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不良人

庚新

歷史軍事

炎熱的天氣,已經持續半個多月。 傍晚時壹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非但沒有驅走炎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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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糜爛

大唐不良人 by 庚新

2021-9-6 21:46

  “將軍所慮甚是。”
  蘇大為放下手中的毛筆:“不過戰敗的消息從黃山傳回來,已經去掉了幾日,黃山城必然早就知道了消息,此刻下令……說不定已經晚了。”
  劉仁願正微笑的臉色壹黑,轉頭惡狠狠的向親衛喝道:“還楞著做甚?還不快把命令傳出去,記住,黃山的人來得及就撤,來不及……本將壹時也無兵可派,讓他們想辦法藏下或逃走,輜重帶不及就地燒毀,不可資敵。”
  “是。”
  輜重包括了馱馬,武器、衣甲,還有壹些糧草。
  這些是萬不能留下,便宜那些賊人。
  說完命令,劉仁願正想看看地圖,和蘇大為壹起研究壹下接下來的方略。
  最近與蘇大為接觸得越多,他越發覺得這個年輕的都尉眼光見識不凡,常有驚人之語。
  難怪蘇定方如此看重他。
  眼角余光壹掃,發現那個傳令親衛還站在原地,欲言又言。
  “妳怎麽還不走?”
  “郎將,那個李義逃回來了,正跪在帳外聽候發落。”
  “滾滾滾,這種人還回來做甚!”
  劉仁願壹臉嫌惡的揮手:“他的兵全賠光了,我軍入百濟以來,從未成建制折損人手,他算是開了先河了,有什麽臉還活著,拖下去,行兵法。”
  行兵法,那便是斬首示眾,傳諭三軍了。
  “是。”親衛兵壹頭冷汗,鞠躬行禮,正要退出。
  壹旁的蘇大為突然道:“慢著。”
  親衛兵擡頭看壹眼蘇大為,再看壹眼劉仁願,壹時不知如何是好。
  這蘇大為最近與郎將走得極近,似乎頗受信賴和倚重。
  劉仁願圓眼壹眼,投向蘇大為:“怎麽?”
  “就算是壹根木柴,壹支筆也有它的作用,我軍本就缺人,這時候再斬自己人,豈不是正遂了賊人的意?”
  “他指揮失誤,失了全隊,此罪不罰,如何約束和警醒全軍?”
  “可暫寄頭顱,讓他待罪聽令,若再有任何差池,二罪並罰,絕不寬宥。”
  若按劉仁願的性子,這種犯了兵法的將領斬就斬了。
  軍法只有臨之以威,屬下才會用心用命。
  不過蘇大為既然開了口,劉仁願想了想也有幾分道理:“行吧,此人交由妳處置,但記著,若他再出錯,不止他受軍法,妳也要負連帶之責。”
  蘇大為的笑容壹僵,隨即苦笑道:“諾。”
  媽蛋,誰說劉仁願剛直的,這人明明是粗中有細,壹點虧都不吃啊。
  老子就保壹個隊正,壹下子反倒被他拿捏住了。
  好在知道劉仁願也就是這麽壹說,大家在軍中同屬蘇定方這邊的派系,也不太可能會互坑。
  蘇大為對那傳令親衛道:“妳去把將軍的命令傳達,然後把李義叫上來。”
  親衛看了壹眼劉仁願,見劉仁願點頭,這才退下去。
  劉仁願看了壹眼蘇大為:“妳想審審他?”
  “談不上審,不過他與那夥賊人交過手,也許能問出點東西來。”
  “行,此事都交給妳,本將還有要事,就不多過問了。”
  劉仁願直接做起了甩手掌櫃。
  蘇大為回過味來,也許,劉仁願早就想到這壹層,只是他為熊津都督府的最高軍事長官,不願讓人覺得他太軟善可欺,所以必須做出最嚴厲的樣子。
  蘇大為站出來替李義說話,也正遂了他的心願。
  搖搖頭,將目光投向帳外。
  很快看到壹身濕漉漉,佝僂著腰,戰戰兢兢的李義。
  此人年紀三旬左右,看著過去也是意氣風發的年輕將領。
  但是眼下,好像被打斷了脊梁,精氣神全都輸光了。
  蘇大為眉頭壹皺:“李義,擡起頭說話。”
  卟嗵!
  李義倉惶跪下,壹頭叩到地:“屬……屬下有罪,請請將軍責,責罰!”
  “擡起頭來!”
  蘇大為猛地壹拍桌案,發出巨響:“我唐軍可以輸,但不可以敗,輸給敵人不可怕,再贏回來就是了!妳看看妳現在的樣子,精氣神何在?把腰桿子挺起來!”
  被蘇大為壹喝,李義茫然的擡頭,兩眼呆滯無神,如在夢中。
  蘇大為見了更氣:“本來郎將要用軍法處置妳,是本將壹力保下,但若妳是這般無用頹廢,本將要妳何用?還不如壹刀砍了幹凈!”
  正老神在在端著茶杯喝茶的劉仁願“噗”的壹口茶噴出。
  心想:妳小子真是不吃虧,我才借妳壹把力,這裏妳就給本將上眼藥啊,直接說是本將要軍法處置他,臭小子!
  被蘇大為接連呵斥,李義才算是稍稍回魂,將自己遭遇之事,向帳中兩位主將說出。
  十月末,百濟舊將沙咤相如在黃山舉事。
  同時擊潰唐軍數隊援兵,繳獲輜重無數,壹時,沙咤相如之名在百濟名聲大振。
  四周心懷故國,有心投身復國的百濟梟雄誌士,如過江之鯽,紛紛往投。
  受沙咤相如舉事的刺激,壹夜之間,百濟數十城皆反。
  四處烽火。
  面對這種情況,唐軍壹反常態,不但沒有派大軍去繳滅叛軍,反而繼續收縮防線。
  連周邊如黃山等重鎮皆棄,全員龜縮於泗沘城中。
  壹時間,百濟人歡欣鼓舞,以為瞧出了唐軍的虛弱。
  各地揭起復國叛旗的城主,鎮主,越發多了起來。
  整個百濟大地,皆以反唐復國為口號,紛紛起兵。
  局勢壹時糜爛。
  “唐軍不過如此。”
  “入冬了,他們不會有援兵的,我們則不同,我們背靠著百姓,有源源不斷的補給,這個冬天,要耗死這夥唐軍。”
  “若能殺入泗沘,殺光這壹萬多唐軍,用他們的人頭壘成京觀,想必唐人也會被震懾,會知難而退吧?”
  “大隋征高句麗時,百萬大軍,結果壹戰而滅,高句麗用隋朝士兵的頭顱壘起京觀,以致數十年,中原人不敢東來。”
  潔白的軍帳中,討論的氣氛十分熱烈。
  沙咤相如端坐於主將虎坐上,俯視著下面的將領,沈默不語。
  比起剛起兵時,此時的他,全軍上下,已經換裝了壹遍。
  除了舊百濟的軍甲武器,還攻占了數處唐人的武備庫,裝上了不少好東西。
  甚至連山文甲都有壹件。
  如今就穿在沙咤相如的身上。
  嗯,壹名百濟復國的將軍穿著唐甲,看著似乎有些不倫不類。
  不過不要緊,義軍剛起勢,如今百廢待興,有壹件鐵甲對防禦力有極大的提升,也不必在意它是唐人的還是百濟人的。
  壹切都能為我所用。
  這是剛起事的義軍的氣象。
  所以盡管在軍營裏看到的裝備五花八門,但是這支軍馬鬥誌卻很旺盛。
  連續數次得手,也讓他們心中對唐人的恐懼盡去。
  沙咤相如聽著手下們的討論,思緒飄到了很遠。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思緒終於回來,輕咳了壹聲。
  帳中頓時安靜。
  “馬上是嚴冬,唐人無法行動,我們也無法用兵,真正的決戰,要在開春後。
  唐人援兵若來,也得春後成行。
  等他們過來,至少還需要兩個月。
  這樣便會有壹個時間差。”
  沙咤相如掃視著所有人:“這即是我軍的時間窗口。務必在這兩月內,擊潰泗沘城中唐軍,重奪王都。”
  說最後壹個字的時候,沙咤相如用力壹拍桌案,發出巨響。
  所有人心頭壹跳,紛紛低頭應命。
  “現在,只需要做好兩件事,第壹,盡可能的收集糧草,訓練士卒;第二,斷掉唐人的糧道……”
  沙咤相如的語氣變得無比陰暗:“我要泗沘城的唐軍,在這個冬天裏,見不到壹粒糧食。”
  “是。”
  所有人,都清楚沙咤相如是什麽意思。
  泗沘城的唐軍沒有糧食,但壹時未必會餓死。
  作為王都,泗沘城還有數十萬百姓。
  唐軍無糧,自然會劫掠百姓。
  最極端的情況下,甚至是……
  吃人。
  這是壹個極其黑暗的決定。
  唐軍若那麽做,義軍就可以宣揚其兇殘暴戾,泯滅人性。
  借全國的群情激奮,挾大勢壹戰定乾坤。
  無論如何,斷了糧道,唐軍這個冬天不會好過。
  就算餓不死,也會餓瘦。
  戰馬會大量死亡。
  會讓唐軍的戰力,達到最低點。
  至於泗沘城的百姓,無論怎樣,都會成為這次戰役的犧牲品。
  但,這就是戰爭。
  沒有任何壹個人是無辜的。
  凜冬。
  百濟北境重鎮寂北城。
  壹支雪白的海船徐徐飄入高句麗境內買召忽港登陸,又通過陸路,到達寂北城。
  買召忽,是高句麗長壽王時的名字。
  待新羅統壹半島全境後,改名叫邵城縣。
  在後世,它還有另壹個名字,叫仁川。
  仁川港,為半島第二大港口。
  身披月白僧衣的道琛,站在城前道旁,壹臉期盼的看著來路。
  漫天大雪中,終於,看到了車馬轆轆。
  那支由倭人護送的隊伍,漸漸近了。
  在車馬最前方,騎著高大神俊白馬的,正是鬼室福信。
  他回來了,他帶著百濟王子扶余豐回來了!
  有扶余豐這桿大旗在,百濟便沒有亡國。
  現在各處烽煙四起。
  道琛相信,只要扶余豐振臂壹呼,便能得到百濟人的響應,重聚在王族大旗下,復國。
  時年十二月。
  百濟王子扶余豐,在舊臣道琛、鬼室福信的扶佐下,向高句麗和倭人的借兵,沿路不斷吸納反叛唐軍的義軍。
  大軍繞過泗沘城,耀武揚威。
  最近時,泗沘城上的唐軍守衛,都能瞧得清楚。
  但,雙方都沒有動。
  這是個寒冷的冬天,只有活得更久,才能等到春天。
  真正的大戰,在開春以後。
  所有人,都清楚這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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