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不良人

庚新

歷史軍事

炎熱的天氣,已經持續半個多月。 傍晚時壹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非但沒有驅走炎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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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無題

大唐不良人 by 庚新

2021-9-6 21:46

  “還查到……”
  蘇大為從桌案上壹堆卷宗中,抽出壹份,輕輕翻開,目光隨著翻頁,不斷閃動。
  在壹旁的高大龍伸長脖子,心中急不可耐,但可惜壹個字不識。
  渾不知上面寫了什麽。
  這種心情,好似百爪撓心,焦急得很。
  沒等高大龍再開口發問,站在殿內兩邊的史員中,早有壹名吏員站出來,向蘇大為行叉手禮道:“營正,案子查到這裏,是否此案與倭人細作無關?還請大人示下。”
  蘇大為看了他壹眼:“妳是何人?”
  “在下主薄趙墨。”
  蘇大為點點頭:“現在就要說到倭人之事,妳可在壹旁記錄。”
  “是。”
  倭正營效仿大理寺的架構,有營正壹人,副營正二人。
  之前由於蘇大為應召加入征西突厥之戰,營正壹職暫缺,後來又提拔高大龍為副營正。
  營正為從四品。
  掌內外陰司之事,針對各外蕃進行情報信息收集,監察壹切涉外細作、刑案,平時向大理寺卿負責,若有大案,可直通當朝皇帝李治。
  嚴格來說,向外派去百濟的李大勇這壹塊,情報信息系統,應該與蘇大為的倭正營對接。
  可惜這兩年蘇大為不在,倭正營內兩位副營正只想爭奪權位,以致於碌碌無為。
  連對大唐內的外蕃細作和情報都沒做好,更別提其余。
  副營正從五品下,負責案件的折獄、詳刑,也就是作為蘇大為的副手,分攤具體事物。
  營正提綱挈領,副手去具體執行。
  沒毛病。
  副營正下有丞六人,從六品上,分判刑事,正刑之輕重。
  再往下,有主薄二人,從七品上,掌印,司記錄,句檢稽失。凡有案件,皆立簿。
  也就是掌管印信、文書和做案件記錄。
  獄丞二人,從九品下。
  掌率獄史、管囚徒。
  然後是吏員、差役若幹。
  蘇大為今晚斷案的壹番作為,無疑已經在倭正營這些官和吏的心裏,種下自己的影子。
  深吸了口氣後,他將面前的卷宗輕輕覆上,開口道:“帶薛義。”
  命令壹聲聲傳遞下去。
  片刻之後,高大龍聽到壹陣甲胄碰撞之聲,壹名身材高大魁梧的武將,被引入殿中。
  見到蘇大為,此人不卑不亢,立於堂中,向蘇大為抱拳道:“見過蘇郎君。”
  蘇大為微微點頭:“倭正營為陛下鷹犬,身份隱秘,今日所見之壹切,切不可對任何人提起,若有泄露,唯妳是問。”
  薛義神情壹凜,低頭道:“是。”
  “說說妳的身份。”
  “在下薛義,為駐守玄武門禁衛。”
  “可知為何召妳來?”
  “為了倭人之事。”
  “很好,說妳所見之事。”
  “是。”
  薛義抱拳,醞釀了壹下接著道:“大概是前幾日,王掌櫃來城門前,找我的同僚王清河,當時還在值守,我見他們神情隱秘,在壹旁私下耳語許久。
  我這人懂壹些唇語,我見那王掌櫃與他提到‘倭人’二字。”
  “唇語可能會出錯,妳如何能斷定他們說的是倭人?”
  “因為這幾年也有其他人找過我們,都是些拐彎抹腳的關系,請我們值守完去喝酒,也曾有人與我聯系,背後的人,是倭國商人,我給拒絕了。”
  “王掌櫃與王清河是什麽關系?”
  “同房叔侄。”
  “王掌櫃是何人?”
  “長安西市鯨油燈坊幾位掌櫃之壹。”
  這話出來,整個殿內,所有人心裏“咯噔”壹下。
  在場的都是老刑名了。
  開始還不解蘇大為為何要招壹位禁軍前來問話。
  待聽到與倭人有關,仍覺得很荒誕。
  倭人與大唐值守宮衛的禁軍如何能聯系上。
  但當聽到王掌櫃乃鯨油燈坊掌櫃,霎那間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脈般,壹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蘇大為轉頭,目視方才主薄趙墨。
  “都記下了嗎?”
  “回營正,記下了。”
  “好,妳隨這位薛義將軍出去,將方才之事對壹下,無誤的話,請他簽字畫押。”
  說完又向薛義道:“簽字畫押後,妳可自便。”
  薛義楞了壹下,那表情分明是:這就完了?
  還以為有天大的案子,哪知上來就問了這麽幾句。
  他不知此案嚴重,只提供自己所見所聞,哪想到那麽多。
  在趙墨催促下,跟著他滿頭霧水的退出去。
  蘇大為目視左右,冷聲道:“方才薛義,乃是宮中禁軍,值守玄武門,他的證詞,大家有何想法?”
  薛仁貴乃左右領軍中郎將,薛義正為其下屬。
  當日蘇大為拜托薛仁貴之事,正在於此。
  至於蘇大為為何會找薛仁貴問此事,乃是因為此前周良幫他查鯨油燈坊之時,弄清楚其背後有幾大家族,多少掌櫃。
  其中,王姓掌櫃與宮中禁衛王清河的關系,引起蘇大為的註意。
  這是大唐長安,他現在面對的案子,也非壹般刑案,而是涉及別國間諜細作。
  沒有什麽疑罪從無,只有疑罪從疑。
  至於倭正營裏其他人,並非智謀不及,也並非不能查到,只因為周揚與崔六郎這兩位主事者,各懷鬼胎,查到鯨油燈坊這裏,便查不下去了。
  簡直是自毀長城。
  “營正,從方才那位薛義將軍證詞來看,倭人對我大唐真是處心積慮,若是真的,可見以東瀛會館,倭國商人為線,暗中通過生意,聯系到鯨油燈坊,再通過鯨油燈坊的關系,去聯系禁軍,其心可誅。”
  倭正營六丞之壹的範整出列,抱拳道:“只是單憑薛將軍壹人之證握,證據還太過單薄……”
  蘇大為右手抓起桌上的壹份卷宗,往下壹扔,恰恰好扔到範整腳下。
  範整嚇了壹跳,擡頭驚愕的看向蘇大為,壹時不明所以。
  “撿起來,念。”
  蘇大為聲音威嚴的道。
  範整在眾目睽睽之下,俯身將卷宗拾起,滿腹狐疑,顫抖著手,將卷宗翻開。
  他還真怕,這裏面會不會有自己的黑料。
  還好,並不是關於自己的陰私之事。
  暗中松了口氣,再細看,不由驚訝的瞪大雙眼。
  “念啊。”
  高大龍出聲催促。
  他都等得不耐煩了。
  範整忙應了壹聲,清了清嗓子道:“本月十四,鯨油燈坊王掌櫃請宮中禁衛王清河上百花樓喝酒,申時離開。隨後,東瀛會館包下酒樓,倭國商人源田賴二,在此酒樓宴請賓客。
  據不良人密報,已查過此樓的東家,為壹名胡商。
  胡商平時不太視事,交由掌櫃蘇六郎打理。
  審訊蘇六郎得知,倭人常會來此飲宴,而宮中的壹些人,有時也會來酒樓,兩批人經常是前後腳來。
  有時倭人先到,喝完散場後,宮中人後到。
  長安不良人暗查酒樓,在二樓臨窗的桌下,發現夾層……”
  聽完這些證詞,整個倭正營公廨內,壹時失聲。
  證據鏈完整了。
  孤證不立。
  但是現在,有宮中禁位薛義之詞。
  有倭人與鯨油燈坊的書信。
  有百花樓掌櫃及不良人查證的證據。
  整件案情已經明明白白。
  倭人與宮中禁衛王清河,通過分別在百花樓飲宴的機會,通過桌下夾層傳遞消息。
  現在,只差抓個現形,就能將此案定成鐵案。
  任誰也無法找出半點錯漏來。
  高大龍站出來,幾步走到堂中,向蘇大為抱拳道:“營正,請將此案交給我,定能將這些倭人和禁衛壹網打盡。”
  “不急。”
  蘇大為不顧高大龍壹瞬間的錯愕,而是將目光投向兩旁。
  從倭正營的官吏們臉上壹壹看過去。
  “陛下專門從各部抽調刑名之士,組建倭正營,為的是什麽?各位自然是有能力的,可陛下與倭正營,也沒虧待了各位吧?
  調過來後,品級都往上擡級了吧?
  就算是普通差役,吏員俸祿,也都提高了壹截。
  怎麽?
  輪到該各位出力時,各位便是這樣回報陛下的?
  若非我回來,親手過問此案,各位想如何收場?
  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那請問,要倭正營有何用?要各位有何用?
  素屍裹位嗎?”
  說到最後壹句,蘇大為已是疾言厲色。
  翻掌壹拍,轟的壹聲巨響。
  面前堅實的鐵木桌案,瞬間迸碎。
  上面的卷宗筆硯,嘩啦啦傾瀉而下。
  殿上所有人,心頭劇震。
  耳中聽到蘇大為繼續道:“各位手中之權,所能調用的資源,遠比壹般不良人要多,告訴我妳們查出了什麽?是不是從我走以後,妳們都是這般糊弄?”
  “營正,我……我等……”
  蘇大為的話,可謂誅心之言,句句都敲打在所有官員的心上。
  但凡還有些廉恥之心的,壹個個面色漲紅,羞愧低頭。
  “故然,並非所有人都像周揚和崔六郎這樣,但妳們若還是這般做事,那我不如啟奏陛下,將倭正營撤消,有不良人查案便夠了。”
  “營正,萬萬不可啊!”
  此話壹出,殿上只聽“卟嗵”連響。
  從六丞,到獄丞,剛剛回來的兩名主薄,到普通吏員,守住大門的差役,皆向蘇大為跪下。
  蘇大為說得不錯,倭正營別的不提,凡是抽調過來的,人人升秩壹級。
  俸祿加倍。
  這倭正營,就是眾人的鐵飯碗。
  如果真因辦案不力,被蘇大為上報李治而撤消。
  到那時,這殿上的人該如何?
  降級,削減俸祿?
  發回原籍?
  只怕原來的官署也沒他們的位置了吧。
  何況就算回去,被削職降俸,只會遭人恥笑,日後永無出頭之日。
  “營正,請給我們壹次機會吧!”
  “營正,我想立功,我想好好辦案,請再信我壹次。”
  “求營正寬宏,請看我們接下來的表現。”
  咚咚咚~
  有人以頭搶地。
  有人聲淚俱下。
  有人搗頭如蒜。
  皆拜蘇大為,求他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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