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九章 江湖

　　徐誌穹和混沌昨夜壹直切磋技法，上午多睡了壹會，直到午後才到酒肆。
　　具體的事情，他們沒見到，但是從眾人口述之中，也聽出了七八分。
　　渾沌分身道：“妳是想讓這群響馬殺了這家人，然後再把這家人救活，然後再去殺了那群響馬，湊個生殺對等，而且關聯很深，把這大修為給賺過來？”
　　徐誌穹搖頭道：“這和養惡有什麽分別？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良善之人被殺，況且這招也不靈。”
　　其實也不是完全不靈，而是漸漸不靈了。
　　徐誌穹從不養惡，在過去半年裏，徐誌穹誅殺惡人之後，會找被他害死的良善之人，將其復生，這才是獲取修為的正途。
　　因為生死之間有直接因果關聯，修為增進的確實明顯，起初壹生壹殺，能賺將近壹成功勛。
　　功勛攢到三成，徐誌穹以為又要下升中，嚇得幾天寢食不安。
　　可後來發現，到了星官這壹層次，下升中不再那麽可怕，只是有幾天乏力而已。
　　可等過了三成修為，因果關聯的效果不明顯了。
　　殺壹個惡人，再去復生他殺過良善之人，只能得到半成修為。
　　等修為過了五成，如是壹生壹殺，只能得到三分修為。
　　到了七成之後，勉強只有壹分修為。
　　等修為接近八成，連壹分修為都不到。
　　再加上徐誌穹殺人救人只看輕重緩急，並不太在意順序，這段時間修為幾乎沒有長進。
　　混沌皺眉道：“難道妳悟出了新的手段？”
　　徐誌穹搖頭道：“不是手段，這叫修行，咱們的賭約可得作數。”
　　兩人化身無形，悄悄潛入客棧。
　　裏長蘇信功嘆了壹聲，對姜和財道：“老姜啊，妳老老實實做了壹輩子生意，怎就會遇到這等事。”
　　小夥子韓如慶壹咬牙道：“姜大叔，妳不必多想，事情是我惹下的，我擔著就是了！秀璐，我若是熬不過這壹關，妳就找個好人家嫁了！”
　　姜水生在旁點點頭道：“爹，如慶說的是，這事情出在他身上，咱們呢，替如慶出出主意就是了……”
　　“放屁！”姜和財罵了兒子壹句，“若不是如慶在這，妳妹妹就被那畜生糟蹋了！妳特麽還能說出這麽沒良心的話來！”
　　姜水生抿抿嘴唇道：“我這不是就事論事麽？要我說，咱們趕緊報官吧。”
　　“報官？”裏長蘇信功搖搖頭道，“報誰去？妳想找知縣老爺？人家才懶得管妳們，況且這去縣城壹來壹回，少說也得七八天，等報官回來，響馬早把妳壹家老小拾掇幹凈了。”
　　姜秀璐哭道：“蘇老爺，妳且說這事情咋辦麽？妳給俺們指條活路麽！”
　　蘇信功連聲嘆氣道：“邱武奎是山犬幫大響馬狄崇三的四當家，我聽說任九平和狄崇三有些來往，我去跟他商量商量吧。”
　　“賣馬的任九平？”姜水生壹下子急了，“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這得給他多少銀子？”
　　裏長蘇信功皺眉道：“咋了，要錢還是要命嘞？妳要舍不得銀子，這事情我也就不管了！”
　　蘇信功起身要走，姜和財趕緊上前攔住：“這話咋說的麽，銀子我們給，蘇老爺，這事您可不能不管。”
　　說了半天軟話，蘇信功勉為其難答應下來：“我且跟老任商量商量，行是不行，看妳們造化了。”
　　蘇信功走了，壹屋子半響不語。
　　姜水生嘟囔道：“把這鋪子賣了，把這些年攢的錢都搭上，也就百十兩銀子，這還不壹定夠，
　　我還等著娶媳婦，這壹下家底全給敗光了，誰家姑娘還能跟我，
　　禍又不是咱們闖的，偏偏就攤上這樣的事，這多特麽的……”
　　“妳給我把嘴閉上！”姜和財怒斥壹聲，沈默許久道，“如慶，帶上秀璐走，今晚就走。”
　　“啥？”姜水生道，“他們走了，咱們怎麽辦？那邱武奎還不咱們活剮了？他們不能走！要走咱們壹塊走！”
　　姜和財搖頭道：“不能都走，得有扛事的，不然那邱武奎得把鎮子血洗了。”
　　姜水生哭道：“爹，憑啥讓俺扛事來？事又不是俺惹的！”
　　姜和財沒理會姜水生：“如慶，妳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今晚到路口鐵匠鋪等我，秀璐就托付給妳了。”
　　眼見事情定下，混沌分身道：“他們要走了，妳是想等響馬血洗了苦蕎鎮，再殺那些響馬，把修為壹次賺夠？”
　　徐誌穹搖頭道：“我說了，我不會看著無辜之人被殺。”
　　“那妳想怎地？妳還能怎地？”
　　徐誌穹思量片刻道：“能不能趕上這場修為，還真得看機緣。”
　　混沌嘆道：“妳就是凡心太重，盼著凡塵那點機緣，妳能做成什麽事情？”
　　徐誌穹笑道：“還真是巧了，我做成了那麽多事情，都是在凡塵之間。”
　　……
　　到了深夜，姜和財帶上姜秀璐來到路口鐵匠鋪，等了半個時辰不見韓如慶現身。
　　“這娃心裏咋就沒個數嘞！”姜和財咂咂嘴唇道，“事到如今還不知道輕重緩急？”
　　正焦急間，裏長蘇信功帶著鎮上幾十個老人走了過來。
　　姜和財見狀大驚，帶上姜秀璐要走，卻被蘇信功帶人圍住了。
　　“我說姜掌櫃，妳這是要去哪？”
　　姜和財笑道：“天涼，想山上拖點柴火。”
　　“大半夜上山拖柴火？妳這是要帶妳閨女逃命吧？我說老姜，妳們可不能走！那山犬幫是什麽手段妳們不知道？妳們走了，鎮上這幾百口子人還有命麽？
　　事是妳們家犯下的，妳們還就得扛著，能想的辦法我們幫妳壹塊想，妳若是甩手就這麽走了，可別說我不饒妳，我現在就帶人把妳們爺倆綁了！”
　　“這是咋說的麽，我們真就是拖柴火的，蘇老爺說不讓走，那俺們回去就是了。”姜和財幹笑兩聲，趕緊帶著閨女回了酒肆。
　　姜水生坐在櫃臺上，吃著悶酒，看見爹爹妹子，哼壹聲道：“怎麽樣，走不了了吧？還特麽等到晚上，咱們家早就被人盯上了。”
　　姜和財道：“妳去上韓如慶家看壹看，他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我早去過了！”姜水生把手裏的酒碗往桌子上壹扔，“他特麽早跑了，從咱家出了門，他再也沒回去過，
　　妳把韓如慶當老實人了，妳活了這壹輩子，這眼睛也不知是做什麽用的！”
　　姜和財雙眼失神，半響說不出話來。
　　姜秀璐哭道：“爹，如慶把咱們扔下了，這可咋辦，這可咋辦麽？”
　　姜和財默默走到櫃臺後邊，拿起了酒碗。
　　這道坎，過不去了。
　　第二天，邱武奎叫人送來書信，讓姜家賠他三千兩銀子，這事就算了結。
　　姜和財對送信的響馬道：“這位兄弟，勞煩您給大王說壹聲，我們家裏拿不出這麽多銀子。”
　　送信的響馬扇了姜和財壹耳光，打得姜和財嘴角流血：“誰他麽是妳兄弟？我們四當家的說了，今晚我們來拿銀子，
　　要是少了壹兩，就從妳們家三口身上壹人割下壹兩肉，妳可算仔細了，看看妳們家誰肉最厚。”
　　送信的走了。
　　裏長來了。
　　聽姜和財把事情說了，裏長直嘆氣道：“任九平說了，這事他管不了，老姜啊，湊銀子吧。”
　　“我拿不出這麽多……”
　　“妳能出多少？”
　　“我仔細算了算，把鋪子賣了，把家底都當了，也就壹百多兩。”
　　“這也差太遠了，”蘇信功捋捋胡子，“我再幫妳借點，能借多少是多少，妳等我信吧。”
　　蘇信功走了，周圍看熱鬧的鄰居議論開了。
　　“三千兩，這也太狠了。”
　　“不狠能叫響馬？”
　　“蘇老爺能給湊夠麽？”
　　“湊個屁，蘇信功什麽人妳不知道，說幾句漂亮話，就是想把老姜穩住。”
　　“咱們今晚不能在家裏住了，響馬來了，指不定做出什麽事。”
　　徐誌穹來到了集市，在灰土坑旁邊找到了老乞丐陳五豐。
　　“這腌臜地方，妳也能睡著？”
　　“我睡著怎地了？礙妳什麽事了？這地方妳家的麽？”老乞丐翻了個身，沒理會徐誌穹。
　　徐誌穹笑道：“陳五哥，妳在老姜家天天吃白食，人家落難了，妳也不說幫襯幫襯？”
　　陳五豐冷哼壹聲道：“怎麽幫襯？他們缺銀子，妳看我像是個有銀子的麽？”
　　“沒銀子，妳去捧個人場，好歹給人添把子力氣。”
　　“添什麽力氣？”
　　“妳不是行走江湖的俠士麽？和那群響馬打壹仗給我們瞧瞧！”
　　“俠士怎地？”陳五豐哼壹聲道，“我是什麽身份，能跟那響馬壹般見識？快走快走，莫攪老子清夢！”
　　徐誌穹點頭笑道：“行，若是真能做出夢來，妳就在這好好睡著，若是睡不著了，妳再坐起來好好想想，有欠，終究得有還。”
　　……
　　黃昏時分，蘇信功沒來，姜水生嚇哭了，姜秀璐也跟著哭。
　　姜和財喝了壹碗酒，包了兩碟子羊肉，拎著壹罐子清水，帶著壹雙兒女來到後院。
　　他搬開了院子裏壹塊大青石。
　　姜水生嚇傻了，姜秀璐也不哭了。
　　這塊青石幾百斤重，從他們記事起，就沒人動過。
　　爹爹怎麽這麽大力氣？
　　青石下邊有兩塊石板，姜和財把石板搬開，拿出鑰匙，打開了地窖的暗門。
　　他拿來梯子，舉著燈籠，帶著壹雙兒女下了地窖。
　　借著燈籠的火光壹看，姜水生嚇了壹哆嗦。
　　地窖裏放著長槍、長刀、板斧、鋼叉、流星錘……
　　這地窖不知多少年沒打開過，可這些兵刃鋥光瓦亮，居然沒壹點銹跡。
　　老掌櫃放下包袱和水罐，對壹雙兒女道：“妳們在這等著，餓了吃肉，渴了喝水，等爹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