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不良人

庚新

歷史軍事

炎熱的天氣,已經持續半個多月。 傍晚時壹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非但沒有驅走炎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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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大唐不良人 by 庚新

2021-9-6 21:48

  積石峽上,黑色怪石嶙峋。
  蘇大為踏足峰頂,縱目四望。
  跟著他壹起上山的薛禮、程務挺等壹眾將領不敢打擾。
  蕭嗣業因為年老,倒是沒爬上山頂,在積石關中等待。
  夜色深沈,烏雲遮擋了星月,顯得有些昏暗。
  冷冽的西北風吹過,帶著寒冷之意,壹直吹向長安方向。
  蘇大為站在峰頂,整個人仿佛石化。
  小蘇,小蘇的身體,那體內的變化,那個秘密,或許李淳風會知道。
  現在想來,李淳風當年給小蘇唐鏡,便有些不簡單。
  只是當時自己未能領悟,轉而將唐鏡送給安定思公主護身。
  有些秘密,是藏在心裏的。
  絕對無法說出口。
  所以他也無法向李淳風問出那些話,去印證心中的猜測。
  但是他現在為壹品大能,許多事,便已漸漸明白了。
  要救小蘇,解除小蘇身上的隱患,非得尋到苯教聖女不可。
  又或者,尋到騰迅。
  可是天下之大,又去哪裏找騰迅的蹤跡。
  上壹次出現,她在吐蕃城上天空飛過。
  自那以後,再無消息。
  蘇大為摒除雜念。
  心神如潮水般擴散開。
  將積石峽壹點壹點的覆蓋。
  驀然間,蘇大為的神色微動。
  似乎有了發現。
  薛仁貴在壹旁欲言又止,怕打擾阿彌尋找救小蘇的方法。
  不得不強忍住。
  程務挺的瞳孔漸漸張大。
  壹點光亮,如星火般亮起。
  所有人的臉龐被這光芒照亮。
  從蘇大為的頭頂上方,沖出壹道光。
  熾烈的,深邃的,如橫刀般鋒利的光,直沖上天。
  那是……
  陽神!
  蘇大為的陽神,自頭頂升起。
  壹個散發熾烈光芒的巨人,自虛空凝結。
  依稀便是蘇大為的五官模樣。
  巨人身披明光鎧,手扶橫刀,身後血紅披風綿延飛舞,不斷散發出熾烈光焰。
  “總管!”
  所有跟著上山的唐軍將領,還有在積石峽下的許多將士,共同看到這壹幕奇景。
  壹時大為震撼。
  有些將士下意識跪拜:“總管!”
  “總管成神了!”
  巡夜的士卒蠕動著喉結。
  臉上的神情,分不清是震驚還是崇敬。
  蕭嗣業站在關上,仰首看著漆黑峰頂,升起的那個發光巨人。
  白須顫抖了壹下,喃喃道:“這便是……這便是壹品真仙嗎?莫非神人乎?”
  這種異象,已經超出了尋常人的認知。
  哪怕蕭嗣業這種老狐貍,壹瞬間也暗自後悔,怎麽自己當年沒有去走修行這條路。
  壹心撲在權勢上,以致於空耗歲月。
  到如今年老力衰,看著壹個後輩,展現如此神跡。
  怎能不在心底暗羨。
  積石峽上。
  蘇大為的陽神不斷拔高,不斷攀升向高處。
  直至飛升到足夠高的位置,張開雙眼,向下俯瞰。
  他看到,整個積石峽伏脈千裏。
  原本是壹塊完整的巨山,但是中間出現壹條巨大的裂隙。
  那絕不是天然的。
  而是大能以巨力劈開。
  這壹擊,比他的天刀更可怕。
  足足綿延數百裏,令黃河改道。
  劈開河道,形成了積石峽。
  “好利的壹刀……”
  蘇大為雙眸微微瞇起。
  神識掃過,感應著殘留的氣息。
  腦中,立刻生出種種法則,補出當時的景象。
  壹只血紅的眼睛,懸浮於空。
  那是,騰根之瞳。
  血眼上筋絡虬結,不斷向四周蔓延。
  整個天空、大地,全都被血眼侵染。
  這便是騰根之瞳的能力嗎?
  侵染?
  將萬物同化為自己。
  等於天人合壹?
  但是他的對手更厲害。
  壹道璀璨的光芒劃過天際。
  那只鳳凰。
  不,不是鳳凰,而是如鳳凰般拖著長長烈焰的詭異。
  最強騰迅。
  她身後長長的尾焰中,無數法則生滅。
  隨手抽出壹道法則,向下揮出。
  那道光。
  壹剎那照亮了夜空。
  對,那壹戰,也是如今夜般,在積石峽前。
  在夜幕之下。
  那道光撕開了夜空,斬落了星辰。
  直直劈在血紅巨峰之上。
  只聽壹聲巨響。
  聲音太大,以至無聲。
  所有壹切陷入靜默。
  只看到光芒緩緩推進,移動。
  地面上,血紅雙眼血絲密布。
  似發出不甘的吼叫。
  那血色山峰,被光芒劈開。
  血紅巨眼的血管經絡狼狽從地上掙脫。
  斬斷與大地的連結。
  隆隆隆~~~
  巨大的響聲。
  原本繞山而走的黃河,遷移了百余裏,湧入新劈開的巨大溝壑中。
  這巨壑如同天壑壹般。
  過去許久時間,才被黃河水灌滿。
  再看爭鬥的兩位詭異大能。
  騰根之瞳懸浮在空中,巨大的血眼,猶如壹扇血色斑闌的大門。
  無數筋絡血管,從眼睛上浮起,勾連無盡虛空。
  而作為大戰的另壹方,那拖著長長尾焰的騰迅,已經消失在西邊方向。
  天空中,灼熱緩緩退去。
  只有無數劫灰飄落。
  積石山上,閃爍著晶瑩的琉璃之光。
  那是被熾烈高溫將砂石煉化為水晶。
  陽神飛速回歸身體。
  蘇大為張開眼睛,暗呼了口氣。
  這兩位的能力雖然可怖,但還沒超出理解範疇。
  境界壹樣,最多只是走得更遠壹些。
  以自己如今的力量,就算遇到騰根之瞳與詭異也不怕。
  最重要的是,通過戰場殘留氣息的指引。
  蘇大為終於確認騰迅消失的方向。
  巴顏喀拉山。
  苯教聖山神女峰。
  騰迅當時去了那裏。
  所以若所料不錯,只要尋到巴顏喀拉山。
  聖女、苯教,那神秘洞窟、石碟,還有騰迅,許多懸而未解,困擾自己許多的疑問,就找到了源頭。
  答案,已經無限接近了。
  聶蘇的身體,到那時,也壹定有辦法修復。
  蘇大為張開雙眼,眼中金光的光芒如退潮般,壹點點的消退。
  漸漸從神,變回到人。
  四周將士看他的目光,依舊是充滿震撼和激蕩。
  那是壹種恨不得跪下膜拜的情緒。
  壹切生靈天然膜拜強者。
  蘇大為,無疑就是那個強者。
  所有生靈中,最強的頂點。
  “我要走了。”
  蘇大為環顧諸將道:“我的時間緊迫,要盡快趕去巴顏喀拉山。”
  “現在就走嗎?不如等天亮?”
  “小蘇等不起了。”
  蘇大為壹句話,令薛仁貴心頭壹沈。
  “她現在只是嗜睡,只是昏沈,漸漸力量就用不出來了,再嚴重就會持續昏迷,直到肉身也開始崩潰,在那之前,我壹定要尋到救她的方法。”
  薛仁貴狠狠握緊拳頭:“要不我們陪妳壹起去,壹路也有個照應,若有事,我們也可以幫忙。”
  他能說出這番話,花了不少勇氣。
  與蘇大為不劃清界線,反而過從甚密,這讓李治怎麽想?
  薛仁貴的功名之心甚重,他能說出這話,便將義氣擺在功名之上。
  蘇大為拍了拍他的肩膀,薛仁貴肩膀壹沈,嘴角抽了抽:“阿彌,妳這手勁,忒大了。”
  “已經收了力了。”
  蘇大為淡淡壹笑:“心意我領了,但是我此去巴顏喀拉山,少不得要用神通趕路,再帶著妳們,怕是無法兼顧。”
  “好吧。”
  薛仁貴想想認命了。
  沒踏入修煉者門檻,現在在阿彌身邊,好像也只是累贅。
  “阿史那道真現在吐蕃境內駐守,若有事,可去他那裏尋求幫助。”
  “我知道。”
  蘇大為點點頭。
  以他現在的力量,如果他都辦不到,只怕阿史那道真也沒什麽辦法。
  不過都是兄弟的壹番好意,蘇大為自然不會拒絕。
  積石關下。
  蘇大為綠玉竹杖壹點,虛空中,壹點碧光騰起,化為壹匹高大青驄馬。
  張果那點幻術,對他來說,信手拈來。
  而且用得更好。
  蘇大為將還在昏迷中的聶蘇扶在馬上,轉頭向蕭嗣業、薛仁貴、程務挺等壹眾將士道:“我這就去了,妳們替我向聖人傳話,半年時間,我壹定回洛陽,給他壹個交代。”
  “希望妳說到做到。”
  蕭嗣業懷抱著頭盔,臉上的神色也不知是擔憂還是無奈,騎在戰馬上:“大夥送妳壹程。”
  身後黑甲騎士,壹齊翻身上馬。
  他們都是開國縣公蘇大為壹手帶出的兵。
  如今蘇大為要遠去吐蕃,巴顏喀拉山。
  受職司所限,大家無法離關,但送出五十裏路,聊表心意。
  隆隆隆~~~
  天空中,突然響起雷音。
  眾將詫異擡頭。
  這個時辰居然打雷了?
  朦朧夜空中,星月壹時消逝。
  只有黑雲中,隱隱有光霧射出。
  壹閃而逝。
  過了片刻,又從另壹片黑雲間隙裏透出光芒。
  那種光,難以形容。
  瑰麗至極。
  仿佛有巨大雄渾之物,在雲中翻騰。
  蘇大為剛扶著聶蘇上馬。
  聽到聲音,壹時也露出詫異神色。
  雲空之上,該不會是那條金鯉所化之龍吧?
  若是再碰到這家夥,那緣份簡直了。
  下壹刻,蘇大為的神色微變,厲聲色:“所有人下馬,不要看天上,尋找遮蔽物,快!”
  “什麽?”
  馬上的蕭嗣業向蘇大為投來詫異目光:“什麽意思?”
  薛仁貴也道:“有什麽不對嗎?”
  “為什麽不能看天上?”程務挺追問。
  “不要再問了!”
  蘇大為將聶蘇從馬上抱進懷裏,右手壹揮。
  轟~~~
  壹片黑色的雲霧,隨著他的手凝聚在空中。
  猶如壹片黑幕,向著眾將頭頂籠罩。
  “阿彌,妳要做甚?”
  薛仁貴吃驚叫起來。
  沒時間解釋了。
  就在這壹刻,萬丈光芒刺破雲空。
  黑夜,壹時化為白晝。
  那光芒中,隱約見到壹天女在空中飛過。
  身後長長的金色尾焰,如五彩文鳳。
  迤邐千裏。
  騰迅!!
  她,變得更強大了。
  ……
  蜀中。
  正在群山間疾行的三名年老道人,突然背著魚簍,戴鬥笠的那位,擡頭道:“妳們發現了嗎?”
  在他身後壹位鶴袍大袖,頭束蓮花玉冠的老道,面色微微壹變。
  左手掐動指決,右手執起腰間壹面古樸銅鏡。
  那鏡上,光焰四射,嗡嗡震鳴。
  似要從他的手指脫去。
  “不對!”
  另壹側,壹個身形佝僂,好像宿醉未醒的老道睜開半瞇的眼睛,手裏的酒葫蘆微微搖動。
  “什麽不對?”
  隆隆隆~~
  黑色夜空中,隱隱有什麽東西從烏雲後滾過。
  帶起可怕的威壓。
  天空沸騰如粥。
  烏雲破碎。
  老道壹時驚愕當場。
  “那是……”
  那是,詭異大能。
  《百詭夜行錄》第壹,騰迅。
  她終於出世了!
  雲層似被利刃破開。
  壹團熾熱的火球,挾著滾滾熱浪,拖著長長的尾焰,向西投去。
  那尾焰迤邐不知千萬裏。
  劃過整個天穹。
  “不要看!”
  不要看!
  李客師與李淳風壹齊大喝。
  卻已慢了半拍。
  袁守誠望向天空的雙眸,映上天空熾紅的光芒。
  原本烏黑的雙瞳,瞬變成白堊色。
  “啊!”
  ……
  隆隆隆~~
  關中。
  身穿黑色勁服,留著寸發的矩子,全身激動的顫抖起來。
  “聽到了嗎?妳們聽到了嗎?”
  在他身邊的壹群黑衣門徒,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騰迅出來了,她終於出來了,上壹次出現,天門大開,白玉京現。”
  矩子喉結蠕動,眼中透出強烈的精芒。
  “這壹次,她又來了,是天意,是天意令我們改天換日!”
  眾門徒依然不解其意。
  直到漆黑的天幕,被壹道光劃破。
  那不知是千萬裏外投來的光。
  但卻徑直照亮了關隴的夜空。
  龍首原上,龍脈起伏。
  大明宮蟄伏在龍首原上。
  那光,將大明宮照亮。
  好壹條蜿蜒巨龍。
  “那就是騰迅的光啊!那光,撕裂虛空,打開時空之門,妳們……算了,妳們不會明白!”
  矩子收起狂熱,換了壹副冷酷霸道的口氣,喝道:“追隨我,斬斷李唐龍脈,妳們,都會是開國功臣!”
  眾門徒壹個激靈,壹齊振臂狂呼。
  開國之功!
  從龍之功!!
  ……
  長安大慈恩寺中。
  正在入定冥思的悟能法師,陡然張開了眼睛。
  “出了什麽事?為何我心中竟心驚肉跳?”
  他行至窗邊,看著西邊方向,隱隱透出壹條蜿蜒如龍的金光。
  眉頭壹跳。
  “這是……”
  不知為何,他的心中,竟突然想起玄奘法師與行者師兄。
  ……
  荒野外壹間破敗小廟。
  盧慧能從蒲團上站起來。
  看到新收的兩名徒弟歪靠著門邊,已經睡著。
  經過數年時間,他終於融合了玄奘法師當時的空性之說。
  再加禪宗五祖弘忍所傳衣缽。
  壹個新的佛學種子,在他心中破繭而出,越長越大,已經隱隱成為參天大樹。
  站在門邊,向外看去。
  西邊,吐蕃,天竺方向。
  隱隱有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半邊天空。
  慧能的心中忽然有壹種奇妙的感應。
  不知為什麽,他在這壹刻,想起了蘇大為,想起了玄奘法師。
  想起了自己求佛的日日夜夜。
  壹種明悟從心中起。
  原來如此。
  這壹刻,他的目光深邃,仿佛看透過去未來。
  “師父,怎麽了?”
  壹名弟子揉著惺忪睡眼,見慧能站在面前,不由壹驚。
  慧能向他道:“站在這門裏,向西望,妳看到什麽?”
  那弟子壹臉迷糊:“什麽也沒看見,外面是黑夜啊。”
  說也好笑,慧能自己年紀也不太大,明明還帶著少年稚氣,此刻竟板著壹張臉,故做老成的訓誡:“當日妳入我門,我曾問妳,什麽物?怎麽來?今日能答否?”
  “弟子,弟子不能答!”
  名懷讓的弟子壹陣慌亂。
  師父,您這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這個念頭才起,卻見慧能不知何時,從背後抄起壹根木棒,狠狠打在懷讓頭上。
  “咄!”
  “哎呦!”
  懷讓慘叫壹聲,撞天叫屈:“師父妳打我做甚?”
  “為師是點化妳,這叫當頭棒喝!”
  慧能丟了木棒,背著手在殿內踱步。
  另壹邊迷糊睡著的弟子,神會也醒了過來。
  看著慧能走來走去,喃喃道:“師父怕是魔怔了。”
  “有了!”
  慧能突然撫掌大笑:“從今爾後,我這壹門,便叫禪宗,不立文字,教外別傳。”
  “啊!”
  神會與懷讓面面相覷。
  卻見慧能雙手合十,面色平靜。
  不像是著魔的樣子。
  門窗外透出的光,照在慧能的臉上,壹片祥和。
  “師父,我們……”
  神會吞了壹下口水:“還去洛陽嗎?”
  “不去了。”
  慧能手指做拈花狀,微微壹笑:“去曹溪。”
  ……
  更遠的地方。
  洛陽。
  李治被莫名的悸動驚醒。
  他披衣而起。
  站在洛陽紫微宮,遠眺天空。
  西方壹道金光劃過。
  好似壹顆流星,沒入分野。
  “西方白虎主殺?”
  李治心頭突然壹陣煩惡。
  “快召太史令李諺入宮。”
  後宮中。
  正挑燈披閱奏章的武媚娘,手裏的狼毫筆突然壹頓。
  那鐵劃銀勾般的字就此停住。
  壹滴墨汁自筆尖落下,在奏章上泅開壹片。
  “皇後?”
  在壹旁侍奉的上官婉兒詫異道:“可是累了?需要婉兒幫著抄錄嗎?”
  她眉心傷口已經好了。
  只是留下壹個深深的傷疤。
  現在以朱砂描繪花瓣以遮掩。
  壹雙眼睛依舊靈動。
  只是臉上沒有了過去天真爛漫之氣。
  好像李治對她眉心那壹刀,令她從壹個童稚少女,壹下子變得成熟許多。
  “無事。”
  武媚娘搖搖頭。
  將筆擱下。
  伸手撫上脖頸間掛的那枚玉佛。
  幽幽嘆了口氣:“快了吧。”
  “什麽?”
  上官婉兒以為自己聽差了,追問壹句。
  “沒什麽,掌燈,我還要批完這些折子。”
  武媚娘活動了壹下發酸的手腕,笑了起來。
  她的笑容明媚,美艷不可方物。
  上官婉兒雖是女人,壹時也看得呆住。
  ……
  洛陽城外。
  葉法善、劉誌合等壹幫道士們壹個個站在道觀院中。
  眺望著西邊方向,壹時無言。
  站在葉法善身邊的,有壹位年輕弟子。
  正是青城山上老君觀來的承貞小道。
  “葉天師,怎麽了?”
  “妳沒看到嗎?”
  葉法善對這位由蘇大為介紹來的道人十分重視。
  壹番考校後,也發現這年輕道人頗有悟性,是個不錯的苗子。
  無論看蘇大為的面子,還是別的考慮,都得將他做山門弟子栽培。
  因此也就沒當外人。
  “西邊方向,那種氣象……不是大能出世,便是大劫。”
  “大劫?”
  承貞不由想起當日見過的那位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的“縣公”。
  那位應該便是大能吧?
  大劫又是指什麽?
  年輕的他,實在無法想太遠的事。
  站在那裏思考著,不知不覺,又犯困起來。
  呼~~
  “天師……”
  壹旁的茅山宗弟子,看著承貞居然站著睡著了。
  頓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各種看不慣。
  “這家夥居然和天師說話時,站著睡著,大失禮儀。”
  “他是馬嗎?居然能站著睡……”
  院中壹片轟笑。
  空氣裏壹時充滿快活的氣息。
  “莫要笑。”
  葉法善擡手壓住眾人。
  目光投在承貞身上時道:“別看司馬承貞年輕,造化卻不小。妳們只看到他站著睡著,我卻看他體內氣脈周流不息,真炁混元,若不是先天靈根,便是有特別修煉之法。
  從今以後,不許對他不敬。”
  最後壹句,疾言厲色。
  四周弟子及其余各道宗真人,心中壹凜。
  “是。”
  ……
  隆隆隆~~
  大音希聲。
  原來聲音宏大到極處,是聽不見聲音的。
  能感受到的,只有震動。
  整個空間,不斷震蕩。
  不,有聲音。
  那像是萬物的鳴動。
  像是英雄史詩。
  又像是花式唱腔。
  無孔不入。
  不斷鉆入人的大腦。
  那是壹種什麽樣的力量?
  好像整個世界,都在為她吟唱!
  時間仿佛變慢。
  只有那光,席卷而來。
  緩緩堆疊。
  光芒萬丈。
  蘇大為的黑幕如羽翼般張開。
  但還是慢了半步。
  許多積石關內士卒,下意識仰首看天。
  當眼瞳映入天上光芒時。
  起先是壹點。
  接著整個眼瞳被光填滿。
  身體迅速變作死亡的白堊色。
  那是壹種被抽離生命的蒼白。
  如高溫窖火後,失敗的瓷器。
  見到光的士兵,瞬間失去生命。
  化為石像。
  然後,逐壹粉碎崩塌。
  留下滿地灰白碎片。
  蘇大為的黑翼再展。
  籠罩整個積石關。
  四下壹時黑暗。
  黑暗中,傳出蕭嗣業、薛仁貴還有程務挺,唐軍將士慌亂的喊聲。
  “出了何事?”
  “剛才那是什麽?”
  “妖物!那壹定是妖物!”
  “都閉嘴!”
  蕭嗣業蒼老而暴怒的聲音喝出,如壹頭病虎。
  虎死骨立,余威猶在。
  黑暗中,繁雜的聲音漸漸平息。
  唐軍畢竟軍紀森嚴。
  此處又是軍中精銳。
  得蕭嗣業壹喊,迅速平息下來。
  “聽蘇大為的,蘇大為,妳拿出個章程來。天空那是何物?我軍死傷若何?”
  蕭嗣業目不能視物,只能在黑暗中按住腰間橫刀大吼。
  手心,已被汗水浸透。
  仿佛只有握刀這個下意識動作,能帶給他壹絲支撐。
  多少年了,多少沒有害怕過了。
  哪怕面對突厥人,高句麗人,都沒帶怕的。
  但是剛才那壹瞬,面對自己無法理解,未知的力量。
  那種恐懼,無法抑制。
  手指在顫抖。
  心跳也如脫疆的野馬。
  所有人,聽到蘇大為的聲音傳出:“妳們都在此地不要動,我去去就回。”
  去哪?
  蕭嗣業壹楞。
  就見黑幕籠罩的天空,掀開壹道縫隙,蘇大為的陽神,自頭頂直沖上天。
  陽神如刀。
  那是壹身明光鎧,背後血色披風飛舞百丈,手執橫刀的巨人。
  仿佛身上蘊含著千萬唐軍英靈戰意。
  “那是騰迅啊,那便是騰迅!《百詭夜行錄》第壹,至今已知最強大的存在,我要會會她,我要問她幾個問題。”
  蘇大為身體在原地抱著聶蘇,陽神出竅。
  向著天上那璀璨如大日的騰迅飛去。
  心情,莫名竟有壹絲激蕩。
  當今之世,能與壹品真仙做對手的,只有騰迅。
  聶蘇的答案,就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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