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不良人

庚新

歷史軍事

炎熱的天氣,已經持續半個多月。 傍晚時壹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非但沒有驅走炎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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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迷惑

大唐不良人 by 庚新

2021-9-6 21:46

  初識敏之時還是永徽二年,壹晃眼,已經七年過去。
  當時那個機靈的小童子,如今已經是年方十六的少年郎。
  而且繼承的武順與賀蘭越石的優良基因,賀蘭敏之長得風流俊逸,乃是壹翩翩美少年。
  武氏家族的雍容優雅,還有賀蘭氏的異族風情,俊眉朗目,這壹切,都在賀蘭敏之身上有完美的呈現。
  他與明崇儼壹左壹右坐在武媚娘的左右手,實在是惹人註目。
  都是壹樣的年輕。
  壹樣的美到骨子裏。
  明崇儼的妖異陰柔之美,和賀蘭敏之的陽剛俊朗之態,兩者各擅勝場,壹時難分瑜亮。
  “阿彌,還發什麽楞,過來坐啊。”
  武媚娘嬌嗔壹句,這才讓蘇大為從走神狀態回復過來。
  他笑了笑,臉上不露任何波瀾,挨著賀蘭敏之坐下。
  武媚娘讓他過去坐,但是左右兩邊,已經坐了賀蘭敏之和明崇儼這兩個少年郎,除了挨著其中壹位坐,也沒別的位置。
  莫名的,心裏閃過壹絲異樣的感覺。
  但是他不便明說,只是默默將心思壓下去。
  “阿姊,我最近在忙手裏的案子,忙得昏頭昏腦,如果不是妳喚我,我都忘了入宮來看阿姊,這是我的不是。”
  “都是自家人,不打緊的,就是上次有許多話沒說完,心心念念的,掛念著妳。”
  武媚娘微微壹笑,眼波流轉,向身邊的明崇儼看了壹眼:“這小沙彌不錯,妳不在的時候,他常入宮來陪我解悶,而且做事頗有能力,我想待他再大點,也將他外放歷練壹番,替我大唐,多磨礪幾個棟梁之才。”
  這番話,令蘇大為壹楞。
  武媚娘這是什麽意思,怎麽突然提起明崇儼,還想為他許官?
  明崇儼才多大?
  距離武媚娘成為武周女皇,還有很多年吧,這麽早就培養這些風流少年?
  心裏,同時有壹個聲音響起:她變了。
  從上壹次見武媚娘時,就有點這種感覺。
  直到這次,近距離,看著她身邊之人,看著她舉手投足流露出來的信息。
  蘇大為心裏終於明白,兩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東西。
  包括他曾以為倚靠的武媚娘。
  自己在武媚娘面前,再也不是獨壹無二,親如姊弟的阿彌。
  武媚娘如今貴為皇後,願為她效力,願為她赴湯蹈火,肝腦塗地的人,不會少。
  以後,只會越來越多。
  而自己,又當何去何從?
  突然之間,壹種巨大的茫然之感,在蘇大為心中湧出。
  令他壹時呆在那裏,大腦有些空蕩蕩的。
  “蘇郎君,蘇郎君。”
  聽到有人喚自己,蘇大為擡頭看了看。
  武媚娘正側臉和壹旁的明崇儼說話,殿上的幾名侍女好不容將皇子李弘和安定公主追上,正牽著他們走過來。
  呼喚自己的是賀蘭敏之。
  “蘇郎君,還記得敏之嗎?”
  “當然記得了。”
  蘇大為臉上擠出壹絲笑容:“我還記得當年,上元夜時妳和妳娘親走散了,找我要那個泥人兒。”
  “咳,好漢不提當年勇啊。”
  賀蘭敏之俊臉壹紅,咳嗽壹聲,向蘇大為拱手道:“當年我年紀尚幼,壹直沒找到機會感謝蘇郎君,如今我已成年,剛適了新居,想請蘇郎君明日去我家做客,不知蘇郎君是否方便?”
  “明日嗎?”
  蘇大為心裏壹動,巧了,明天是鯨油燈坊與倭人交易鯨油燈的日子。
  想到這裏,他臉上露出遲疑之色。
  “蘇郎君若有事,那便改日吧。”賀蘭敏之年紀雖輕,卻極為聰明,壹見蘇大為臉色,便改口道:“等蘇郎君有時間了,隨時歡迎來我家。”
  “我明天有樁案子要辦,所以時間上……”
  “沒事啊,妳可以辦了案子來,我明日壹天都在家恭候大駕光臨。”賀蘭敏之笑道。
  “那,如果明天未時我能辦完案子,就去妳家拜訪,如果過了申時還沒到,就不用等我了。”蘇大為也有心與賀蘭敏之交往,好旁敲側擊,多了解壹下如今武媚娘身邊的情況。
  情況不對,太不對了。
  如果按這樣發展,自己很可能會排擠出武媚娘的核心圈子,真到那時候,自己將無樹可依。
  那之前的壹番功夫,豈非都白費了?
  並非是他過於敏感,而是他的職業本能,對著壹些細節,有著非比尋常的洞察力。
  秋風未動蟬先覺。
  事關自己在大唐的安定,不可等閑視之。
  見賀蘭敏之微笑應下,蘇大為心念壹閃,向他道:“對了敏之,明崇儼是怎麽和我阿姊相識的?”
  “妳說明崇儼?”
  賀蘭敏之向武媚娘與明崇儼的方向看了壹眼。
  見兩人聊得正愉快,武媚娘臉上神采飛揚,發出咯咯輕笑。
  而明崇儼眼如秋水,嘴角帶笑,透著異乎尋常的魅力。
  賀蘭敏之笑了笑,轉向蘇大為:“崇儼是我介紹給姨母的啊。”
  “妳介紹的?”
  “蘇郎君忘了?我常去玄奘法師那裏治病服藥,明崇儼在法師座下聽經,壹來二去,我和他便熟識了,覺得他的才識不錯,便向姑媽推薦了。”
  賀蘭敏之說到這裏,有些詫異:“蘇郎君,有什麽不對嗎?”
  “呵呵,沒有。”
  心裏有壹種日了狗的感覺。
  明崇儼,玄奘,賀蘭敏之,這三者是怎麽聯系到壹塊的?
  還不是自己多事!
  若非當年自己壹時好心,想要救治賀蘭敏之,將他推薦給玄奘,豈會有如今日之事?
  看著武媚娘與明崇嚴相談甚歡。
  蘇大為心裏壹時百味陳雜。
  “阿彌,妳過來。”
  武媚娘結束與明崇儼的談話,剛好宮中侍女和嬤嬤牽著孩子們過來,她向蘇大為揚聲道:“過來看看我的幾位孩子,妳走的時候弘兒還小,如今已經這般大了。”
  說著,伸手牽起長子李弘,指著蘇大為道:“過來認壹認,這是妳們的舅舅,叫舅舅。”
  李弘對著陌生人顯得有些靦腆,眼珠子在眼眶裏滴溜轉著,卻不敢出聲。
  倒是他身邊的安定小公主,湊上來奶生奶氣的喊:“舅……舅。”
  “安定最聰明了。”
  武媚娘臉上笑容燦爛。
  她伸手愛撫的摸了摸安定小公主的發髻:“當年妳這條命,還是舅舅出手救下的呢,妳們幾個都要記住,見舅如見娘,如果我不在,就找妳們舅舅。”
  “阿姊!”
  蘇大為半是激動,半是驚訝的站起來:“妳言重了!”
  殿上數人,明崇儼目視蘇大為,壹雙細長的眼眸裏,光芒流轉,若有所思。
  賀蘭敏之看著蘇大為,微張著口,似乎十分吃驚。
  在他心裏,自家母親武順與武媚娘才是真正的血親,才有親人的情感。
  但武媚娘這壹開口,就把蘇大為放在極重的位置上。
  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蘇大為忙上前兩步,蹲在安定小公主前,在她懵懂的黑葡萄般的眼睛下,輕輕拉起她白嫩嫩,肉乎乎的小手,輕搖了兩下,放柔和聲音道:“安定,妳還記得我嗎?嗯……那時妳還小,想是不記得了。”
  安定小公主年方三歲,也只是剛能說點話,長句子都還說不全。
  可是聽到蘇大為的話,她仰起的臉上認真思考了壹下,眼睛裏忽閃著,忽然用小手牽起蘇大為的手,將它拉到自己脖頸邊,拉著他的手摸了摸。
  這是……
  蘇大為臉上露出訝異之色。
  隨即反應過來。
  唐鏡!
  這是唐鏡!
  當日為了保護安定公主,蘇大為將唐鏡從聶蘇手裏要過來,送入宮中。
  在半妖詛咒壹案中,若無唐鏡護住小公主心脈,只怕也等不到蘇大為施加救治。
  若無這件異寶,小公主早就魂歸天上了。
  端坐著的武媚娘看著這壹幕,呆了壹下,忽然記起了往事,嘴角微微上翹,發自內心歡喜起來。
  “阿彌,妳看,安定記得呢,她記得妳的……”
  笑著笑著,壹滴淚從眼角滑落。
  她以袖掩面,側頭避開,不想讓人看見。
  “直到今天,我還記得那日的心碎與絕望,阿彌,若不是妳,我幾乎要與安定天人永隔,這壹切,我永遠不會忘。”
  “阿姊!”蘇大為抱住安定,向武媚娘頗為動情的道:“都是我的份內之事。”
  “哪有什麽份內之事,這世上,多的是落井下石之人,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有幾人能做到?”
  說著,她站起身,手撫著李弘的背,聲音轉為嚴厲道:“阿娘要妳記住,舅舅是這世上除了阿娘外最親的人,他壹定會保護妳們。”
  “阿姊……”
  蘇大為,有點慌了。
  武媚娘這是唱的哪出啊?
  他自認自己對宮中的權謀,也不再是昔日的吳下阿蒙了。
  但是在面對武媚娘時,他真的亂了方寸。
  有情,還是無情?
  她這是真的看重自己,還是演戲?
  以蘇大為今時今日的道行,居然無法做出判斷。
  兩年前,離開長安前,他相信自己真的是與武媚娘彼此信賴,可以將後背交托。
  從認識武媚娘起,明空法師,到入宮的武才人,到武昭儀。
  這壹步壹步,蘇大為都是見證者。
  每壹步,蘇大為都站在武媚娘身邊,以他的方式,全力去支持。
  那時候,武媚娘曾對他敞開心扉的說出內心之事。
  但兩年之後的今天,他能感覺到,隨著武媚娘成為皇後,隨著她在李治面前的地位鞏固。
  有些東西,畢竟是不同了。
  當朝宰相之壹的中書令許敬宗,在她面前也要畢恭畢敬。
  明崇儼和賀蘭敏之,這樣的花樣少年郎,也陪駕在她的左右。
  無形的隔閡感,在心中產生。
  蘇大為清楚,人是會變的。
  只是此刻的武媚娘,又分明在提醒著他——
  她其實初心未改,過去的事,她都清楚的記在心上。
  善良的武媚娘?
  心狠手辣的武皇後?
  哪壹個,才是真實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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