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不良人

庚新

歷史軍事

炎熱的天氣,已經持續半個多月。 傍晚時壹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非但沒有驅走炎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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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零二章 何以教我?(下)

大唐不良人 by 庚新

2021-9-6 21:48

  “不知。”
  蘇大為感覺頗為頭禿。
  他畢竟是後世人,對這時代的門閥世家,了解不太多。
  之前對朝中事也是壹頭霧水。
  還是在執掌都察寺後,通過大量閱讀信息,才算摸清壹些門道。
  不過,在具體壹些細節上,涉及世家門閥,若不求教安文生,他還是很懵逼。
  李弘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決心道:“我曾聽人說起過,山東五姓中滎澤鄭氏,鄭善果。”
  停了壹停,見蘇大為沒有打斷的意思,他繼續道:“其父誠,討尉遲迥力戰遇害,善果年九歲,以父死王事,詔令襲其官爵,受冊悲慟,觀者莫不為之流涕。
  其母出自清河崔氏,賢明曉於政道。
  每善良果理務,崔氏於閣內聽之,若處事不公,母則不與之言。
  善果伏於床前,終日不敢食。”
  蘇大為仔細聽著,知道這說的是山東五姓中的鄭善果。
  他記得這鄭善果好像做過大理寺卿。
  甚有賢名。
  對了,好像是太宗朝的事,貞觀年前此人好像做到江州刺史。
  不過人現在應該已經掛了,不知李弘提起這鄭善果是什麽意思?
  繼續聽下去。
  “隋末,治書禦史韋雲起冒死揭發內史侍郎虞世基、禦史大夫裴蘊‘今四方告變,不為奏聞,賊數實多,或減言少,官軍失利,賊黨日滋’。
  大理卿鄭善果稱韋雲起所言不實,底毀名臣,妄議朝政。
  致韋雲起被貶官,鄭善果從幸江都。
  江都兵變後,宇文化及署鄭善果為民部尚書,隨至聊城。
  淮安王李神通圍之,鄭善果為宇文化及守城督戰,為浪矢所中。
  後竇建德攻克聊城,俘獲鄭善果,嘲之曰:公隋室大臣也,奈何為弒君之賊殉命苦戰,而傷痍若此?”
  虎牢之戰後,高祖命鄭善果為山東道招撫大使,安撫竇建德故地。
  結果河北二次反,鄭善果坐選舉不平除名。”
  李弘說完,壹臉期待的看向蘇大為。
  等待蘇大為的評價。
  蘇大為想了壹會,才算理解他的意思。
  方才李弘說的,和史書上記載的半文言差不多。
  大意是說鄭善果少有賢名,但是長大後人就變了,變得十分無恥。
  韋雲起是忠臣,但鄭善果卻包庇奸臣。
  在江都之變,宇文化及殺了隋煬帝後,鄭善果又從賊。
  以致於替宇文化及守城,被竇建德給抓了嘲笑。
  說他是隋朝的大臣,卻為殺隋煬帝的宇文化及效力。
  簡直毫無臣節。
  而在投奔大唐後,在高祖李淵命鄭善果為山東道招撫大使後,鄭善果招撫不力,令山東再次反叛,掀起劉黑闥之亂。
  簡單來說,這位山東鄭氏門閥的貴族,欺上滿下,助賊附逆,公報私仇。
  但居然還能留賢名於世。
  仔細想想,這其中的門道。
  會發現很多問題。
  首先是世家掌握了輿論喉舌。
  哪怕鄭善果行為如此不堪,在當代,乃至後世,居然都有賢臣之名。
  但是觀他的作為,說壹句無恥也不為過。
  第二層意思是,世家門閥勾連頗深,掌握了土地人口,掌握了地方基層輿論,皇權與其天然存在對立面。
  如何是好。
  第三層意思。
  阿舅妳方才說好皇帝要像太宗那樣有胸襟,連敵人裏的人才,都要放下仇恨,吸納為我所用。
  可像鄭善果這樣無恥之徒,也要收納嗎?
  這才是李弘想問的。
  蘇大為皺眉苦思,壹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太敏感了。
  說世家無恥,這等話,太子能說,他蘇大為不能。
  就算李治那個位置,也是只做不說。
  面上笑嘻嘻,背後掏刀子,把那些不對付的世家,壹個個給打發回家。
  權力牢牢抓在自己人手裏。
  這是李治的權謀之道。
  這種活,李治能做,蘇大為做不了。
  李弘,也做不了。
  “舅舅~”
  “太子,妳這個問題很復雜,非常復雜,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
  蘇大為沈吟道:“世家之所以存在,有其必然,事物壹體兩面,存在,有它的道理,有好的壹面,也有不好的壹面。”
  “舅舅,妳這是在和稀泥嗎?”
  李弘拉著他的衣袖,有些不依道:“方才舅舅知無不言,怎麽說到這裏,便是支支唔唔?”
  蘇大為看著李弘仰起的清瘦小臉,真想苦笑壹聲。
  這孩子,這是和稀泥的事嗎?
  老子這就是在和稀泥啊。
  門閥貴族這玩意,從漢末,從魏晉南北朝興起到如今,兩百余年了。
  直到現在,大唐朝廷上也依舊充滿了世家的身影。
  山東貴族,關隴軍事貴族。
  哪壹家是好對付的?
  就算李唐起家,本身是關隴壹員,又是多靠了關隴軍事貴族之力。
  這也就決定了,唐室是無法完全與門閥貴族擺脫關系的。
  我反我自己?
  提著頭發能把自己攥離地面嗎?
  李唐本身就是關隴門閥啊。
  若說科舉這玩意,從隋朝時就開始搞了。
  但這玩意它還不發達啊。
  朝廷高官其本還是那幾姓幾家,輪流坐莊。
  寒門想上升都難。
  到李治朝,科舉雖然壹直在搞,但取士的數量,真的……不夠看。
  那麽幾個人,跟龐大的門閥貴族官員比起來,完全不是壹個量級。
  恐怕要到武周朝以後,武媚娘大刀闊斧的改革,大量提拔寒門,才將這個局面緩和壹點。
  不是替武媚娘洗地,從客觀上來說,武周朝的壹系列政治鬥爭,主要鬥的就是李唐宗室和世家門閥。
  對寒門升遷,算是利好。
  問了幾遍,見蘇大為只是不說,李弘未免有些泄氣。
  他悻悻然的甩開蘇大為的衣袖道:“舅舅,我原本以為妳會對我知無不言。”
  “知無不言的前提,是要我知,我不知的事,豈能亂說。”
  蘇大為沖李弘笑道:“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嘛,我也不是什麽事都知道。”
  聽他這麽說,李弘情緒才算好壹點,點頭道:“舅舅說的是,是弘兒強求了,對了……”
  他想了想道:“舅舅和玄奘法師熟識?”
  “是啊,怎麽了?”
  “說起來,這鄭善果……”
  李弘臉上露出壹抹笑意:“善果曾讓壹個未及年齡的孩子,在幼年出家,那個孩子,便是玄奘法師。”
  “還有這段因緣?”
  蘇大為有些訝然,又無語的搖搖頭。
  “因果難猜,如今鄭善果和玄奘法師都已做古了。”
  “舅舅,玄奘法師我有印象,他很慈祥。”
  李弘踱了幾步,嘆了口氣。
  “太子見過法師?”
  “嗯,我依稀記得,那是我四歲的時候,剛被父皇冊立為太子,結果當年就重病,父皇和母後怕我夭折,日夜陪伴在我身邊,還請來玄奘大師為我祈福。
  在許多個日夜,我壹張開眼,便看到法師慈悲的面容。”
  李弘的眉宇間籠上壹絲憂愁。
  “法師的面容我現在都還能想起來,但是法師已經不在了,思之悵然。”
  蘇大為深深的看向李弘。
  發現他身上,透著壹種離索,壹種孤獨之意。
  猛然想起來,雖然大唐太子,但李弘這些年,實在有些不容易。
  比之尋常家庭的孩子,還要悲慘壹些。
  他是武媚娘的長子,可能武媚娘懷他時還在感業寺,並沒有得到很好的照料。
  李弘身下來,身子骨便有些柔弱。
  四歲重病險些夭折。
  病愈後,李治為他建造了壹座寺廟還願,就是長安城數座皇家寺院之壹的大西明寺。
  後來為了感謝父母,李弘又在東都洛陽修建了敬愛寺。
  八歲那年,李治和武媚娘手拉手去了東都,留下八歲的李弘在長安監國。
  初離父母的李弘日夜痛哭。
  後來被父母帶在身邊,在新落成的洛陽合璧宮裏,壹家人度過了壹個極為快樂的夏天。
  還在年幼時,他讀《左傳》,感慨那些為了權力弒君之人的殘忍,掩卷嘆息。
  最終向郭瑜說,不忍心看這些殘忍之事,請求教授別的功課。
  於是改讀枯燥的《禮記》。
  大部份孩子都喜歡故事多的《左傳》,而李弘卻不是。
  在李弘心中,父母之情,是年幼多病的他,心中唯壹的壹抹溫暖,他不忍有任何事物,去觸碰心中的親情。
  盡和他出生在權力中心,盡管他的父母為了他在這個叢林世界裏取勝,而沾滿親人的鮮血。
  他的庶出長兄李忠,因為謀逆案,不久前被父親李治賜死,無人敢收屍。
  當時病重的李弘聽說,上表乞求禮葬庶兄,李治準了。
  這就是李弘,壹個內心柔軟多情的太子。
  聯系到歷史上,他最後早早離世的結局,怎能不令人唏噓。
  “阿舅,妳在想什麽?”
  “嗯?”
  蘇大為被李弘拉了拉衣袖,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壹瞬間的走神。
  他忙向李弘道:“剛才想到壹些事,太子還有問題嗎?”
  “還有壹個。”
  李弘倒是毫不客氣。
  他的眼神清澈而幹凈,仰頭看向蘇大為時,這雙眼裏,隱隱帶著幾分親近之意。
  這種眼神,令蘇大為心中壹顫。
  他太熟悉這眼神了。
  當年的聶蘇,也是如此。
  那是壹種在塵世中無比孤獨,想要靠近,卻又害怕的眼神。
  蘇大為心中嘆息,向李弘道:“太子想問什麽?”
  “舅舅,妳方才說,妳出身良家子,那應該未進過學?我聽聞舅舅用兵很厲害,任熊津都督時,對政務也做很好,弘兒十分好奇,舅舅妳怎會懂那麽多東西?”
  “呃……”
  這真是個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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