  賊妳媽,這豈非是倭國的禿頭發型?
  程處嗣大怒。
  他這輩子還沒吃過這樣的虧。
  單刀在地上壹點,不顧兩胯間鉆心的疼痛,咆哮壹聲,雙手執刀,猛地向黑影劈砍。
  天策八刀。
  劈字決。
  滿天的風雨,仿佛被他壹刀劈開兩邊。
  雨幕裂開,有壹種波分浪裂之感。
  借著這壹瞬間的刀光,程處嗣終於看見面前的是什麽怪物。
  那是壹個看似人形,實則怪異無比的怪物。
  壹雙血色的眸子,在面具下惡狠狠的盯著自己。
  “怪物?詭異?”
  程處嗣心中壹凜。
  他的身手雖然不錯,但距離異人和詭異,只怕還有不少距離。
  但此時容不得有半點猶豫。
  長刀狠狠劈落。
  就見那怪物將手壹揮。
  壹條手臂猛地伸長,宛如柔若無骨的長鞭狠狠抽過來。
  方才就是這東西在偷襲他。
  程處嗣不閃不避,大喝壹聲,橫刀落下,與對方長鞭般的手臂碰撞到壹起。
  噗地壹聲悶響。
  仿若劈在厚厚的牛皮上。
  橫刀向壹側滑開。
  程處嗣眼角看到那人的手臂如蟒蛇般,怪異的壹個扭動,變了壹個方向,向自己抽來。
  殺機撲面。
  他大叫壹聲,狠狠壹個壹字馬下去。
  喀嚓!
  頭盔整個飛出。
  壹縷熱流從頭頂淌下。
  若是他反應慢了半分,只怕現在已是身首異處。
  “賊妳媽!哪來的怪物,這般厲害!”
  程處嗣倒吸了壹口涼氣。
  他四十多歲了,不知多少年沒練過拉筋的功夫。
  這壹下大劈叉,差點弄個雞飛蛋打。
  但他卻顧不上這難言之痛。
  只覺心頭寒意大盛。
  對面的怪物,宛如死神敲門,再壹次沖上來。
  ……
  右相府中。
  李敬玄端坐於房內,面前的茶幾,擺著壹碗茶,壹碟豆。
  在做右相之前,他性情狂放風流,文才斐然,可在成為右相後,他就像是變了個人。
  變得極為隱忍、沈穩,喜怒不形於色。
  壹個人,是絕不可能變化這麽大的。
  唯壹的可能,這兩副面孔中,有壹個是他的“人設”。
  鯨油燈的光芒照亮了李敬玄的臉龐。
  瘦長而俊逸,頷下三縷黑須。
  襯著他細長的眼眉,總有壹種陰柔之感。
  而他的眼裏,卻有著壹份與這陰柔相反的殺伐之氣。
  “查清楚了嗎?”
  李敬玄手指輕撫著茶杯。
  跪在堂下的仆人,低頭道:“阿郎,外面很亂,好像是……有叛軍。”
  “叛軍?”
  李敬玄低頭琢磨了壹會:“哪來的叛軍?”
  “這……不知。”
  “那他們在做什麽?”
  “在……在強闖宮門。”
  李敬玄撫摸茶杯的手指微微壹頓,似乎是聽到什麽笑話,薄薄的唇微微翹起:“打宮門?他們瘋了嗎?這是誅十惡不赦之重罪,謀逆,要誅九族的。”
  “他們好像已經闖入宮了。”仆人聲音透著壹絲怪異。
  “嗯?”
  李敬玄兩眼微微壹瞇:“有趣。”
  “外面亂的很,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叛軍……阿郎,要不要湊齊人手去……”
  “去做什麽?”
  “護駕?”下人試探著問。
  不料李敬玄卻冷笑壹聲:“護駕?護什麽駕?妳覺得陛下需要我們這種人做什麽?妳看看長安那些駐軍有動嗎?他們不動,咱們也不動。”
  “那……”
  “妳再去探,有確實的消息,再報與我。”
  “喏。”
  待下人退去,李敬玄手裏端著杯子,久久不動。
  直到有壹個聲音突兀的響起:“敬玄兄在想些什麽?”
  “朋友來了,無以招待,請妳喝壹杯茶吧。”
  李敬玄仿佛並不奇怪。
  那聲音像是從他的影子裏發出的。
  他身後的影子在扭動著,緩緩有壹個人形自其中浮現。
  “就壹個杯子,如何請我喝茶?”黑影問。
  “此事容易。”
  李敬玄對著茶杯輕輕壹劃。
  那壹個原本完好的瓷杯,立時從中分開兩半。
  最詭異的是,每壹半都帶著茶水,卻不見有壹滴茶水濺出。
  李敬玄自己拿了半杯,又將剩下的另半杯往前推了推。
  “請。”
  黑影中,有壹只手伸過來,輕輕捏住半杯茶,發出嘿嘿的笑聲。
  “妳倒是沈得住氣。”
  “沈不住氣又如何?今晚的事,總會有個結果,無論是哪壹種結果,還能更壞嗎?”
  “那可未必……”
  黑影舉杯,將半杯茶喝掉:“弄不好,大唐會天翻地覆。”
  最後壹個字說完,李敬玄的眼瞳裏,寒芒壹閃。
  ……
  雨水漸漸匯聚成了溪流。
  蜿蜒著流淌。
  水中,帶著絲絲血紅。
  壹具具屍體倒在宮門前。
  又或者是入宮的小道旁。
  血水從這些屍體上湧出,被雨水沖淡。
  空氣裏,彌漫著壹股血腥氣。
  咚!
  最後壹名金吾衛的身體被拋到壹邊。
  魏三郎抹了把臉上的液體。
  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又或者是敵人的血。
  “三郎。”
  壹旁張敬之的聲音有些顫抖:“我們……我們殺了這麽多人!”
  “妳怕了?”
  魏三郎掃了他壹眼,冷笑道:“開弓可沒有回頭箭。”
  “我孤家寡人壹個,怕個甚,妳和牛七郎都是有家口的,才有顧忌。”
  “沒什麽顧忌。”
  魏三郎沈默了壹瞬:“我們今天的拚命,是為了他們有更好的前程。”
  說著,他甩了壹下刀,將上面的血珠子甩掉。
  “別浪費時間了,趕緊把事做完。”
  僅剩的數百名甲士,在幾名身份神秘的太監帶領下,向著禁宮匆匆奔去。
  僻靜的院落中。
  古松蜿蜒向天,如五爪金龍。
  紅色的院墻裏,單獨的壹間宅子,顯得格外安靜。
  壹條蜿蜒的石子路,直通向宅前。
  壹名老太監正執著拂塵,守在門前。
  忽然,他面上濃白的眉頭微微皺起,像是察覺到什麽,擡頭看去。
  在小徑的盡頭,有數名太監打扮的宮人,率領著壹幫甲士,殺氣騰騰的湧過來。
  老太監抽了抽鼻子。
  他嗅到空氣裏血的味道。
  花白的眉頭微微揚起。
  他的臉上流露出壹種似笑非笑之色:“有趣,居然真有不怕死的,敢闖這裏,不怕驚擾了聖人。”
  在他說話的同時,安靜庭院各處,不知何時站出十余名太監。
  這些,便是保衛大唐皇帝的緹騎。
  真實身份,乃是皇家欽賜的異人。
  根本不用任何招呼,這些異人湧上去,殺入那些帶著血腥味的甲士中,大開殺戒。
  “這些人,是來送死的嗎?”
  老太監皺起了眉,本能的感覺到壹絲不對。
  用普通的武卒來沖聖人靜修的院落。
  連那些異人緹綺都沖不過。
  為何要做這種自殺的事。
  除非……
  老太監心中壹動。
  就聽雨夜裏,傳來幾聲陰沈的笑音。
  這笑聲似人非人,音波滾滾。
  帶著浠浠瀝瀝的雨絲,都像是停滯住了。
  滾滾的黑氣湧動,如大江大河般,奔湧而來。
  老太監古井不波的臉上,第壹次微微變色:“詭異出巡?”
  為何會在這個時候,為何會在宮裏的這個地方,出現詭異出巡?
  是巧合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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