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高句麗鬼卒。
　　昔年隋煬帝楊廣征高句麗，在最接近成功的壹次，從平壤城中，突然湧出的高句麗鬼卒沖入軍陣。
　　大殺四方。
　　隋兵壹時大潰。
　　更可怕的是，這些鬼卒不但力大無窮，不知傷痛，還能聽懂簡單的指令。
　　最終，隋軍大將麥鐵杖等亡於鬼卒之手。
　　大隋征高句麗的大業，在距離成功只有壹步之遙的時刻，戛然而止。
　　其後楊玄感叛亂，中原烽火四起。
　　楊廣的“大業”轟然崩塌。
　　隋煬帝壹生，滅南陳，並中原，開科取士，改革官制與律法，改度量衡，修大運河，營建東都洛陽，征琉球，西征吐谷渾，用羈縻之策分裂突厥，無往而不利。
　　卻在他最雄圖大業，想要平高句麗之時，飲恨收場。
　　若楊廣還活著，高句麗鬼卒壹定是其壹生揮之不去的噩夢。
　　此時戰場上，風雲突變。
　　唐軍壹千越騎最先面對從黑色馬車上跳下的鬼卒。
　　見這些非人的怪物身形巨大，奔跑迅猛。
　　越騎無遐多想，大聲喝令，對準迎面撲上來的高句麗鬼卒箭雨並發。
　　崩崩崩！
　　箭如飛蝗。
　　越騎的箭還是那麽準，那麽狠。
　　可是這壹次，能將吐蕃人和高句麗人，突厥人都射退的唐箭，卻罕見的失去了作用。
　　那些鐵箭射透鬼卒的衣甲，重重刺入身體裏。
　　插得鬼卒跟刺猬壹般。
　　若是尋常的兵卒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是高句麗鬼卒卻視若無睹，絲毫不影響繼續前沖。
　　吼！！
　　壹聲暴怒的怪吼。
　　當先數名鬼卒高高躍起，手裏銹跡斑駁的大刀，猛地下劈。
　　唐軍越騎大駭，手中橫刀未及拔出，當先十數騎，紛紛被鬼卒劈為兩半。
　　大刀下落，連同戰馬的頭顱壹齊斬落。
　　“怪物！”
　　“我聽說過他們，在遼東戰場上，聽人說這是前朝的鬼卒！”
　　“拔刀！普通弓箭對他們無用，來幾個人，跟我拖住他們，後隊，換破邪箭！”
　　越騎都尉厲喝著，拔出隨身橫刀，夾緊馬腹，高呼著前沖。
　　在他身後，十幾騎親衛跟隨同時沖上去。
　　想要阻擋住鬼卒的沖勢。
　　這些鬼卒雖然兇猛無匹，但數量太少，只有區區二三十個。
　　如果將他們拖住，相信有獲勝的機會。
　　後面的越騎壹邊高喝將軍小心，壹邊急速尋找另壹邊箭囊的破邪箭。
　　此次開戰前，他們還覺得帶著這破邪箭沒什麽用處，還不如壹壺平常的鐵箭。
　　直到此時，方知上官的深意。
　　這吐蕃人如此多的詭異，甚至還有鬼卒，若沒有這些準備，萬難抵擋。
　　噗哧！
　　前沖的都尉剛剛接住鬼卒壹刀，巨力將他猛地劈飛。
　　人還在空中，就見陪伴自己多年的戰馬，被那鬼卒兩手壹分，如紙片般撕為兩半。
　　“我的馬！”
　　後續的鬼卒跳躍而前，壹躍數丈。
　　都尉剛剛跌落，掙紮著想要爬起，就覺天上壹黑。
　　呯！
　　壹只鬼卒的大腳，從天而落，壹腳將他頭顱踩得稀碎。
　　其余負責去阻攔鬼卒的越騎勇士，此時早已經被鬼卒撕碎，盡折於陣前。
　　“將軍！”
　　後方越騎騎士只覺得目膽眥裂。
　　領隊的方都尉平日待眾人不薄，有危險也往往身先士卒沖在最前。
　　他家娘子才剛生壹個小女娃，平日在軍中，多與左右提起，說打完了這壹仗，就要回家好好陪陪老娘，陪陪媳婦孩子。
　　“射箭！”
　　“射死這些鬼物！”
　　越騎將士壹齊大吼。
　　涕淚齊流。
　　無數帶著怒火的破邪箭，向著沖上來的鬼卒射去。
　　噗噗噗~
　　在越騎們驚駭的目光中，這些高句麗鬼卒將身體抱曲成壹團，貼地滾來。
　　有的高高躍起。
　　有的從背後摸出大盾，護住頭面。
　　這壹波射出去的破邪弩，大部份落空。
　　少有幾支射中的，立刻令鬼卒發出痛苦的吼叫聲。
　　中箭處湧出黑白煙氣。
　　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鬼卒已經沖入越騎之中，大開殺戒。
　　“殺光這些怪物，為將軍報仇！”
　　“報仇！”
　　“報……”
　　吼~
　　數十鬼卒的吼聲，壓過越騎的聲音。
　　除去部份見機得快，策馬狂奔逃亡，大部越騎被鬼卒撕碎。
　　戰場只留下壹片斷體殘肢。
　　前方，距離蘇定方的軍陣，只有數百步。
　　“殺光唐人！”
　　吐蕃軍陣前，黑色馬車中的人，沈悶的低吼。
　　……
　　“大總管，是鬼卒！高句麗鬼卒！”
　　李辯馳馬趕到蘇定方面前，在馬上蘇定方見禮道：“王將軍令我來問，是否需要他與之配合。”
　　“不用，妳讓他守好本部人馬，做好預備隊，看我如何破敵。”
　　“喏！”
　　李辯吞咽了壹口唾沫，壹夾馬腹，帶著麾下數十騎，急急奔回本陣。
　　蘇定方身邊，蘇慶節伸手握住橫刀：“阿爺，讓我去吧，對付這些怪物，我最在行。”
　　蘇定方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撫須道：“聽說李勣在擊破平壤後，並未找到本該有的鬼卒，不意這些鬼卒竟出現在此處。
　　高句麗當年明明有鬼卒為何不用？為何會遠赴萬裏，出現在吐蕃邏些城下。
　　這些鬼卒又如何與論欽陵聯系上的。
　　越想，就越覺得有趣。”
　　“阿爺，此事待戰後交給阿彌去查就是，現在別說什麽有趣了，必須立刻阻擋他們，讓我去吧！”
　　“不急，妳還有別的事要做，看著就好。”
　　“還有什麽事比這件事更急？看？普通兵卒可擋不住這些怪物！”
　　“我們軍中，只有普通兵卒嗎？”
　　蘇定方向他看了壹眼。
　　蘇慶節腦中轟的壹下，突然記起壹事。
　　“阿爺，妳是說……”
　　咚咚咚~
　　軍陣鼓聲壹變。
　　唐軍步卒分開。
　　壹群身著繡衣，上繪諸天星辰，面上戴著青銅面具的人，從唐軍陣後走向陣前。
　　“大總管。”壹個中年道人，不知何時已來到蘇定方身邊，向他叉手道：“我將率本部星君，替我軍阻截這些高句麗鬼卒，大總管可伺機用兵。”
　　“好。”
　　中年道人微微壹笑，與身邊壹個少年人壹起，移步向前。
　　身形只是壹閃，便消失不見。
　　再出現時，已經出現在那些星君之中。
　　伸手戴上青銅面具。
　　手掐印決，腳踏罡步，氣勢森然。
　　“阿爺，剛才那個道人是？”
　　“哦，妳不知道他？”蘇定方咳嗽數聲道：“年長的是李諺，李淳風之子，年輕的是李仙宗，李淳風之孫。”
　　“原來是他們倆。”
　　蘇慶節恍然大悟。
　　他曾在長安聽蘇大為提及過，見過李淳風的家人，其中就有李諺和李仙宗。
　　“不知他二人修為如何。”
　　“放心吧，李淳風教出來的，錯不了。”
　　蘇定方微瞇著渾濁的眼睛道：“若不出意外，李淳風退了，便是李諺繼承太史令，之後會是李仙宗，家學淵源，非同小可。”
　　只是片刻功夫，場中形勢已變。
　　高句麗鬼卒殺潰壹千越騎，沖破蘇定方軍前鋒的箭弩，帶著壹身羽箭，突入軍中。
　　前軍重甲步卒不敵鬼卒，被殺得陣腳大亂，紛紛潰敗。
　　就算身著精鐵重甲，在鬼卒的利爪下，依然是脆弱的。
　　巨大的手爪拍下，將壹名唐軍步卒的頭顱硬生生拍進胸腔。
　　壹雙鬼爪壹分，將壹片大盾撕開！
　　後方的步卒拔出腰刀，還不及反應，便被撲上來的鬼卒壹口咬斷了脖頸。
　　後方的唐軍步卒怒吼著，挺槊刺來。
　　無堅不摧的長槊槊尖刺中壹名鬼卒的胸膛，發出“鏘”的壹聲爆鳴。
　　整支槊桿都因為巨力彎曲。
　　然而槊尖卻無法深入。
　　那鬼卒身形壹晃，陡然爆散成壹團黑霧。
　　再出現時，已到唐軍身後，隨手壹揮，將唐卒拍成稀碎。
　　舔了舔手爪上熱騰騰的血水，正要繼續追擊潰散的唐軍，前方突然傳出奇異的音節。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九字真言，為東晉道家真人葛洪，在其作《抱樸子》中所言：進山若遇山精鬼魅，只須以手結印，口念九字真言，則諸邪退散，可保平安。
　　隨著秘閣星君們口中念動真言。
　　數道金光從他們手中射出，筆直照向那些鬼卒。
　　唐鏡！
　　昔年李淳風與袁天罡仿制秦鏡，共制成十二面小銅鏡，分別擁有數種異能。
　　分開來，各有神異。
　　合起來，又有著不輸於秦鏡的威能。
　　被稱為唐鏡。
　　當年李淳風見聶蘇十分喜愛，便贈予了壹面唐鏡給聶蘇護身。
　　後來聶蘇聽從蘇大為的，將唐將又轉送於武則天與李治的女兒，安定思公主。
　　現在秘閣之中，還留有唐鏡共計十壹面。
　　此次，除了留下五面唐鏡鎮守長安和秘閣，李諺共帶了六面唐鏡到吐蕃。
　　六道金光，混而成陣。
　　齊齊罩住奔在最前的數名高句麗鬼卒。
　　那些力大無窮，迅如奔馬的鬼卒被唐鏡照中以後，居然真的停下了動作，壹個個仰天怒吼著，身上冒出裊裊黑煙，仿佛被烈日灼熱。
　　“妳們這些鬼物，從先秦時起為禍大地，早就不該存在於世上。”
　　李諺聲音莊重而威嚴，壹手執鏡，另壹手伸入袖中，取出符紙三道，迎風壹抖：“去~”
　　符紙上以朱砂繪有鮮紅的六芒星形，陡然發出光芒，化作三頭展翅飛翔的仙鶴，追向潰逃的高句麗鬼卒。
　　李仙宗在壹旁壹手執鏡，眼中露出艷羨之光：役神使魔，是為禦神之術，不知我什麽時候，才有阿爺這樣的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