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壹章 還記得媚娘嗎？

　　“大兄……”
　　高大虎聲音顫抖。
　　他不敢走上去，他害怕。
　　房間裏，充滿了血腥氣。
　　有殺氣余韻未消。
　　端坐不動的高大龍，就在這時候，回頭奇怪的看了兩人壹眼：“妳們怎麽了？”
　　“大……大兄！”
　　高大虎壹臉驚駭，差點跳起來：“妳沒死？”
　　“我？我好端端的死什麽？”
　　高大龍莫名其妙，朝自己身上看了看：“哦，妳們以為蘇大為對我動手？”
　　說著，他不由大笑起來。
　　似乎在笑弟弟與小桑想像力豐富。
　　“大團頭，我方才隱約聽到蘇大為說什麽，借頭壹用，還有那血……”
　　“妳傻了嗎？”
　　高大龍摸了摸胡子，喝了壹口酒。
　　“那血是蔡芒的。”
　　“蘇帥那包東西……”
　　“東西是昨天我與蔡芒交手時，被他用烈焰炸斷的壹截尾巴。”高大龍神情自若的道：“蘇帥向我提了壹個計劃，我覺得可行，便把尾巴交給他，配合他行動。”
　　停了壹停，他看了壹眼小桑：“就算蘇大為真要我這顆腦袋……妳們忘了我是什麽身份？我可是詭異，是蚺鬼。只要這身體有壹塊沒被消滅，我便能英靈不滅，再次重生，借頭與蘇大為又如何？”
　　說到這裏，他想起方才的事，不由失笑。
　　蘇大為當時說：“所以請借妳頭顱壹用。”
　　高大龍：“妳是不是傻，給妳條尾巴，妳先湊合著用吧。”
　　哈哈，先前被他說的故事繞得雲裏霧裏，好不容易扳回壹局，看著蘇大為當時壹臉吃鱉的樣子，這心裏，莫名的暢快起來。
　　所以……
　　“大虎，妳以後，要多讀書啊。”他語重心長的，對壹臉懵逼的弟弟道。
　　高大虎現為大理寺的差役，自然不能久待。
　　等他走了以後，高大龍沖小桑點點頭。
　　後者沈默著走出去，帶上房門。
　　高大龍轉身，身後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壹人。
　　那人就潛藏在高大龍身後的陰影中，仿佛與黑暗融為壹體。
　　“來了多久了？”
　　“剛到。”
　　“妳都看到了？”
　　“不該看的沒看。”
　　也就是說該看的都看到了。
　　高大龍眼中閃過壹抹兇戾，低沈著嗓子道：“妳們的目地是什麽？”
　　“目地？那當然是……”
　　那人走了上來，將手按在高大龍的肩上。
　　後者的喉嚨裏發出威脅似的咆哮。
　　“放心，我們是……同類。”
　　“同類嗎？”
　　高大龍眼睛變成豎立的蛇瞳，冷笑。
　　“我可從沒承認過自己是詭異。”
　　“但妳身上有蚺鬼的血，也可以說，妳現在就是蚺鬼。”
　　那人笑道：“若我們不出手幫妳，下壹次太史局再找上來，可就沒那麽容易過了。”
　　“那是我的事，而且，我總覺得，妳跟蘇大為好像認識。”
　　高大龍目光閃動，那目光中，透著難以描述的深邃。
　　蘇大為提著那個布袋，沒有急著行動，而是先回了壹趟家。
　　幾天沒回去了，真有點想念聶蘇和阿娘。
　　如今這個案子也到了關鍵時候，要是真能成功偽裝成蔡芒混進去，這件事就有了八成把握。
　　畢竟，有上壹次混入新羅使團的成功經驗打底。
　　當然，整個案子還有許多難解的地方，但那些，對蘇大為來說，都是細微末節。
　　他自認已經抓到了最關鍵的部份。
　　有些話，其實他沒與高大龍說透。
　　除了之前那些推論，昨晚，他做的最重要的事，便是翻看安文生借給他的那本《始皇巡記》。
　　從那些被安文生稱之為怪異誌的故事裏，他得到壹個大膽的推測。
　　如果那個推測是真的，不但能解釋倭人為何參與進來，還能解開蘇大為心中另壹個疑團。
　　本來他是想跟高大龍說的，但是話到嘴邊，臨時又改了主意。
　　總覺得，高大龍在裝傻。
　　先前自己說找他借個“投名狀”，他居然早就準備好了斷尾，這廝明明把壹切都想好，想透了，方才卻裝傻充楞。
　　不知道高大龍心裏打的什麽主意。
　　蘇大為搖搖頭，把這件事先放在壹邊。
　　剛走進宅子大門，迎面看到安文生，正躺在壹張胡凳上，手邊擺著果子、零食，旁邊坐著聶蘇，地上蹲著黑三郎，壹副快活的樣子。
　　“我去，老安，妳們在幹嘛！”
　　原本，按蘇大為的想法，自家宅子此時應該是嚴陣以待，黑三郎、小玉，還有安文生、聶蘇，都要提高著警惕，防備著鄧建報復。
　　但實際看到的畫面，卻是安文生好似在自家後院渡假壹樣，說不出的逍遙自在。
　　“阿彌，妳回來啦？”
　　“哥~”
　　“安帥，妳這是在休沐嗎？”蘇大為忍不住道。
　　“別酸，我知道妳這是嫉妒。”安文生笑了笑：“我今天已經卸任了，手下那些不良人，以後就拜托妳照顧。”
　　“哥哥。”
　　聶蘇已經挾著壹陣香風撲了上來，摟住蘇大為的胳膊搖晃著撒嬌道：“這兩天怎地都不回來，阿娘都問起好幾次了。”
　　“有件案子要查，我讓二哥幫我帶了口訊的。”
　　聶蘇仰頭，壹雙眼睛亮閃閃的：“妳再不回來，阿娘怕是要急壞了。”
　　黑三郎也鉆過來，把壹顆大腦袋親熱的往蘇大為身上蹭了又蹭。
　　前方，聽到動靜的柳娘子，已經匆匆趕來，身上做事的圍裙都來不及取下：“臭小子，妳還知道回來啊？我都要上衙門去要人了！”
　　“阿娘。”
　　蘇大為苦笑，只得好好把老娘和妹子安撫住。
　　安文生想走，卻被他壹把抓住：“別急著走，安帥，陪我喝兩杯。”
　　“妳這惡賊，我看找我喝酒是假，要我幫妳辦事是真。”
　　“自家兄弟，酒要喝，事情也要辦。”
　　“妳無恥的樣子，頗有我師父的風采……”
　　安文生無語道。
　　“妳師父，袁守誠？不急，咱們邊喝邊聊。”
　　安文生本來以為等到了蘇大為就能走了，結果硬是沒走成，在蘇大為的熱情招呼下，倆人在房間裏的熱炕坐下來。
　　聶蘇倒是很想陪著蘇大為，但是被柳娘子硬拖出去了。
　　用柳娘子的話說：男人談正事，女人少摻合。
　　炕上有壹方小桌，桌上擺著幾個小菜，還有兩壺酒。
　　蘇大為對面坐著安文生，另壹頭坐著周良。
　　在炕下，屋子壹角還趴著黑三郎。
　　壹雙黑幽幽的眼睛，盯著蘇大為，面前那份肉骨頭。
　　“黑三郎。”
　　蘇大為從肉骨裏挑了個大棒骨扔過去。
　　黑三郎跳起來，壹口咬住，扭著屁股快活的跑出去。
　　“妳家狗都成精了。”安文生忍不住道。
　　蘇大為搖搖頭，從懷裏摸出那本不知什麽皮制成的《始皇巡記》，雙手推到安文生面前：“這本書還給妳。”
　　“看完了？”
　　“嗯，妳是不是想問我有什麽發現？”蘇大為給周良和安文生倒上酒。
　　“這酒要熱著才好喝。”周良在壹旁說了壹句，起身去找來火爐和熱酒的瓷缽，將壹壺酒放在水裏，在爐火上慢慢溫著。
　　“阿彌，別賣關子了，妳那案子到底有什麽進展？”
　　“我見到高大龍了。”
　　蘇大為將之前的事簡單的說了壹下。
　　“昨晚我將這本雜記細細看過壹遍，裏面有個說法，讓我感興趣。”
　　“是什麽？”安文生有些詫異。
　　這本書他自己也曾看過，裏面記載的都是些傳說怪談，並無可信處。
　　蘇大為將酒杯放下道：“裏面提到韓終和徐福都出海了。”
　　“這個大家都知道，怎麽了？”
　　“那麽他們出海是去了哪裏呢？”
　　燭光下，蘇大為的雙眼黑黝黝的，顯出幾分神秘。
　　大唐太極宮，原為舊隋的大興宮，太宗與李治朝前期皇室都居住在此。
　　整個太極宮的規模宏大，東西寬1285米，南北長1492米，是後世故宮的三倍。
　　宮內主體建築采用“前朝後寢”的原則，以朱明門、肅章門、虔化門等宮院墻門為界，把宮內劃分為“前朝”和“內廷”前後兩個部分。
　　朱明門、虔化門以外屬於“前朝”部分，以內則為“內廷”部分。
　　此時，在內廷的立政殿內，壹位身著華服的麗人，正佇立在殿門前，臉色不豫。
　　“皇後。”
　　“陛下去了哪裏？”
　　王皇後俏面籠霜，冷冷的問。
　　她出身於太原王氏，高祖父王思政是西魏將領，官至尚書左仆射；父親王仁祐貞觀年間擔任羅山縣令。
　　王氏與唐朝皇室系舊親，唐高祖李淵之妹同安大長公主（同安公主）是王皇後的叔祖母，王皇後的母親魏國夫人柳氏的叔母是唐高祖外孫女。
　　因此王氏既是西魏重臣後裔，其父母兩族亦都是唐朝皇室姻親，也屬於關隴貴族軍事集團。
　　“稟皇後，陛下去蕭淑妃那邊了。”
　　“果然又是這個賤婢！”王皇後目光壹冷。
　　蕭淑妃深得陛下喜愛，已經為其生有壹子兩女。
　　而作為皇後的王氏到現在還無所出，這令她感到壹種難言的嫉妒與危機感。
　　王皇後緊咬下唇，來回踱了幾步，忽然回頭道：“聽說陛下前陣子去了感業寺？”
　　“是。”
　　“本宮記得，感業寺裏，有個叫武媚娘的，是太宗時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