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壹章 等待
大唐不良人 by 庚新
2021-9-6 21:46
蘇大為想說恐怕沒那麽順利。
他清楚未來大致走向。
征高句麗壹事的同時,西北吐蕃那邊頗不太平。
記憶裏蘇定方是平西北去了。
李治不得已下,命程名振征討高句麗,以薛仁貴為副。
不過大軍隨時有可能出發,自己說可不能說些不吉利的話,順利還好,要是不順利,豈不要被人罵?
心念壹轉,蘇大為道:“妳們猜這次征遼東,陛下會派誰為將?”
“自然是蘇定方將軍。”
“不然。”
蘇大為笑著道:“我猜蘇定方將軍另有軍務,去不了遼東。”
“這不可能!”
薛仁貴第壹個反對。
他可是知道內幕消息的。
李治打算以蘇定方為帥,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只差壹道明旨。
怎麽可能不用蘇定方?
安文生也是如此想,摸著下巴沈吟道:“陛下壹心想超過太宗,既然征高句麗,必然是使出全力,現在大唐除了蘇定方將軍,也沒有人更有資格。”
蘇大為早就料到他倆不會相信。
有些暢快的笑道:“要不要打個賭?”
“打賭?”
薛仁貴有些疑惑的看著他,心裏琢磨著,阿彌這是吃錯了什麽藥,怎麽在此事上與大家想法相左。
他看了壹眼安文生,卻見安文生聳了聳肩膀,明顯也是不知情。
蘇大為看他們倆的表現,只覺得想偷笑。
這種感覺,就是我知道,妳們不知道。
作弊的滋味,真爽。
“妳們都相信此次征遼東壹定是刑國公蘇定方為將,我說不是,那咱們就賭這個。”
“那……輸贏有什麽獎懲?”
安文生明顯有了絲興趣。
“我輸了,我可以答應妳們壹人壹件事,只要在我能力之內,不違道義和律法,我便全力去做,反過來也壹樣,妳們倆敢賭嗎?”
蘇大為故意用話去激。
“仁貴,妳要是覺得此次主帥不是蘇定方,那就不用賭了,妳若有信心,不妨壹試。”
“輸了就是答應做壹件事?”
“對。”
“不違道義和律法,如此條件,怎麽不敢賭?”
薛仁貴笑了起來。
當年在征高句麗時,他單人獨騎,白馬白袍,都敢獨自沖陣,救下唐軍。
若沒有這點虎氣,這腔血勇,又怎能做得了名將?
如今,他心中這火還在。
對蘇大為的賭約,哈哈壹笑,答應下來。
安文生想了想,也壹口答應。
三人擊掌為誓,把賭約定下,只待日後揭曉。
做完這件事,蘇大為心中暗松壹口氣:尼瑪,老子真是為仁貴和大唐操碎了心,希望這個賭約,在日後薛仁貴與吐蕃爭戰大非川時,能起到點作用。
“阿彌,妳剛才欲言又止,又賭蘇將軍不能做主帥,究竟有何內幕?”
薛仁貴還是擔心著,忍不住問。
蘇大為沒直接答他,而是轉向安文生:“文生,在雪域時,妳還記得我說過什麽嗎?”
安文生面露回憶之色:“妳說,吐蕃野心勃勃,恐為我大唐之敵?”
這話說出來,他楞了壹下:“妳的意思是,吐蕃真的要……”
“松州之戰,沒過去多少年吧?”蘇大為冷笑壹聲:“當時吐蕃還沒有完全吞並象雄,就敢對吐谷渾出兵,可見擴張,是吐蕃人既定的國策。
如今吐蕃已經壹統雪域,實力比過去更強了無數倍。
王玄策借吐蕃之兵,便能滅了中天竺,妳猜,這樣強大的吐蕃,會安於現狀嗎?”
聽了蘇大為這番話,安文生與薛仁貴同時沈默下來。
他二人都是知兵之人,自然知道蘇大為說的是實話。
可心裏,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吐蕃自從迎娶了文成公主後,對大唐壹直恭順,怎麽會……
“松贊幹布已經死了好幾年了,文成公主那點情份早沒了,現在他們又完全消化了象雄的地盤,野心極度膨脹……
在巴顏喀拉山,文生妳還記得祿東贊在豐饒佛祖像前說過什麽嗎?
他說聖女關系到如何迅速令吐谷渾人馴服。”
這話壹說出來,安文生頓時坐立不住,霍然站起,失聲道:“妳不提我險些忘了,確有此事。”
薛仁貴雙眼瞪大,猶自難以相信:“妳是說,吐蕃會對大唐用兵?”
“那倒還不至於,但是大唐戰略轉向遼東,此乃千載難逢的機會,吐蕃人壹定想趁這個時間窗口,吞並吐谷渾,以此為侵略大唐的跳板。”
蘇大為這話說出來,書房內又是壹靜。
薛仁貴神色變幻不定。
安文生則是皺著眉頭,來回踱了幾步:“吐蕃的野心,我早已知曉,就是不知他們會何時動,如今聽阿彌妳說來,確實……
如果大唐與高句麗開戰,必定是壹場集中全力的傾國之戰。
這對吐蕃人來說,是最好的時機。”
“難怪阿彌剛才說要跟我賭……妳特麽,作弊啊!”安文生突然反應過來。
“好了好了,成熟壹點,都擊掌為誓了,妳想反悔不成,再說了,這不還沒定麽,再等壹陣子,看看結果再說,我其實也只是猜測。”
“說得也是。”
安文生聽了也覺得有理,又篤定下來。
蘇大為的推測不能說沒有道理,但卻忽略了壹個問題。
那就是時間。
長安與吐蕃遠隔千萬裏,如果要通消息,壹來壹回,路上八個月就過去了。
如此長的時間,吐蕃人不可能精確的知道大唐出兵的時間,又如何能做到準確的抓住時間窗口。
“不過萬壹啊,我說萬壹,萬壹蘇定方將軍真要帶兵對吐蕃出手,妳是熟悉吐蕃地形的,正好袁守誠也想去,妳就跟著蘇定方將軍壹起,沿路幫他指壹指路,告訴他山川地勢。
否則我們的府兵上高原作戰,先天會居於劣勢。”
安文生略壹思索,點頭答應下來。
蘇大為今天叫上薛仁貴和安文生,最主要的目地,壹是替蘇定方征吐蕃安排上安文生,如此也算是為自己的老師,出上壹份力了。
安文生的長處,也可以幫到唐軍,壹舉兩得。
另壹件,就是讓薛仁貴提前有個心理準備,知道這次征高句麗,主帥不會是蘇定方,有個心理建設。
同時打賭為了將來薛仁貴征大非川時,自己能以此為借口介入,看能否改變薛仁貴的作戰想法,力挽狂瀾。
用他自己的話說,當真是操碎了心。
“好了,我沒別的事了,如果妳們……”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響起壹聲冷哼:“什麽叫沒別的事?妳的事還多著呢。”
聲音引得書房內三人壹齊轉頭。
只見壹個中年男人,神色陰郁,表情帶著幾分猙獰,臉上壹只眼戴著黑色眼罩,大步走了進來。
後面還跟著聶蘇。
不是高大龍還能有誰。
“大龍,妳怎麽來了?”
蘇大為頗有些意外的道。
“我不來?我再不來,這案子還辦不辦了?”
高大龍冷笑壹聲,自來熟的壹屁股坐下,向安文生和薛仁貴掃了壹眼,抱了抱拳,算是打過招呼。
“案子辦啊,現在不是還在偵破的流程裏嗎?”
“流妳媽,妳說妳回來辦這個案子都幾天了?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窩裏反的崔三郎,制住了崔六郎,妳就沒動靜了?後面呢?後面如何做?”
高大龍獨眼閃出血光。
蘇大為卻絲毫不懼,笑了:“妳就為這個啊?”
“我聽說妳已經取到崔六郎的口供了,如今到底查到哪壹步了?查出了什麽?妳得告訴我啊。”
高大龍壹拍桌子,戾氣十足。
“大龍,妳消停會,都是自家人,兇給誰看呢?”
蘇大為白了他壹眼:“妳無非是對這案子牽腸掛肚,百爪撓心,想提前知道結果。”
“呃,咳咳。”
高大龍被他壹口說破心事,尷尬的咳嗽兩聲。
“就算我好奇,那也是為了這案子,對,純粹是為了公務。”
薛仁貴和安文生在壹旁,聽得壹頭霧水,不明就裏。
蘇大為自然不會去解釋。
他向著高大龍苦口婆心的道:“辦案,總要壹步壹步的來,如今雖然抓到崔三郎和崔六郎,但案子還沒完全解開,只是解決了部份疑問,妳真要知道答案,也得耐心等待幾日。”
“還等什麽?還差什麽?”高大龍獨眼壹翻,顯然沒什麽耐心。
“差的是證據,差的是線索。”
蘇大為正色道:“妳和我懷疑崔三郎,所以引他去義莊,但誰想到死者身上真的有線索,我們提前準備的東西都沒用上。
如今要找出真相,光靠崔三郎和崔六郎兩人遠遠不夠。
妳問我還要做什麽?
我告訴妳,要做的事只有壹件,那就是等。”
“等?”
“餌我已經放下去了,只要幕後之人按捺不住,他必然自行露出馬腳。
妳說,現在這情況,妳是等還是不等?”
“就沒有更主動壹點的辦法?”
“沒有。”
蘇大為兩手壹攤:“妳要有妳告訴我。”
“呃,好吧,那就再等兩天。”
高大龍頗有些不滿的道。
“這就對了嘛,辦案不是那麽簡單的,線索不夠,證據不足,都沒法結案,咱們就得步步為營,壹步步將那兇手給引出來。”
“這怎麽聽著像是用兵壹樣?設鉺埋伏?”安文生在壹旁打趣道。
“妳說對了。”
蘇大為笑了:“我的確設了張網,等著魚兒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