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不良人

庚新

歷史軍事

炎熱的天氣,已經持續半個多月。 傍晚時壹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非但沒有驅走炎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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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壹尾錦鯉(二)

大唐不良人 by 庚新

2021-9-6 21:46

  當晚,周良喝醉了。
  蘇大為能看得出來,他還是有心事。
  不過由於尉遲寶琳在旁邊,所以周良也不好說太大。他喝了很多酒,然後爛醉如泥。
  把他送進了壹間廂房,蘇大為回到中堂裏。
  隨後,尉遲寶琳也告辭離去。
  他家就在輔興坊,離太子巷不算太遠。
  加之他並沒有吃醉,所以蘇大為只把他送出大門外。
  “二哥睡著了?”
  “吐得壹塌糊塗,不過還好,吐完之後挺老實。
  這孩子是怎地了?怎麽感覺著,他心事很重的樣子?阿彌,妳可要照顧好他才是。”
  柳娘子壹邊收拾,壹邊和蘇大為說話。
  聶蘇早就睡了!
  日間她興奮的在這宅子裏跑來跑去,以至於吃飯的時候,她就困得直打瞌睡。
  蘇大為拿了個包子,狠狠咬了壹口。
  “娘,妳放心吧。
  以前二哥對我多有照顧,以後我壹定會照顧好他。”
  “嗯,那就好,做人千萬不能忘本。
  想當初如果沒有二哥關照,咱娘倆早就活不下去了。現在他遇到了難處,妳也不能袖手旁觀。蘇家不是什麽名門大戶,可咱們蘇家卻不能做那忘恩負義的事情。”
  “娘,妳放心吧,孩兒明白。”
  說著,他端起盤子,跟在柳娘子身後,走到了廚舍門口。
  月光,皎潔。
  柳娘子把餐具放進水盆裏,開始清洗。
  蘇大為則在她身邊坐下,不遠處,黑三郎則匍匐在臺階上。
  “對了,剛才那個尉遲大郎在,我不好問。
  他找妳作甚?”
  “啥?”
  “妳剛才照顧二哥休息的時候,尉遲大郎問我,咱們家是不是始平人。”
  蘇大為壹楞,道:“阿娘如何回答。”
  “我當然說是嘍。”柳娘子道:“說起來,自妳阿耶走後,這壹晃也有幾年了,妳都沒回去祭拜過先祖,實在是有些不應該。等明年清明,若清閑下來,便走壹遭吧。”
  “回去作甚,當初阿耶走後,咱們不就和那邊斷絕關系了嗎?”
  “說是斷絕,可這畢竟是血濃於水。
  妳阿耶走了,妳就是這壹支的頂梁柱。不管他們怎麽樣,咱可不能失了禮數,落了口實。”
  蘇大為聽了,沈默不語。
  其實,對於蘇家的那些親戚,他沒什麽印象。
  原主留下的記憶也很淡薄,只記得當時蘇家人過來,想要霸占他老爹留下的房產。
  至於其他,就模糊了。
  柳娘子見他不說話,也沒有催促。
  而是把喜好的碗筷收拾好,站起來雙手在腰間的布裙上擦了擦,“妳也說了,那尉遲大郎是鄂國公的兒子。鄂國公那是什麽人?是先皇身邊的重臣。他這麽和妳交好,壹定有原因。妳得長個心眼,可別什麽事都答應。他們的圈子,和咱們不同。”
  別看柳娘子大大咧咧,可這心裏清楚的很。
  蘇大為擡頭,笑道:“放心吧,我這心裏,有數!”
  他站起來,把木盆裏的水潑掉。
  正準備放下來,忽見黑三郎站起身,仰天發出壹聲低吼。
  那咆哮聲中,帶著壹絲憤怒。
  緊跟著,入夜就爬上中堂屋頂的黑貓,也發出了壹聲咆哮。
  蘇大為臉色壹變,手中木盆丟掉,健步就往後院跑。
  “三郎,保護阿娘。”
  黑三郎汪的叫了壹聲,立刻守在了廚舍門口。
  柳娘子也是壹驚,順手從砧板上抄起壹口鋒利的菜刀,邁步就往外走。
  蘇大為沖進後院,貓靈已縱身從近八米高的屋頂躍下。
  它在前面帶路,直奔西跨院而去。
  西跨院,是柳娘子和聶蘇的住所,此刻彌漫著壹片水汽。
  蘇大為怒道:“冥頑不化,既然妳想要死,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說著話,他健步闖入跨院中,迎面就見十幾個水汽凝結而成,手持利刃的鬼怪撲來。
  侍鬼?
  蘇大為壹楞,手腕壹翻,宿鐵匕就出現在手裏。
  剎那間,宿鐵匕吐出三尺長短的鋒芒,迎著那白色鬼怪就劈斬過去。
  鋒芒,是雷電所凝聚。
  按照蘇大為的想法,可以輕而易舉將那鬼怪滅掉。
  哪知劍芒從那鬼怪身體中穿過,鬼怪只晃動兩下,重又凝聚成形。
  這不是侍鬼!
  蘇大為心裏壹驚,左手壹振,壹面盾牌就出現在手裏。
  就在這時,貓靈發出了壹聲尖叫。
  “喵!”
  貓叫聲在西跨院上空回蕩,原本彌漫在院子裏的水汽,瞬間劇烈翻滾。
  就見貓靈蹲坐在墻頭,張開了嘴巴。
  水汽,瞬間化作濃濃白霧,被貓靈吞噬。
  只數息光景,水汽已無影無蹤。
  蘇大為扭頭看了貓靈壹眼,壹手持盾,壹手持劍,就闖入了房間。
  幻靈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壹團白色的霧氣,籠罩在聶蘇的身上。
  “該死的東西,還不給我滾開。”
  蘇大為說著,手中電光遊走。
  可是,他卻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那白霧籠罩著聶蘇,壹個不小心,就可能會傷害道她。
  就在他有些投鼠忌器的時候,白霧中,傳來壹聲淒厲的哀嚎。
  剎那間,白霧四散。
  聶蘇胸口的那面八卦鏡,閃爍著金色光芒。
  壹個若隱若現的身影,伴隨著白霧散去,化作壹道流光,直撲中堂二樓。
  蘇大為忙走上前,彎腰查看聶蘇的情況。
  她仍昏睡著,小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
  這八卦鏡哪裏來的?
  蘇大為心裏有些困惑。
  他出獄後,就看到聶蘇脖子上帶著壹枚銅鏡,但是並未在意。
  不過現在看來,這銅鏡有神異,不曉得是誰送給她的禮物。
  蘇大為見聶蘇無礙,忙轉身往外走。
  “小玉,保護好小蘇,把猴頭喚醒。”
  他頭也不回就沖出了房間,迎面遇到柳娘子。
  “阿彌,發生了什麽事?”
  柳娘子手裏,拎著壹把菜刀。
  “阿娘,妳先回屋,別出來。
  小蘇沒大礙,我先把那該死的妖怪抓住。”
  蘇大為說著話,已經沖進了中堂。
  他沿著樓梯上了二樓,就見地板上有壹攤攤的水跡。
  二樓,日間曾被簡單清理過。
  這水跡的出現,說明那妖怪就在這裏。
  蘇大為眸光泛著壹抹銀白,走到墻上的壹副字畫前。
  那字畫上,有水跡。
  壹個女子站在池塘邊,正凝視那池塘裏的壹尾紅色錦鯉。
  錦鯉,看上去非常生動,頭探出了水面。
  水珠順著字畫流淌,滴落在了地上。
  “我壹片好心,憐妳遭遇,所以未曾對妳下手,只希望妳明事理,離開這裏。
  誰料想我這好心,卻被妳看輕。既然妳要找死,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還不給我現形。”
  說話間,蘇大為的手,就按在了畫中的錦鯉上。
  壹股水霧瞬間從畫中噴湧而出,壹個模糊的女人身影從畫中浮現出來。
  “這是我的家,憑什麽讓我離開。
  妳們把我趕出了皇宮,如今又要把我趕出家門。妳們,妳們都是壞人,我和妳們拼了!”
  那女人嘶吼著,就撲向了蘇大為。
  只是,蘇大為的手上,突然流轉電光。
  就聽劈啪聲響不斷,那女人模糊的身影,在電光中淒厲哀嚎,化作壹蓬水汽,在空中散去。
  蘇大為松開了字畫,退後壹步。
  畫中的錦鯉,已變得黯淡無光。
  “是妳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蘇大為看著那字畫,輕輕嘆了口氣,“妳若是不想壞了小蘇的性命,我又怎會下此毒手。
  不過,塵歸塵,土歸土。
  妳霸占這宅子,害了不少人,也該走了。”
  屋中的水汽,也隨即消失。
  蘇大為想了想,從墻上摘下了字畫,卷起來之後,走下了樓梯。
  “阿彌,怎麽樣了?”
  柳娘子臉色有點發白,卻仍舊倔強站在西跨院的門外。
  黑三郎蹲坐在她身邊,露出警惕之色。
  蘇大為拿著那字畫,走到西跨院門口,道:“阿娘放心,已經解決了。”
  “真的解決了?”
  “其實,也算不得鬼怪,不過是元妃殘念化靈,寄生在畫中的錦鯉身上。
  我之前憐她遭遇,不想壞她性命,所以只警告她離開。沒想到,她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小蘇的身上。早知如此,我上次就該弄死她,也不至於有今日的這壹番波折。”
  “妳知道她在樓上?”
  “嗯!”
  柳娘子陰著臉,擡手壹巴掌打在蘇大為臉上。
  “妳個混賬東西,明知道有鬼怪,還抱什麽婦人之仁?
  知不知道這樣做會讓小蘇陷入危險?我打死妳這個糊塗蛋,若小蘇出事,我饒不得妳。”
  蘇大為捂著臉,沒有反駁。
  半晌,他輕聲道:“阿娘,這次是孩兒錯了,下次絕不會再有婦人之仁。”
  “哼!”
  柳娘子冷哼壹聲,轉身回了房間。
  貓靈在房間門口探頭出來,但立刻被柳娘子抱了回去,隨後砰的關上房門。
  蘇大為咬著嘴唇,輕輕嘆了口氣。
  他低頭看了壹眼蹲坐在旁邊的詭異,輕聲道:“三郎,我是不是真的有些婦人之仁?”
  “汪!”
  “其實,我只是覺得她可憐。
  壹個女人,把最好的年華寄托在壹人身上。她沒有錯,卻最終抑郁而終……
  唉,可能我真的有些婦人之仁了!妳知道,在我們那個年代,女鬼總是美好的,善良的,卻讓我忽略了她心中的怨恨。好了,以後我不會在心慈手軟,害人害己。”
  “汪!”
  黑三郎歪著腦袋,看著蘇大為。
  眼睛裏,流露出壹種‘妳是白癡嗎’的神采。
  蘇大為笑了,拿著那幅畫,轉身就往廚舍走。
  “餵,妳去哪裏?”
  柳娘子突然打開房門,沖他喊道。
  “我把它燒了,免得再出事。”
  “燒什麽燒,好歹也是字畫。
  明天去找個僦櫃把它典當出去。好歹也是前朝妃子的藏品,總不會太便宜了。最近家裏支出是在太多,典個三五貫錢,也能緩解壹下。妳個家夥,簡直就是敗家子。”
  說完,柳娘子砰的就關上了房門。
  蘇大為站在那裏,壹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要說過日子,果然還是阿娘會過日子。這算不算是廢物利用?
  在持家過日子,精打細算這方面,蘇大為覺得,他實在是比不過柳娘子。不過,必須承認,柳娘子說的也沒錯。這可是元妃留下來的物品,應該也不是普通字畫。
  雖說裏面的鬼怪被他消滅,可不管怎樣,也是古董不是?
  蘇大為拿著字畫,回到了中堂。
  他在桌前坐下來,把字畫重又打開,然後又看了兩眼,目光最後落在了畫的落款上。
  “展子虔是誰?”
  蘇大為低頭,看著身邊的黑三郎問道。
  黑三郎翻了個白眼,汪的叫了壹聲。
  媽的智障,本汪又怎知道,誰是展子虔?
  蘇大為忍不住笑了,摸了摸狗頭,目光重又落在了那字畫上。
  要不,回頭問問安文生?
  他心裏嘀咕著,把字畫卷好了,放在了桌上。
  ……
  尉遲寶琳並沒有喝多,雖有幾分醉意,但頭腦卻十分清醒。
  回到家,他直奔後花園裏。
  壹個體魄雄壯,如黑鐵塔般的老人,正光著膀子,在花園中舞動長槊。
  在不遠處,壹個中年女子正在溫酒,笑瞇瞇看著那老人。
  看見尉遲寶琳過來,她招了招手,示意尉遲寶琳過去。
  “母親,阿耶今天怎麽如此好興致?”
  那女子姓杜,是尉遲恭的妻子,也是尉遲寶琳生母。
  “是啊,今天不知怎地,突然來了興致。”
  “二郎和三郎都睡了?”
  “嗯,都睡了。”
  尉遲恭膝下共有三個兒子,尉遲寶琳是長子。
  次子尉遲寶琪,幼子尉遲環。
  其中,尉遲環年方十歲,而尉遲寶琪,也不過剛過了十五。
  “吃酒了?”
  “吃了壹點。”
  “那好,正好可以陪妳阿耶在吃幾杯。”
  “好啊!”
  母子二人說著話,那邊尉遲恭也停止舞槊,喘著粗氣走過來。
  有家將上前,把那桿大槊接住,然後遞了毛巾給他。
  尉遲恭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從架子上拿起壹件大袍披在了身上,邁步走了過來。
  “聽說,妳今天去幫人搬家了?”
  “嗯。”
  “就是妳說的那個異人?”
  “對,就是他。”
  “感覺如何?”
  “聰明,也很低調,而且很警覺。”
  “能做朋友嗎?”
  “能!”
  “能做朋友,那就繼續處著,不必太熱,也不要太冷,自己拿好尺度。
  他和蘇家那頭獅子不壹樣,妳要註意些分寸。還有,要防著程家老鬼,別露了馬腳。
  那個糟老頭子壞的很,要是被他知道了,肯定會貼過去。”
  “阿耶放心,孩兒明白。”
  尉遲寶琳說著話,給尉遲恭倒了壹杯酒。
  “阿耶,大娘是哪裏人?”
  尉遲恭有壹個前妻,是他貧賤時的結發妻子,大業九年就已經過世,享年只有二十五歲。
  之後,尉遲恭才娶了如今的杜夫人。
  杜夫人蹙眉道:“大郎,怎麽突然問起這件事?”
  她倒也不是不滿,事實上,也沒必要不滿。尉遲恭的前妻沒有留下子嗣,而且早已過世。她堂堂鄂國夫人,又何必去吃壹個死人的醋?只是,她擔心尉遲恭會難過。
  因為,時至今日,尉遲恭還是會經常念起前妻。
  尉遲恭疑惑看著尉遲寶琳,猶豫壹下,道:“京兆始平人,怎麽了?”
  “始平,有幾個蘇家?”
  “只有壹個吧。”
  尉遲恭道:“不過蘇家也算不得什麽望族。
  妳大娘那壹支,屬於庶出壹支,壹直都不得重視。我當初娶妳大娘的時候,她族中還多有不滿。只是,妳大娘態度堅決,後來幹脆和蘇家斷了關系,也沒了來往。
  我歸唐之後,蘇家倒是曾找上門過。
  但妳大娘生前對我說:始平蘇家,除了她堂哥那壹支之外,沒有什麽交集。
  只是,她堂哥那壹支,早年就離開了始平,她也記不清楚搬去哪裏。反正她不喜歡始平那些親戚,我呢,自然也不會和他們往來……大郎,妳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尉遲寶琳輕聲道:“蘇大為祖籍始平。”
  “啥?”
  “他祖父那壹輩遷來長安定居。”
  尉遲寶琳道:“我在想,他會不會就是大娘說的那個堂哥壹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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