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四章 三宿爭鋒
掌燈判官 by 沙拉古斯
2023-12-10 18:15
辰時將至,侯爵府上下拾掇行囊,準備前往望安河。
徐誌穹租了壹艘畫舫,壹家人準備在河上好好樂呵幾天。
鐘劍雪不想出門,上次壹出門便遇到了嶽軍山,這事把他給嚇壞了。
可他壹個人留在府邸也不安全,太蔔對徐誌穹道:“到了舟船之上,起居飲食都不便利,我也不隨妳們同去了。”
留太蔔和鐘劍雪在家,徐誌穹倒也放心些,太蔔有二品修為,焦烈威不敢輕易下手。
壹家人歡歡喜喜出門,到了望安河邊,小船分了幾趟,把眾人送到了河中央的畫坊上。
徐誌穹出手闊綽,雇了壹艘三層大船,上船之後,先在壹層大廳排宴,山珍海味兩大桌,吃了整整壹個時辰。
吃罷午宴,徐誌穹又請來了不少藝人,說琴書,耍傀儡,變戲法,演影戲……
到了晚上,接著排宴,吃喝過後,又要請舞姬和歌伶。
夏琥心疼的喘不上氣來:“家裏有多少銀子,禁得起妳這麽糟蹋?”
徐誌穹笑道:“難得壹家人出來,聽曲賞舞,這才叫熱鬧。”
“有什麽好聽?有什麽好看?”夏琥喝道,“百嬌,妳不是會跳舞麽?妳跳給他看,老常,妳嗓子不錯,妳唱兩曲給他聽聽!”
船艙裏正熱鬧,妹伶站在船頭,靜靜看著岸邊。
徐誌穹上前問道:“前輩,進來壹並聽曲吧,老常的曲子唱的不錯。”
妹伶眉頭微蹙,在岸邊來回掃視:“今晚不太平,我能看到壹股煞氣,好像還不止壹股。”
徐誌穹拿出六枚銅錢,隨手壹擲,三陽三陰。
他也往岸邊看了壹眼,卻看不出煞氣所在。
……
侯爵府裏,到了晚飯口,太蔔對鐘劍雪道:“鐘兄弟,跟老夫出去喝杯酒,吃些東西。”
鐘劍雪搖搖頭道:“運侯給我留了些米,我煮著吃了就是。”
太蔔搖頭道:“年初三,好歹吃點像樣些,跟著老夫走吧,莫要擔心。”
鐘劍雪搖頭道:“鐘某並不在意自己安危,可事關道門緊要,鐘某不敢輕身涉險。”
太蔔嘆道:“妳道門的緊要,我自不想知曉,但老夫比妳年長幾歲,有些事卻要勸妳壹句,
妳不能在此地躲上壹輩子,妳不能指望徐誌穹護著妳壹輩子,門外縱使天塌地陷,妳這壹步早晚也得走出去,
今日算妳有運氣,這壹步,老夫陪妳壹起走!”
鐘劍雪看著太蔔。
雖然相識不久,但太蔔卻讓鐘劍雪發自內心的尊敬,壹言壹語雖說樸實,但在鐘劍雪聽來,字字珠璣,振聾發聵。
“前輩說的是!”鐘劍雪站起身來。
太蔔笑道:“後生就該有後生的血性,走,隨老夫吃酒去!”
鐘劍雪簡單收拾壹下,太蔔趁機拿出羅盤,測了壹下方位。
往城東去,城東有兇險。
今日不避險,專往險要上撞!
兩人壹並走到了城東的百香壇酒肆,叫了壹個雅間,點了壹桌好酒菜。
夥計剛把酒端來,鐘劍雪四下掃視,汗珠流了下來。
“前輩,覺不覺這附近有些陰冷?”
太蔔點點頭道:“確實有些陰冷,應是地府的森寒之氣。”
鐘劍雪大驚:“不好,他們找見我了。”
太蔔笑道:“後生,莫怕,該來的遲早要來,我在此地,妳有什麽好怕?我且出去看看,到底是哪位高人來了。”
太蔔離開了雅間,鐘劍雪惴惴不安。
他能感覺自己的同道正在靠近,從氣場和威勢來看,對方的修為遠在他之上。
桌上剛剛熱好的壹杯酒,忽然結冰,鐘劍雪趕緊起身拔劍,劍未出鞘,焦烈威已經站在了面前。
“劍雪,讓我好找!”
看到焦烈威的壹刻,按在劍柄上手,放開了。
對焦烈威的尊重和信任,讓鐘劍雪當即放棄了戰鬥的念頭。
他後退壹步,俯身施禮道:“帝君,杜春澤販售四兇殘魂,罪大惡極,實不容赦,屬下所言,皆為實情,還望帝君明斷!”
焦烈威點點頭道:“此事我已知悉,劍雪,妳受委屈了。”
言罷,焦烈威伸手去扶鐘劍雪。
這壹下,若是被他扶住了,鐘劍雪的身、魂、魄,都將湮滅成灰燼。
別怪我,劍雪。
我知妳忠於道門。
而今卻盼妳能明白大局之重。
但為大局,總有人要受些委屈,甚至為此送上性命。
劍雪,送命的這個人,只能是妳了。
焦烈威目露寒光,在他指尖即將碰到鐘劍雪的壹刻,兩股氣機如綁繩壹般,上下盤繞,當即纏住了焦烈威。
焦烈威壹驚,想用氣機強行沖開束縛,卻發現陰陽二氣從四面八方源源不斷輸送過來。
這雅間裏有法陣!
能做出如此強悍的法陣,證明對方修為不比他低,甚至可能在他之上。
可為什麽之前沒察覺?
如果這房子裏有這樣的強者,我不可能事先沒有察覺!
他之所以沒有察覺,是因為太蔔早做了準備。
從離開侯爵府,太蔔便隱藏了自己全部氣息,看起來和個尋常老者沒有區別。
氣機纏住了焦烈威全身的骨骼,開始緩緩旋轉。
骨骼斷裂的聲音不絕於耳,焦烈威站在原地,卻無法做出任何抵抗。
這就是太蔔的戰鬥策略,從不在明面出手,從不在正面迎敵。
但只要他出手,就不會讓對手活著離開。
焦烈威五官扭曲,他的顱骨正在碎裂。
他絕望的看著鐘劍雪,似乎在向他乞求幫助。
鐘劍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耳畔不斷回響著太蔔的聲音:“後生,妳若信得過我,這事不要插手,妳快些離開此地。”
焦烈威的意識開始漸漸模糊,壹團陰森之氣在他身體之中緩緩湧動,他的魂魄眼看就要離開軀體。
太蔔就要得手了!
哞~~
雅間之中忽然傳來壹聲牛叫。
鐘劍雪完全沒聽見,整個酒肆裏沒有人聽見,除了太蔔。
太蔔聽見了這壹聲牛叫,聽的非常清楚。
這壹聲,仿佛有壹根犄角,直接貫穿了胸口,太蔔壹口老血,當即噴了出來。
哞~~
又是壹聲!
太蔔壹陣顫抖,失去了對焦烈威的控制。
如果再聽到第三聲牛叫,太蔔這條命恐怕就沒了。
他試圖用法陣逃跑,但體內氣機混亂,跟本催不動法陣。
眼看求生無路,耳畔突然響起了兩聲鼠鳴。
吱吱,吱吱!
鼠鳴過後,又是壹聲牛叫,太蔔捂住雙耳,然而這壹聲,並沒有對他造成太大傷害。
有人來救他了。
太蔔耳邊聽到壹個聲音:“立刻殺了焦烈威,星宮就是妳的!”
是許日舒!
牛叫聲再度響起,鼠鳴聲同時響起,兩股聲音互相交錯,卻讓太蔔頭疼欲裂。
不光是太蔔,其他人也出現了反應。
他們聽不叫牛叫和鼠鳴,但卻不同程度的受到了傷害。
鐘劍雪抱著頭,在地上痛苦翻滾。
酒肆裏,幾名客人突然開始嘔吐,兩個素不相識的客人不知為何撕打在了壹起。
掌櫃夫人拿著菜刀沖向了掌櫃的,掌櫃的抱起壹名夥計,準備從家裏私奔。
酒肆亂作壹團,酒肆外邊的行人也覺壹陣陣暈眩。
就連遠在望安河上的徐誌穹,此刻都覺得眉心抽痛。
“有聲音,什麽聲音……”徐誌穹捂住了眉心,直咬牙。
常德才捂著耳朵道:“要了命了,腦仁子都快裂了!”
陶花媛昏昏沈沈來到甲板上,對著船下幹嘔:“賊小子,我難受的緊,我想下船!”
說話間,陶花媛就往船下跳,妹伶將她壹把攔住。
“這妮子,修為高了些,體魄卻又差了些。”妹伶打開了粉盒,將壹片胭脂灑在風中。
隨著香氣飄散,眾人的苦痛漸漸散去。
船上沒事了,可酒肆裏的情況越發惡劣。
客人和店家倒了壹地,不停翻滾嘔吐,有人支撐不住,即將昏死過去,冷風壹吹,卻又漸漸平復下來。
他們不知道緣由,但太蔔聽的清楚。
牛叫和鼠鳴聲都停了。
壹股威壓從半空之中墜落。
三股威壓匯集在了酒肆之中,太蔔在威壓之下艱難的喘息。
他先聽到了壹個低沈的聲音,和牛的叫聲非常相似:“予奪,這是我道門內事,妳不要插手。”
另壹個老者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老牛,妳道門的事情我絕不會管,但若是妳以星宿之力傷了凡間,我可不會坐視不理。”
低沈的聲音再度響起:“耗子,妳勾結外敵,來對付自己人?”
許日舒的聲音傳來:“別他麽說那好聽的,誰特麽跟妳是自己人?”
三股強悍的威壓,快讓太蔔精神失控了。
許日舒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殺了焦烈威,星宮就是妳的。”
太蔔聞言,立刻布起法陣。
然後逃回了陰陽司。
“廢物!”許日舒咬了咬牙。
他看向了鐘劍雪。
“我道門好兒郎,殺了焦烈威這敗類!”
鐘劍雪似乎聽見了許日舒的聲音,舉起長劍,慢慢走向了焦烈威。
焦烈威骨骼盡斷,本來沒有還手之力。
鐘劍雪能殺了他,狠壹點可以湮滅了他的魂魄。
可長劍舉在半空,鐘劍雪沒有下手。
他顫抖了許久,把長劍又收回劍鞘裏,默默走出了酒肆。
“都特麽是廢物!”許日舒氣得咬牙切齒。
酒肆之中壹片狼藉,壹名客人從地上爬起來,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楞了半響,回到自己酒桌上,默默坐了下去。
少頃,所有客人全都坐回了原處,掌櫃的放下了夥計,掌櫃夫人也放下了菜刀。
酒肆裏寂靜了十幾吸,壹名客人突然喊道:“掌櫃的,我這菜還沒上?”
夥計答應壹聲:“客官稍等,我給您催催。”
原本安靜的酒肆瞬間喧鬧起來。
“今天這酒,有點上頭!”
“我也覺得上頭,這掌櫃的是不是忘摻水了?”
“妳這衣服怎麽回事,這沾了些什麽東西。”
“這誰特麽吐在這了,掌櫃的,叫人過來拾掇拾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