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判官

沙拉古斯

歷史軍事

罰惡司裏,壹群惡人正在憤怒控訴壹名判官。   惡人甲壹臉冤屈:“我是個老實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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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七章 娃呀,莫怕

掌燈判官 by 沙拉古斯

2023-12-10 18:17

  淵州,淵石城,壹群百姓提著米袋,在糧倉前等著放賑。
  他們家裏的糧食都被怒夫教搶光了,只能等著官府的賑米。
  知府臨走之前燒了糧倉,余下的壹點糧食也被怒夫教搶走了,糧倉裏根本發不出賑米。
  百姓想出城討飯。
  城門緊閉,知府衙門出了告示,為防怒夫余黨逃竄,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
  淵州沒糧食,為什麽臨近的谷州不來支援?
  因為淵州知府根本沒有求援。
  此役慘敗,打光了淵州軍,淵州知府唯壹能做出的合理解釋是怒夫教眾太過強大。
  而今蒼龍衛輕松將怒夫教擊潰,最後壹點借口都不攻自破。
  在徹底剿滅怒夫教眾之前,淵州知府不敢再對朝廷有任何請求。
  他不求援,戶部自然不會多事,谷州自然也沒有送糧食的道理,旁人樂得清閑,卻只苦了淵州百姓。
  楚禾啐口唾沫道:“他特麽為保烏紗帽,不發糧食,還不讓討飯,且等著百姓活活餓死?”
  牛玉賢道:“靈正則答應誌穹送來五萬石糧食,算作對誌穹的答謝,明天就能抵達邊境,可看淵州這架式,糧食就算到了也送不進來。”
  楚禾道:“他娘的,那知府若是敢攔著!今天把他打到親娘都不認識!”
  牛玉賢嘆道:“打他壹頓容易,殺了他都不是難事,關鍵咱們用什麽身份做這件事?
  咱們出使梵霄國的使臣,就這麽貿貿然回來了,本就不妥,而今還毆打了朝廷命官。”
  林若雪在旁道:“我懂得些易容術,給兩位改換下容貌,那知府必然認不出來,
  咱們先逼著他把邊界打開,把賑米放進來,再逼他往朝廷上奏,等待谷州支援。”
  牛玉賢依舊擔憂:“上奏了,朝廷真就會給支援麽?”
  林若雪道:“若是皇帝看著不管,這皇帝也該換個人做。”
  林若雪給兩人改換了容貌,牛玉賢確實變化不小,看著像個六旬老翁,楚禾第壹眼都沒認出來。
  但楚禾容貌雖然改了,身形掩藏不住,他這體魄實在太紮眼。
  牛玉賢道:“妳坐到馬車上,不要下來。”
  楚禾怒道:“憑什麽不下來,我壹直縮在車子裏,那還來淵州作甚?”
  正說話間,壹隊官軍走了過來,兵長沖著眾人喝道:“妳們什麽人。”
  牛玉賢見狀趕緊把楚禾推進了馬車,笑臉相迎道:“我們是過路人,去州城做生意。”
  “做生意?州中各縣不準外出,妳們是哪縣的,誰讓妳們來州城的?”
  “我,我們真是……”
  “不必說了,都給我抓了!這是怒夫余黨!”兵長壹聲令下,官兵上來就要動手,牛玉賢還在小心解釋。
  被抓了也不怕,牛玉賢有的是脫身的辦法,若能以罪囚的身份被抓進淵石城,倒也省了不少麻煩。
  可這兵長作死,指著馬車喊道:“車裏是什麽人?”
  牛玉賢道:“車裏沒人。”
  “我親眼看見有人上了馬車,妳還敢在這狡賴,我還真沒冤枉妳們,妳們就是怒夫余黨,我就該當即斬了妳們!來人,把車裏人給我抓了!”
  幾名官兵上前,要到車上抓人,楚禾強忍怒火,釋放了些許殺氣。
  拉車的馬受驚了,撒蹄狂奔。
  若是就此放過這馬車,也算兵長造化。
  可這位兵長有殺道九品修為,正愁沒機會露上壹手,且兩步追上馬車,拔出佩刀,壹刀將馬頭斬下。
  馬匹倒地,楚禾控制著馬車沒有翻倒,他的忍耐卻到了極限。
  兵長擦了擦刀上血跡,笑道:“拿人!”
  壹名軍士來到馬車近前,正要抓人,馬車裏伸出壹只腳,正踹在軍士臉上。
  兵長怒喝壹聲,用刀指著馬車道:“狗賊!焉敢猖狂!”
  楚禾從馬車裏走了出來,碩大的陰影遮住了兵長的身軀。
  兵長毫無懼色,壹連輕蔑笑道:“體魄不錯啊,難怪有撒野的膽量,爺爺給妳個機會,且看妳中不中用,妳往這打!”
  兵長指著自己的臉頰道:“妳打壹個給爺爺看看!我看妳多大力氣,我看妳敢不敢打,妳倒是打呀!”
  “好。”楚禾點點頭,壹拳打在了兵長的臉上。
  兵長原地飛起壹丈高,在空中轉了半圈,壹頭戳在地上。
  楚禾上前把兵長揪了起來。
  兵長半邊臉塌陷,血淚滿臉,放聲哭嚎道:“妳敢打我?妳沒王法了,妳敢打我?”
  楚禾確認了壹下:“妳是真心問我敢不敢打妳?”
  嘩啦壹聲水響,兵長尿了褲子。
  “別打,別,別……”
  楚禾回頭看了看馬車:“殺了我的馬,妳拉車。”
  說完,楚禾撿起嚼子,給兵長套在了嘴上。
  事已至此,牛玉賢頗為無奈,見其他軍士要逃,且扯開壹張羅網,直接把眾人網住,拖了回來。
  “這麽大馬車,妳們兵長壹個人拉著也辛苦,妳們都去幫壹把,我給妳們做嚼子。”
  軍士們咬著嚼子,拉著車進了城,城門吏上前阻攔,被楚禾扯過來壹並拉車。
  等進了城,看到滿地餓殍,楚禾揮起鞭子,對著官兵狠狠抽了下去:“雜種!走快些!”
  等到了州府衙門,楚禾進去,把知府大人揪了出來,把壹名軍士的嚼子塞進了他嘴裏,讓他在前邊拉車。
  先拉車,再說話,說話也能順暢不少。
  牛玉賢皺眉道:“州中各縣不準外出,州府尚且如此,只怕其他各縣更慘。”
  讓牛玉賢猜對了,其他各縣更慘。
  最慘的正是芹樹縣,這裏真就有怒夫余黨。
  當初怒夫教攻占芹樹縣,在這留下了壹支軍隊,蒼龍衛剿滅了淵石城的怒夫教,這支怒夫軍躲進了深山,蒼龍衛並沒有追擊。
  按理說他們也不需要追擊,朝廷給淵州調撥了不少人馬,這支怒夫殘部淵州知府應該足以應對。
  可淵州知府沒能剿滅這支殘部,他被打怕了,該到出手時猶猶豫豫,戰局形成了僵持。
  壹些靠近深山的村落,既要面臨州府的管制,不能外出,還要面對怒夫教壹輪又壹輪的洗劫,不少村落十室九空。
  壹個四歲大的娃娃,坐在院子裏,抱著菜餅子壹小口壹小口的啃。
  口壹定要小壹點,這是最後壹個菜餅子。
  吃壹小口,慢慢的嚼,壹小口就能嚼成壹大口,壹個餅子,還能多吃兩天。
  壹個中年人站在院子門口,兩眼放光看著娃娃手裏的菜餅子。
  娃娃哆哆嗦嗦把菜餅子往懷裏藏,他知道那人要搶他餅子。
  他不哭也不喊。
  他早就不會哭了,喊也沒用處。
  中年人想要進院子裏搶,娃娃往墻角裏縮,他不敢進屋子,爹娘都在屋子裏睡著。
  那中年人沒等進門,遠遠看見壹隊人走了過來,看到他們身上穿著怒夫教的戰衣,中年人嚇得踉踉蹌蹌跑開了。
  五名男子走進了院子,為首壹人穿著青色的戰衣,這是怒夫軍校尉獨有的戰袍,余下四人都穿著灰袍。
  壹名灰袍男子走到娃娃近前,咧嘴笑了笑。
  娃娃哆哆嗦嗦,從懷裏拿出菜餅子,雙手舉著,給了男子。
  灰袍男子把餅子丟到地上,捏著娃娃臉頰,笑道:“真細嫩,下鍋煮了是塊好肉。”
  青袍男子吩咐其他人進屋搜尋,不多時,三個灰袍都走了出來,連聲唾罵。
  “晦氣,這特娘晦氣,屋子裏有死人,不知死了多少日子,都特娘的臭了!”
  青袍男子罵道:“妳特娘沒見過死人麽?屋裏有吃的沒有?”
  “啥都沒有,那倆人都生蛆了,要不得了。”
  青袍男子看了看娃娃,吩咐手下人道:“把他剁了,帶走。”
  灰袍人拔出了刀子,娃娃低著頭,閉著眼,抖成了壹團。
  他不哭,他不會哭了。
  刀子揮起來,沒等落下,那灰袍男子身子壹軟,險些摔倒在地上。
  “鬼,鬼嘞!”
  他看到壹個滿臉蛆蟲的男子,站在門口,默默看著他。
  還有壹個滿臉流膿,沒有眼睛的女人,從窗戶裏探出頭看著院子裏的眾人。
  灰袍男子嚇傻了,提著刀就跑。
  其余人也跟著跑了出來。
  娃娃睜開眼睛看了看,院子裏什麽都沒有,屋子裏也沒動靜。
  他從地上撿起餅子,緊緊抱在懷裏。
  那五個人壹口氣跑了壹裏多遠,青袍校尉覺得自己折了面子,叱罵屬下道:“看妳們這點出息,裝神弄鬼也能把妳們嚇成這樣!”
  “可俺們剛才進去的時候,看見這倆人已經死了。”
  “是呀,他們真是死了,這倆真是鬼嘞!”
  “是就是唄!怕鬼作甚來!咱是聖祖的弟子,有啥好怕?”青袍校尉啐了壹口唾沫,看看前邊道,“再找壹家,說什麽今天得找點吃的回去。”
  五個人走了沒幾步,眼前突然出現兩個男子。
  壹人面帶笑意,另壹人面無表情。
  青袍校尉壹笑,拔出刀來:“今天是有肉吃了。”
  徐誌穹點點頭,走到青袍男子近前,捏了捏他臉頰:“妳這肉糙厚了些,烤著吃倒也將就。”
  “妳說甚?”青袍男子舉刀就砍,其他四個灰袍沒敢上,他們擔心這兩個男子是官軍。
  眼看青袍男子壹刀砍穿了徐誌穹的身體,徐誌穹安然無恙。
  眾人大駭,今天可真是撞了邪!
  五人想跑,可沒壹個人動得了腳步。
  徐誌穹掃了壹眼他們頭上的罪業,隨即眉梢壹顫,每個人腳底多了壹團火焰。
  他們像倒垂的蠟燭,從下往上燒了起來。
  灼燒的劇痛傳來,眾人想喊,卻喊不出聲音。
  從腳底往上燒,壹寸寸的燒灼,罪業最長的校尉燒得最慢,其余人快慢不等。
  五個人眼圈血紅,他們舍不得死,可現在連求死都成了奢望。
  混沌分身提醒徐誌穹壹句:“把他們魂魄抽出來,詢問他們都殺過哪些人,找到那些人,若是他們魂魄還在,再把他們救活,
  生殺對等,因果關聯越大,修為長得越快,妳且算清了順序,按照這辦法救上幾十人,應該就能晉升壹品星宿。”
  徐誌穹點點頭,壹路走向了前方的院子。
  娃娃坐在院子裏,還在啃餅子,連這餅子上的泥沙壹起咬進了嘴裏。
  壹小口,壹次就咬壹小口。
  徐誌穹走到娃娃近前,娃娃又嚇了壹哆嗦。
  他把餅子舉起來,遞給了徐誌穹。
  徐誌穹接過餅子,問那娃娃道:“給我吃?”
  娃娃點點頭。
  他不想給,但他想活著。
  給了餅子,或許就能活著。
  徐誌穹從懷裏拿出壹張面餅,塞到娃娃手上:“我跟妳換。”
  娃娃拿著面餅,不敢吃。
  徐誌穹道:“我吃壹口,妳吃壹口。”
  徐誌穹咬了壹口菜餅子,壹邊嚼壹邊道:“真香!”
  娃娃看著面餅,又看了看徐誌穹。
  他也咬了壹口,面餅很軟,比菜餅子軟的多。
  嚼啊嚼,嚼成了壹大口,娃娃學著徐誌穹的樣子,說:“真香!”
  徐誌穹又咬了壹口。
  娃娃跟著咬了壹口。
  徐誌穹問:“這是妳娘給妳做的餅子?”
  娃娃點頭。
  “妳娘呢?”
  “娘累了,娘睡了。”
  “妳爹呢?”
  “爹累了,爹睡了。”
  徐誌穹回頭看看屋子:“睡在屋子裏了?”
  娃娃點頭。
  徐誌穹拿出來兩張面餅,對娃娃道:“我給他們吃餅,他們吃飽了,就不累了。”
  娃娃看著徐誌穹,沒有說話。
  徐誌穹進了屋子,看著草席上的兩具屍首。
  魂魄還在,他們舍不得走,他們舍不得孩子。
  這地方,沒有引路主簿,連黑白無常都不願來。
  徐誌穹用意象之力具象成壹根針,走到了兩人身邊。
  過了好壹會,徐誌穹走了出來,拿了壹疊子面餅,塞到娃娃手裏:“妳爹和妳娘吃了餅子,壹會就睡醒了,這個給妳吃,妳要大口的吃。”
  他又拿出壹盞小燈籠,塞在娃娃手上:“有人要是搶妳餅子,妳就把燈籠點亮。”
  說完,徐誌穹起身離開了院子。
  走在路上,混沌道:“我適才說的話,妳到底聽了沒有?這對夫婦不是那幾個人殺得,妳救了他們,因果沒有關聯,修為長不了多少。”
  “無妨。”徐誌穹默默朝前走。
  “妳這輩子還能修得到星宿麽?”
  “沒有星宿,也是壹輩子,沒有了爹娘,那娃娃什麽都沒有了。”
  “妳這不是真正的修行!”
  “我是判官。”徐誌穹繼續朝前走。
  那娃娃提著燈籠,拿著餅子,站在院子裏,看著徐誌穹離去的背影。
  他拿起餅子咬了壹口,只咬了壹小口。
  他慢慢的嚼,他回頭看了看屋子。
  他不敢進去,因為爹娘壹直睡著。
  他想爹娘,但爹娘變得很嚇人,身上還都有蟲子。
  “娃!”
  有人招呼他。
  娃娃回頭看著。
  他看到爹爹扶著墻壁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娃娃!”
  他看到娘趴在窗子上招呼他。
  沒有蟲子,爹娘都醒了,壹點也不嚇人。
  娃娃抱著餅子,提著燈籠,默默站著。
  “娃呀!”爹娘看著娃娃。
  娃娃抱著餅子,提著燈籠,用袖子蹭了蹭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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