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不良人

庚新

歷史軍事

炎熱的天氣,已經持續半個多月。 傍晚時壹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非但沒有驅走炎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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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

大唐不良人 by 庚新

2021-9-6 21:46

  龍子天賦異稟,神駿非凡。
  日行千裏或許有些誇張,日行六七百裏卻非常輕松。
  雖然夜裏受到地形和夜色的影響,但跑個八十邁壹點問題也沒有。
  蘇大為身體貼伏在它的背脊上,只聽得耳邊狂風呼嘯,四周景物飛快倒退。
  身上沒有手表,只能估摸著大致時辰。
  眼看著天色漸漸明朗,天邊隱現魚肚白色。
  前方,昆明池赫然在望。
  湖邊,壹個垂釣的老人,壹如昨日。
  蘇大為伏在龍子背上,呼吸間趕至池邊,拍了拍龍子的脖頸,喝了聲:“停下!”
  龍子繼續往前狂奔近百米,這才漸漸收蹄。
  甩了甩腦袋,聽著蘇大為的指示,小跑回昆明池明,來到垂釣的老人身邊。
  “郡公,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蘇大為翻身下馬。
  伸手撫了撫龍子脖頸上的鬃毛。
  觸手熱滾滾的,手中摸到的全是涔涔汗水。
  “寅時了。”
  李客師端坐不動,擡頭瞥了壹眼蘇大為,看到龍子身上那汗津津的樣子,不由有些心痛:“瞧把我們家龍子累的。”
  “我的!”
  蘇大為壹手摟住龍子的脖頸,非常霸道。
  “龍子累……”
  “我的!”
  蘇大為瞪眼如鬥雞。
  龍子歪過頭,將熱氣吹在蘇大為的脖頸耳廓上,又伸出濕漉漉的舌頭,在蘇大為臉上舔了幾下。
  蘇大為哈哈大笑,拍了拍它的臉頰:“這趟辛苦了,回去給妳吃上好的豆料,再加雞蛋,哦,妳還喜歡來兩口酒,那燒刀子給妳留點。”
  “唏溜溜~”
  龍子大嘴壹咧,露出白牙,就像是人壹樣笑起來。
  這壹幕,看得李客師只覺心中郁堵,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胸膛,甩下魚桿,起身道:“阿彌妳騎著龍子來,莫不是要對我炫耀?”
  “不,我是來送四哥的。”
  蘇大為好奇的張望:“四哥人呢?”
  “已經走了。”
  “走了?”蘇大為頓時吃驚道:“不是說寅時嗎?”
  “不得提前點動身?”
  李客師嗤了壹聲,搖搖頭嘆道:“我本來也是說讓他多待會,但他說什麽軍情如火。”
  “走了多久了?”
  “差不多半個時辰了。”
  “我先去送四哥,回頭再來看郡公。”
  蘇大為沖他抱拳說了壹聲,壹拍龍子,翻身躍上去。
  “四哥往那個方向走的?”
  “東面,繞著昆明湖走,東面有官道,可通往……”
  “謝了郡公。”
  蘇大為壹拍龍子,輕喝壹聲。
  龍子甩開四蹄,仰天長嘶,箭壹般的沖出,轉瞬消失不見。
  “這小子。”
  李客師背著手,遠眺他的遠去的煙塵,嘴角微微挑起壹抹笑容:“還算他有心。”
  “是挺有心的。”
  宮裝麗人不知何時站在李客師身後。
  “夫人也來了?”
  “嗯,我忽然想起壹事。”
  “何事?”
  “阿彌這孩子頗有孝心。”
  “我亦是如此認為。”
  “我聽說,阿彌還想讓咱們家參與烈酒的生意,三郎,這件事妳知道嗎?”
  李客師笑容頓時壹僵。
  私房錢的計劃,好像要泡湯了?
  昆明池名為池,實為湖。
  方圓四十余裏。
  西漢武帝元獨守四年,漢武帝在上林苑之南引灃水而築成昆明池,原是為了練習水戰之用,後來變成泛舟遊玩的場所。
  可見,壹切計劃,最後都會以玩樂為第壹驅動力。
  龍子狂奔追趕,昆明池盡處,可見石雕人像壹對,東牽牛,西織女。
  此時天邊漸明。
  壹條蜿蜒大河南北而出。
  那應該就是灃河,為黃河支流渭河的右岸支流。
  相傳大禹治水時曾在此梳理過河道。
  晨曦化作微光,透過雲層灑落。
  河面上波光粼粼。
  遠處,在河對岸,隱隱見到壹人壹騎正在踽踽獨行。
  對岸是大片田野,壹條蜿蜒的官道延至遠方。
  那人在這空曠的天地間,顯得無比的孤獨。
  蘇大為騎著龍子,猛地搶在河灘邊。
  龍子唏噅壹聲,人立而起,揚起前蹄,畏懼河水不敢向前。
  左右無路,最近的橋還在十余裏外。
  蘇大為眼尖,已經看出那人是李大勇。
  他雙手摟住龍子的脖頸,雙腳踏住馬蹬,自龍子背上站起,氣運丹田向著李大勇揚聲喊道:“四哥~”
  雙方的距離,隔著河岸,還有壹段官道,怕不有數裏之遙。
  但李大勇仿佛心有靈犀般,突然回頭看了壹眼。
  這壹眼,雙方的視線,劃過時空,跨過灃河,碰撞到壹起。
  天地間壹時明亮。
  李大勇那張冷峻的臉龐上,壹絲笑意從嘴角漾起。
  猶如平靜的渭河起了波瀾。
  他笑了。
  他在馬背上向蘇大為揮手,看嘴型似是說了聲珍重。
  男人之間的友情,相知,壹眼,已經足矣。
  蘇大為說不出為什麽,只覺得的胸中壹股意氣湧上來。
  相識的種種過往,從腦中壹閃而過。
  他騎著龍子,在河岸這邊焦急的來回小跑著,想過河,卻又被河水所阻。
  “四哥,此去異國,萬請珍重,我在長安等妳回來。”
  李大勇在對岸馬背上,向蘇大為鄭重的抱拳,吐氣開聲:“知道了,妳回去吧。”
  “四哥!”
  蘇大為站在馬背上揚聲高喊:“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等妳歸來。”
  “知道了!”
  李大勇又笑了,似乎今天的風有點大。
  “回去替我照顧好阿耶!走了~”
  聲音遠遠傳來,李大勇不喜歡太婆媽,狠狠壹抽馬鞭,撥轉馬頭,向東而行。
  再沒有回頭。
  蘇大為騎在龍子身上,看著他漸行漸遠,消失為天地間壹個小點,壹時心中悵然若失。
  “本來想說千裏不辭行路遠,時光早晚到天涯;又或者相知無遠近,萬裏尚為鄰,不過想來想去,還是長屋王這句最應景。”
  他擡起頭,看著前方早已空無壹人的遠景。
  天地間,巨大的留白。
  就仿佛心頭空出壹塊。
  李大勇走了。
  雖然蘇大為與他真正相處的時間不多,但卻頗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像李大勇那樣壹心許國,他做不到。
  但不代表他心裏不敬佩。
  那是壹種,雖不能至,心向往之的情緒。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
  對於蘇大為來說,他所放不下的,是長安的這壹幫親人和朋友。
  這是他的生活。
  生於斯長於斯,總是故土難離。
  他做不到像李大勇那樣,舍小家去保大家。
  但大唐的安定,不正是無數個李大勇這樣的無名英雄,在默默背負著嗎?
  “此身既已許國,便難許家,這是大勇的選擇,妳也無須太傷感。”
  昆明池邊,坐在池水邊垂釣的李客師,反過來勸蘇大為。
  “我知道的郡公,只可惜時間太短,還沒來得及和四哥好好喝壹杯。”
  蘇大為道:“我也有我自己的戰場,這長安,也非是表面上那般風平浪靜。”
  他這話,令低頭垂釣的李客師擡頭多看了他壹眼。
  眼中光芒微微閃動,卻沒多問。
  蘇大為突然驚叫道:“郡公,您這臉上怎麽了?這是……”
  “咳咳,剛才釣起壹尾大魚,不慎被魚尾掃了壹下,恁地這麽多話,中午留下來,陪老夫喝壹杯?”
  “不了,我還有案子在身上,改日吧。”
  蘇大為拍拍龍子,在馬背上向李客師拱手笑道:“我看郡公遇到的不是魚,是家裏葡萄架子倒了。”
  “什麽葡萄?什麽意思?”
  李客師壹臉莫名其妙,蘇大為甩下壹串爽朗的笑音,騎著龍子飄然遠去。
  長安縣,不良人公廨。
  錢八指從外面走進來,將壹本整理好的卷宗放在蘇大為面前。
  “阿彌,這是妳要的。”
  “謝了八爺。”
  “舉手之勞。”
  錢八指的手因為缺了兩根手指,而他另辟傒徑,練了壹手暗器絕活而聞名。
  此時他用缺了壹指的右手,向那本卷宗指了指道:“西市做鯨油燈生意各家的消息都在裏面,不過阿彌,這些人背景深厚,做的事也很巧妙,抓不到什麽把柄,怕是不好輕易去動。”
  “八爺放心,我有分寸。”
  “行,妳自己知道就行了,那我先去做事了。”
  錢八指道:“昨天又有壹樁兇案,縣裏頭正壓下來。”
  “那妳先去盯著,如果需要我就說壹聲。”
  “好。”
  錢八指也不啰嗦,點點頭,走了出去。
  蘇大為低頭翻開手裏的卷宗查看。
  之前他讓錢八指手下不良人,幫自己摸壹摸西市那些做鯨油燈店鋪的底,看看這些人背後都是誰在撐腰。
  現在已經有結果了。
  比較巧合的是,其中壹家燈鋪又和倭人的案子扯上關系。
  現在蘇大為心中有壹個頗為古怪的問題。
  東瀛會館裏的倭國商人,是真的需要鯨油燈,還是另懷有不可告人的目地?
  如果只是正常生意往來,為何偏偏是這家店鋪?
  剛好這家店鋪眾多老板中,有新晉皇後武媚娘的阿姊,這是巧合嗎?
  或者換壹個思路。
  假設倭人真的另有目的,為何他們那麽多店鋪不選,偏偏選中這壹家?
  這家店鋪有什麽地方能吸引到他們?
  下意識間,蘇大為便會聯想到武順。
  沒辦法,涉及到那家店鋪的事,怎麽都無法繞開這個大唐新晉貴婦。
  或者可以稱上壹聲,如今長安名氣最大的俏寡婦。
  誰叫她有壹個當皇後的妹妹呢?
  蘇大為低頭翻著卷宗,默讀著上面的資料,看到武順時,不由感慨壹聲:“寡婦門前是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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