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不良人

庚新

歷史軍事

炎熱的天氣,已經持續半個多月。 傍晚時壹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非但沒有驅走炎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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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新縣君

大唐不良人 by 庚新

2021-9-6 21:46

  那麽李治為何要在單獨召見蘇大為時,主動提出讓他從軍的話來?
  細細思索,當是為了籠絡武媚娘。
  此次能中央集權,將關隴與山東勢力打壓下去,與武媚娘在背後出謀劃策,穩定後方,脫不開關系。
  過去在王皇後掌六宮的時候,李治根本施展不開。
  朝堂上有長孫無忌,回內宮有王皇後,只怕他連起個夜,禦了幾女,外廷長孫無忌都摸得清清楚楚。
  現在換上武皇後,武媚娘的出身清白,與任何勢力都沒有直接的瓜葛,如此,李治方能高枕無憂。
  而且武媚娘頗有權謀,遇事與李治壹起商議,常有拾遺補漏之效。
  這也讓李治越發離不開她。
  所以對於武媚娘,他是真心喜歡,也願意表現出自己的喜歡。
  看,妳的娘家人,妳阿姊武順,我封了;妳阿娘,我封了。
  妳弟弟……
  這半路認的不良帥弟弟,卻不太好辦了。
  唐時軍政二職分得不是那麽清楚,比如裴行儉,在長安為長安縣令,主管民政這壹塊。
  但是外放西域都護,又是民政為輔,主抓軍事。
  裴行儉師承蘇定方,用兵也是上上之選。
  這種復合型的人才,好像放在哪裏都能用,都好用。
  光是這樣倒不要緊,怕的就是朝中還有特殊關系。
  蘇大為,就屬於這壹種。
  他同樣久居長安縣衙,雖是不良人,但遇事極有手腕頭腦。
  至今,也沒見他被什麽事難倒過。
  連當年長孫無忌有心將他壓下去,也被他無驚無險的平安度過。
  這就是本事。
  李治將蘇大為外放,令他入征西突厥唐軍時,未嘗沒有考驗的心思。
  對蘇大為這個人,他還看得不是那麽透。
  此人早年對自己有救駕之功,與武媚娘關系極為親近,不是血親,勝似血親。
  但此人與玄奘又過從甚密,聽聞還善於結交,與大唐諸國公,還有丹陽君公李客師,也關系匪淺。
  這令李治,暗中頗為在意。
  他的辦法,就是將蘇大為踢出長安,換壹個環境繼續觀察。
  結果很意外。
  蘇大為就像是頑強的野草般,展現出極強的生命力。
  在軍中也混得如魚得水,甚至屢立戰功。
  兩年征西突厥之戰下來,李治借這個時間窗口清理了朝堂,也考察、看清了壹批官員。
  借征西突厥之事,或貶或升,將大唐權力格局牢牢掌控在手裏。
  只有對這蘇大為,他心裏感覺頗有些棘手。
  妳說用此人,可蘇大為能力太過突出,又是武媚的親屬,升上去,必然是實職,會握有極大的權力。
  而且還是李治最忌諱的軍權。
  但如果立下大功不封賞,又說不過去。
  幸好就在此時,蘇大為的所作所為,替李治解了這個難題。
  此人居然“掛印出奔”,在得勝回朝前夕,留書信壹封,不辭而別。
  這簡直是主動送把柄到李治手中。
  是殺是剮全在李治壹念之間。
  但凡雄主,必定多猜忌。
  李治忍不住又想,天下哪有這般巧的事,莫非這蘇大為城府極深,又或是得到武媚娘的暗中指點?
  就算對武媚娘,李治也是既用又防,更別提蘇大為。
  所以聽聞蘇大為回長安,李治覺得有必要親眼見壹見他。
  這是給武媚娘壹個面子——
  殺是肯定不能殺也不會殺,李治此時與武媚娘的關系正好到蜜裏調油,怎麽可能動武媚娘的人。
  賞是可以賞,但不想給予蘇大為軍中實權。
  所以邊交談,他就壹邊在思考,該如何安置蘇大為。
  結果交談下來,他發現,蘇大為似乎並沒有自己想的那樣,那麽深的城府。
  談及軍中之事,雖然無甚新奇見解,但都很務實,並沒有誇誇其談。
  於是半是試探,半是考驗的拋出那句話,問蘇大為是否願意隨蘇定方再次出征,奔赴遼東。
  按李治所想,蘇大為如果是有野心的人,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但誰知,蘇大為居然拒絕了。
  這讓李治心中頗為好奇。
  他在朝中面對那些老狐貍時,對方心裏想什麽,都能摸得壹清二楚,偏偏在這蘇大為身上,他找不到那種“老奸巨猾”的味道,也沒看到任何躲閃隱藏,有的只是坦坦蕩蕩。
  李治問什麽,他就答什麽。
  願意的就願意,不願意的,怎麽說,他都不應。
  而且理由直接就扔出來,就是不想離家太遠,想陪家人。
  慫是真的很慫。
  但也讓李治徹底放下心來。
  不論蘇大為心裏想什麽,但還算是個安份的人,自己不用太過擔心。
  想到這裏,李治擡手道:“既然妳想做不良人,朕怎能不滿足妳,便如妳所願,繼續去長安任不良帥吧。”
  “謝陛下!”
  蘇大為大喜,忙抱拳行禮。
  卻在低頭的壹瞬,看到武媚娘那張含嗔的臉,心裏不由突的壹跳。
  送蘇大為出宮的太監名魏同知,是武媚娘第二次入宮後,從升上武昭儀便壹直陪在身邊的。
  也算是個宮裏的老人了。
  沿著宮墻,提著燈籠壹面走,魏同知壹邊回頭小聲道:“郎君,皇後說今日太晚,過幾日妳再入宮。”
  “嗯。”
  蘇大為點點頭,心中壹閃念,立時會意。
  武媚娘只怕是有話單獨想和自己說,只是她現在貴為皇後,再不可能如之前那般出宮。
  讓這太監囑托自己,便是約自己改日再單獨見面聊。
  今天在李治面前,也有些話不方便說的。
  蘇大為雖然不知武媚娘會同自己說些什麽,但也能大概猜到,多半,是和自己拒絕隨蘇定方征高句麗有關。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利益訴求。
  出家做法師時的武媚娘,入宮做昭儀的武媚娘,與現在做皇後的武媚娘,所求之事必然是不同的。
  特別是當武媚娘有了兒女之後,護犢之心,乃是天性。
  只怕媚娘阿姊也做不到當初和自己說法時那般灑脫了吧。
  人活壹世,就算不為自己,也會想著為兒女掙份家業。
  聽說王皇後被廢不久,之前立的太子李忠也被廢去,而武媚娘的長子李弘,已經在去歲被冊立為太子。
  武媚娘要保李弘太子之位,少不了要爭壹爭。
  人壹旦有所求,就不可能灑脫。
  也就是俗話說的,無欲則剛,有欲,那就軟吧。
  似乎想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蘇大為搖搖頭,驗過魚符印信,出宮而去。
  壹夜無話,第二日,蘇大為領了李治的口諭,便去長安縣衙門點卯。
  昨晚李治親口答應讓他繼續做不良帥,天子金口玉言,蘇大為總算能如願以償。
  時隔兩年,許多東西壹樣,但也有許多,早已不同。
  物是人非。
  走進長安縣衙的時候,蘇大為看到許多生面孔,裏面也有壹些熟人,但比較少。
  看來整個長安縣上下,似乎經歷過大換血。
  走上前去,他伸手拍了拍壹個老面孔差役的肩膀:“我回來了,縣君在堂上嗎?”
  “在在。”
  對方如夢方醒,下意識指向公廨道:“新縣君在公廨內辦公。”
  “好,我先見縣君,回頭找大家敘舊。”
  等他走出壹段距離,那差役壹個激靈,小聲提醒道:“蘇帥,新縣君脾氣可不太好,妳當心……”
  也不知蘇大為聽見沒有。
  公廨的木漆門,因為風雨侵蝕,紅色都有些消褪發白,有些地方漆皮都掉了,露出裏面黑色的木紋。
  頗有些蒼桑之感。
  蘇大為站在門口,本欲擡腳跨入,想了想,把擡起的腳放下,叉手行禮道:“不良副帥蘇大為,求見縣君。”
  裏面隱隱聽到有人詫異的“咦”了壹聲。
  片刻之後,有壹把低沈的嗓音透聲道:“進來。”
  蘇大為這才邁步進去。
  如果是以前裴行儉,以蘇大為受裴行儉的信重,自然無須通報,直接進去即可。
  不過既然是新縣君,總歸要註意點,先摸清對方的脾氣再說。
  蘇大為想的是安份做他的不良人,過他安逸的大唐生活,所謂的沖冠壹怒懟縣君,或者掀桌子說裴行儉不當縣君,老子便不做不良人了。
  這樣的事,自然是不會發生。
  公廨裏光線比外面略暗,甚至有些昏沈。
  蘇大為稍微適應了壹下光線,放眼看去,只見在長長的桌案後,此時正端著壹員大將。
  呃,這還真不是眼花了。
  確實是壹員大將。
  此人身著武士打扮,壹身緊身勁服,頷下黑須濃密,壹雙眼睛炯炯有神。
  雖然坐在那裏,卻像是壹頭蹲立的猛虎,予人壹種不怒自威之感。
  光看身形,似乎比之前蘇大為見過的大唐猛人程知節還要雄壯幾分。
  看身形、氣勢,看這打扮,蘇大為幾乎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如果不是桌上還放著全套縣君的行頭,官袍、頭冠,印信,蘇大為真的想要掉頭走人了。
  沒等他發呆結束,坐在桌案後面的猛將兄上下打量了他壹眼,雙手扶膝,沈聲道:“妳就是蘇大為?”
  “正是,還沒請教……”
  蘇大為還是有點懵。
  耳中聽到對方壹聲冷哼:“我是長安新縣君,趙持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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