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進展

　　武媚娘培植自己的勢力，可能嗎？
　　當然可能。
　　但是她想往朝堂上伸手，幾乎沒有任何機會。
　　李治實在太聰明了。
　　對帝王權術，操弄得爐火純青。
　　武媚娘在李治面前，就朝堂上的權術，幾乎玩不出太大的花樣來。
　　只能十幾年如壹日的做好李治的賢內助。
　　那武媚娘是否有培植自己勢力的需要？
　　當然有。
　　後宮是什麽地方？
　　是修羅戰，亦是戰場。
　　若後宮真的是那麽平和，當初就不會有安定思公主被王皇後蠱害之事。
　　若不是武媚娘手邊有壹個蘇大為，安定思按歷史上，就救不回來了。
　　那件事壹定給武媚以極深刻的印象。
　　既然朝堂裏想不出辦法，那便只能從別的方向設法。
　　蘇大為的都察寺天字組，其嚴密的組織，各種異人與高手的配合，辦事效率之高，給武媚娘深刻的印象。
　　也使她受到某種啟發。
　　李淳風白眉微動：“天行有常，詭異這幾年越來越融入普通人族的生活，不復為患，有道是飛鳥盡，鳥弓藏，太史局的位置，已經越來越尷尬。
　　如今武後手邊，也有壹批人手為她所用。
　　平時除了陛下要知道天象，以及定制節氣，太史局倒成了長安最清閑的衙門。
　　哦，對了，現在是秘閣。
　　秘閣，嘿，便是給予我們這些人，壹個養老之所。”
　　“太史令，這……我實在不知道會這樣。”
　　蘇大為有些尷尬。
　　“妳也無須太放在心上。”
　　李淳風擺了擺手道：“我這麽說，不是為了別的，老夫這個年紀，還有什麽看不透的，太史局就算今後沒有詭異做對手，為天子相星觀天，占蔔吉兇，也還用得到我們。
　　就是有壹事想拜托妳，望妳看在妳我二人忘年之交，還有過去我對妳的援手份上，日後能提攜我的子孫壹二。”
　　“太史令言重了。”
　　蘇大為這才明白，李淳風帶上李諺和李仙宗來的目地。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正如李客師想為李家，找壹個護法金剛，所以看中蘇大為，培養蘇大為。
　　如安文生的安家，命安文生與蘇大為多多親近。
　　又如武媚娘，向蘇大為介紹李弘等皇子。
　　還有像蘇定方收蘇大為做兵法傳人。
　　李勣與蘇大為結壹段善緣。
　　這些都是上壹輩的人，在為下輩的子孫，提前做伏筆。
　　存下壹些善緣，在自己百年之後，來看顧家族和子孫。
　　這也是人之常情。
　　“太史令修為通玄，有妳在，便是參天大樹。”
　　蘇大為說完，意識到容易讓人誤會，忙接著道：“太史令對我的情義，阿彌壹直銘感五內，若有需要出，我自不會推辭。”
　　“甚好。”
　　李淳風臉上露出笑容，拍了拍李諺的肩膀，向他二人道：“我與蘇郎君壹直是忘年交，今後妳們見蘇郎君，都要執弟子禮，記住了，若我不在，有事就尋蘇郎君。”
　　這話，就頗重了。
　　蘇大為見李諺與李仙宗，皆向自己執後輩禮。
　　忙起身避席。
　　“太史令言重了。”
　　“好了，此間事了，我也不便久留，這便走了。”
　　李淳風起身，向蘇大為又道：“記住，妳那件案子結了，就來幫老夫查宮中咒術之事。”
　　“等等，太史令，妳方才不是說……”
　　李淳風說了，武媚娘自己拉了壹幫人。
　　這些人，可能是賀蘭敏之，明崇儼，郭行真，或者其他的異人和道士。
　　在這種格局下，武媚娘會願意讓李淳風查後宮？
　　“說妳聰明，又犯糊塗了。”
　　李淳風大笑壹甩衣袖：“正因為老夫現在不受宮裏待見，才需要妳從旁協助，否則老夫太史局還愁沒有人手？”
　　蘇大為苦笑搖頭：“太史令，看來不是我坑妳，反倒是被妳架在火架上烤。”
　　“哈哈，大丈夫千金壹諾，老夫等妳。”
　　李淳風背著雙手，帶著李諺和李仙宗，頗有些得意洋洋的走掉。
　　看他那神情，活像是偷到雞的狐貍。
　　這次蘇大為確實是被李淳風繞進去了。
　　宮裏不待見李淳風？
　　其實是武媚娘不太待見李淳風吧。
　　李淳風和袁天罡的《推背圖》和預言，掀起的巨浪差點就將當年做才人的武媚娘給吞了。
　　幸虧有個李君羨。
　　小名叫什麽不好，叫五娘子，莫名其妙替武媚娘背了鍋。
　　武媚要是能喜歡李淳風才奇怪了。
　　這種情況下，李淳風把自己拖進這趟渾水……
　　妳妹，這賊老道也不是好人。
　　……
　　“阿翁，這蘇大為，很厲害嗎？”
　　李仙宗雙眼如琉璃般透明，這雙眼裏，折射著萬物光彩。
　　裏面光芒閃動，似乎對壹切都充滿好奇。
　　“我大唐第壹代那些不論，就壹輩人裏，異人裏，我沒見過比他更會帶兵的；在軍中，我沒見比他更會斷案的；在會斷案的人裏，就沒見過比他身手更好的。
　　妳說厲不厲害？”
　　李淳風心情不錯，還有心與李仙宗侃侃而談。
　　“聽妳這麽說，好像什麽都會壹點，但是阿耶說過，樣樣都會，就等於樣樣稀疏。”
　　“稀疏個屁。”
　　李淳風兩眼壹瞇：“若我沒看錯，蘇大為已經有異人四品的修為，我在他這個年紀，都遠不如他，只怕將來，他有機會壹窺那天人之境。”
　　“這麽厲害！”
　　李仙宗驚訝的張大嘴。
　　李諺性格沈穩，但聽到這番話，也是壹臉驚訝。
　　李氏壹門，皆修行中人。
　　除了李淳風，李諺與李仙宗，也有壹身不俗的實力。
　　正因如此，他們才更清楚，以三十上下的年紀，達到異人四品的境界，有多麽驚人。
　　“天人之境，天人之境……”
　　“這還不算他與武後的那層關系，論眼光，我還是挺佩服這小子，有本事，會辦事，眼光又好，他若不成事，反倒是奇了。”
　　李淳風輕撫長須：“所以我就賣點老臉，讓他多看顧壹下我們李家。”
　　“阿耶。”
　　“阿翁。”
　　“不說這些了。”
　　李淳風揮了揮大袖，眼中閃過奇異的光芒：“對了，他們家那個聶蘇小娘子……”
　　“什麽？”
　　“妳們以後，見聶蘇小娘子也要恭敬，也以晚輩禮見之。”
　　“啊！”
　　……
　　送別了李淳風壹家子，蘇大為向柳娘子和聶蘇打了聲招呼，急忙趕去都察寺。
　　案情如火。
　　明天要交案的，實在是不能再拖了。
　　“高大虎何在？”
　　坐上公廨大堂，蘇大為壹邊翻看桌案上最新的案情卷宗，壹邊發問。
　　李博匆匆趕來道：“大虎馬上就到，他才從外面回來。”
　　正說著，就見李大虎在幾名都察寺探員的陪同下，大步走來。
　　“寺卿。”
　　來到面前，高大虎依著禮數，向蘇大為叉手行禮。
　　蘇大為看了他身後壹眼：“妳們幾個先在壹旁候著。”
　　“喏。”
　　清退了無關人等，蘇大為招手讓高大虎與李博靠近，壓低聲線道：“案情進展如何？”
　　“我昨天帶人去了西市的鋪子，找到那人的壹份記錄，這是當時記錄的……”
　　高大虎說著，從懷裏摸出壹張薄薄的竹紙。
　　蘇大為接過攤開看了看，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按這個，身份可以確認，與行刺我那人，是同壹人。”
　　“是。”
　　有後世刑偵和法醫經驗的人都知道，人身上，很多東西都會有獨有的特征。
　　比如指紋。
　　瞳紋，耳廓紋。
　　還有壹項，便是牙齒。
　　“據這份口供，此人是被人送去的，在牙上做了些修補。”
　　“牙中所藏之毒呢？”
　　“鋪子裏的遊醫說不是他們那做的，但確實是此人沒錯，口齒對得上。”
　　“當日行診所繪的口齒形狀，已經讓仵作辯認了，確認無誤。”
　　“那是誰送他去那裏的？”
　　“這個……”
　　高大虎的臉上露出尷尬：“沒查到，這條線索斷了。”
　　蘇大為微微皺眉，卻也沒出他的意料。
　　西市那般熱鬧，每天人流不知多少。
　　哪怕是修牙的鋪子，也是迎來送往，顧客絡繹不絕。
　　記不清對方的相貌很正常。
　　“照這麽說，此案陷入死胡同了？”
　　蘇大為拿起竹紙，翻來覆去的看著：“死者齒中所藏的是何毒？”
　　“是壹種蛇毒，見血封喉。”
　　“蛇毒從哪來的？”
　　“這……已經問過長安所有的藥行鋪子了，目前沒有進展。”
　　呯！
　　蘇大為重重壹掌拍在桌案上。
　　聲音之大，令所有人都嚇了壹跳。
　　包括遠處候著的探員，還有都察寺中其余崗位的吏員。
　　所有人目光看向蘇大為，停了壹瞬後，又裝著若無其事，繼續手頭的工作。
　　都察寺早有章程，規矩森嚴，就像是上緊發條的機器，誰也不可懈怠。
　　“大虎，我們認識也不是壹兩天了，此案是陛下的旨意，令我三天破案，今日已經是第二天，妳不會不知道，其中的嚴重性。”
　　蘇大為將竹紙捏起，抖了抖：“光是這點東西，不足以證明妳的價值，妳這樣，對我也無法交代。”
　　“寺卿。”
　　高大虎額頭冒汗，抱拳道：“其實還是有壹些進展的，只是還未查明，所以……”
　　“說吧。”
　　“是。”
　　高大虎挺起胸膛，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道：“雖然從毒上查不出來源，從看牙的牙醫鋪子也沒查到進展，但，還有些東西可以挖掘。”
　　“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