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師父受驚了

　　“誌穹，出來吃年夜飯。”
　　師父站在思過房門前喊了壹聲，徐誌穹趕緊走了出來。
　　難得，師父會叫上他壹起吃東西。
　　十斤熏肉，兩壇子香醪，這是徐誌穹提前備下的。
　　師父又買了四條羊腿、兩只熏雞、兩只爐鴨和兩壇子羊羔兒酒。
　　這麽多東西，要吃到什麽年月？
　　徐誌穹多慮了。
　　但見師父拿起壹只熏雞，在三吸之間，啃成了壹副骨架，隨即拿起酒壇，喝掉了整整壹壇子香醪。
　　奇怪，師父胃口怎麽這麽好？
　　不只是因為胃口好，他好像受了驚嚇。
　　再吃掉壹條羊腿，師父多少平靜了些，給徐誌穹倒上了壹杯酒，問道：“焦烈威的事情，妳打算如何處置？”
　　徐誌穹壹楞，師父極少過問凡間事，今天怎麽這麽有雅興？
　　“弟子打算和他磨耗周旋，但這件事不會不管，這人若是該殺，弟子絕不饒他。”
　　師父嘆口氣道：“若是我不想讓妳管呢？”
　　“不管不行啊，師父，”徐誌穹笑道，“我是判官！”
　　師父皺眉道：“當我有心思跟妳說笑麽？”
　　徐誌穹端正神色道：“弟子沒跟妳說笑，判官依天理，主正道，這是本分！”
　　師父嘆口氣道：“以妳今日之修為，插手此事，實屬蚍蜉撼樹，
　　妳且等我消息，待我查出些端倪之前，盡量不要和焦烈威正面廝殺，尤其不能在陰司和他交戰。”
　　徐誌穹問道：“師父，妳到底查出了什麽？”
　　師父搖頭道：“些許線索，卻還理不清個頭緒。”
　　“那妳便說出來，我和妳壹起理。”
　　“這事情還不能跟妳說。”
　　“師父，妳怎麽什麽都不願跟我說？”
　　“這是為妳著想，這事情妳還不能插手，否則妳性命難保！”
　　“有師父照應，這條性命卻還保不住？”
　　師父突然放下了筷子，拿起酒杯，壹飲而盡，捋捋胡子道：“誌穹，妳卻把我當做個了不起的人物？”
　　徐誌穹點頭道：“我覺得予奪星宿的排面挺大的。”
　　師父壹拍大腿：“我也覺得排面不小，可師兄總說我是個廢物！”
　　徐誌穹壹楞：“妳還有師兄？”
　　“有！”師父點點頭道，“我那師兄……罷了，先不提他，大過年，提他便覺得煩躁，
　　起初我也覺得我自己真是號人物，可當我和窮奇交手，被打了個半死，我又覺得自己不算什麽人物，
　　後來我休養了多年，又和窮奇的殘魂打了壹場，那時候我還有兩個幫手，那兩個幫手妳都認得，壹個是林天正，壹個是武栩。”
　　徐誌穹想起來了，武栩跟他說過這場戰鬥，這是望安河畔的戰鬥。
　　師父接著說道：“當時的窮奇只剩下不到三成戰力，我以為自己能贏，結果還是輸了，
　　若不是武栩使出了怒火助虎威，我這條老命早就沒了，林天正被打的奄奄壹息，武栩吊著壹口氣，急需壹口熱食，
　　望安河畔，家家關門閉戶，我拖著武栩和林天正，挨家挨戶要飯，
　　我，我連壹口飯都要不來……妳說我是不是個廢物？”
　　說到這裏，師父沈默了片刻。
　　他喝了壹口酒，對徐誌穹道：“若不是妳娘給了壹口粥喝，武栩就沒了，這事還連累了妳，妳身上留下了窮奇的殘息，我當時傾盡平生所學，把窮奇的殘息封印住，讓它慢慢消散，到了今日，也不知還剩下多少。”
　　“是……殘息？”
　　師父點點頭：“就是殘存的壹點無魂之魄，妳不必擔憂。”
　　徐誌穹覺得身體裏那個怪物，不像是殘余的壹點無魂之魄那麽簡單。
　　看來有些事情，連師父都不知道。
　　看到徐誌穹神情有些癡怔，師父皺眉道：“怎地了？是不是那無魂之魄不太安分？”
　　“我都不知道那是無魂之魄，我還以為是窮奇把技法留給了我。”徐誌穹巧妙岔開了話題。
　　師父點點頭道：“就是因為窮奇的無魂之魄，讓妳有了窮奇的天賦，妳的天賦技——移花接木，是窮奇修者的五品技，
　　四兇之中，窮奇最為狡詐，他的技法很難讓人分辨，很容易讓人誤解為其他道門的手段，
　　起初妳是不是也懷疑過，移花接木是饕餮貪道的技法？”
　　徐誌穹點點頭道：“是，真像，饕餮也是吸人氣機的。”
　　師父連連搖頭道：“饕餮只能吸身外的氣機，氣機如果不外泄，饕餮修者根本吸不到，
　　就像宦官，他們的氣機幾乎從不外泄，饕餮貪道在他們身上從來占不到便宜，
　　但妳卻能把宦官身上把氣機偷來，貪道的手段是搶，妳的手段是偷，而且還不只是偷氣機，
　　妳還能偷氣力，還能偷靈性，若是手段練得精純，連實物都能偷走。”
　　徐誌穹點頭道：“這個師父教過我，能偷泥沙，還能偷銅錢。”
　　“偷那些東西有什麽用處，”師父笑了笑，“窮奇和饕餮的手段差別極大，但世人總會把窮奇惡道的手段誤解為饕餮貪道，這就是窮奇的高明之處，就連師父也曾上過當。”
　　聽到此，徐誌穹想起了壹件重要的事情。
　　他想起了葉安生。
　　“師父，妳有改變記憶的手段，那也是窮奇的技法麽？”
　　師父點點頭道：“我與窮奇多次交手，也得了他不少殘息，因而學會了他的三品技，銘心刻骨，這壹技法可以篡改的人的記憶，
　　窮奇惡道的手段個個不俗，本以為妳到了六品時，還會借著殘息，多學些窮奇的技法，沒想到，妳弄了壹個不著調的大勾欄境……
　　這樣也好，想必是妳身上的殘息，已經散盡了。”
　　徐誌穹點頭道：“散盡了，散盡……”
　　怎麽可能散盡了，那怪物就在身體裏！
　　那怪物真是窮奇麽？
　　徐誌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師父，妳時才說，那個銘心刻骨是……三品技？”
　　師父點了點頭。
　　徐誌穹又打了個冷戰。
　　他意識到到了另壹件可怕的事情。
　　葉安生，原苦修工坊坊主，他是窮奇的惡道的三品修者！
　　我曾與他交過手，殊死搏殺，我怎麽還能活下來？
　　難道說，還是因為我身體裏那個怪物……
　　徐誌穹極力克制自己的表情，極力不表現出任何異常。
　　不是信不過師父。
　　假如師父知道我身體裏有特殊的東西，不只是無魂之魄那麽簡單。
　　假如師父做出了某種應急處置，他很可能把我關在星宿廊裏，不會再輕易放我出去。
　　如果我是師父，絕對有可能這麽做。
　　甚至做的更狠！
　　師父長嘆壹聲：“怒夫教的事情，也很棘手，我也會幫妳去查，但凡間的諸事，終究還得靠妳，
　　我是星宿，壹舉壹動，都被別人盯著，有些事情不能幫妳，幫了妳，反倒會給妳遭來災禍，總之咱們壹並想辦法，把這難關熬過去。”
　　師父到底經歷了什麽？
　　怎麽今天如此悲觀？
　　徐誌穹給師父添了杯酒：“師父，妳的叮囑我都聽著，但妳得答應我壹件事。”
　　師父點頭道：“妳且說來聽聽。”
　　“妳得活著，好好活著，別再像上次那樣，躺在那裏半死不活的嚇唬我。”
　　師父打了個酒嗝：“放肆，我當然得活著，我是予奪星宿，誰能殺得了我？誰能……”
　　話說壹半，師父又壹哆嗦，好像嗆了口冷風：“妳要記住壹件事，千萬不能去兩界州！”
　　吃飽喝足，師父有些醉意，進了裏屋，躺在床上睡了。
　　徐誌穹給師父蓋好了被子，輕嘆壹聲道：“到底誰把妳嚇成了這副模樣？若是知道害怕了，就別再出去浪了。”
　　說完，徐誌穹拿起毛筆，在師父臉上畫了壹朵梅花。
　　……
　　侯爵府東院，姐妹幾個趴在正廳裏，睡倒了壹片。
　　陶花媛悄悄起身，收拾行囊，準備回郁顯國。
　　小時候都在陰陽司過年，後來到了玉瑤宮，每年伺候玉瑤公主過年。
　　過年對她來說是個麻煩事，她還從來沒像今年這麽快活過。
　　她舍不得，舍不得這好日子，也舍不得這好姐妹。
　　可舍不得也得回去。
　　陶花媛正要催動法陣，忽覺身後壹暖，徐誌穹抱住了她。
　　“好桃兒，往哪去？”
　　陶花媛嗔怪壹聲道：“卻還有臉問我？妳跑哪去了！壹夜沒見到人！”
　　“昨夜悶壞了吧，除了夏琥和老常，妳跟這些人也不熟，今天我把童大哥和韓大哥請來，咱們接著樂！”
　　陶花媛低下頭道：“我該回郁顯了，年初壹，郁顯皇帝會探訪群臣，難說會不會去侯爵府。”
　　徐誌穹皺眉道：“去不去能怎地？我還天天在府邸裏候著他？我叮囑過翹竹和蒲葉，若是有人來找我，只說我出門遊玩去了，咱們且在京城快活耍幾天。”
　　陶花媛滿心歡喜，摟著徐誌穹親了又親，也難得衣帶沒收緊。
　　夏琥趴在桌子上還說夢話：“押大，這次押大！”
　　徐誌穹這才留意到，她只穿了壹件單衣。
　　他趕緊解下外衫給夏琥披上：“這麽冷的天，怎麽穿的這麽少？妳們昨夜幹甚來？”
　　陶花媛笑道：“姐幾個耍錢，夏琥輸的最多，衣服都輸光了，剩這最後壹件，還是我出錢給她贖回來的。”
　　徐誌穹詫道：“不能啊，夏琥是在江湖跌爬慣的人，怎地也不至於輸的這麽慘。”
　　陶花媛道：“有些是輸的，有些是讓的，她是變著法的接濟她的姐妹。”
　　徐誌穹看著趙百嬌，她抱著壹堆銀子睡得酣甜。
　　他沒理會旁人，只把夏琥抱起來，送進了裏屋睡著。
　　“桃兒，外面雪景正好，隨我出去轉轉。”
　　陶花媛欣然點頭。
　　兩人剛到院子，沒等走到院門，滿是積雪的地面，突然變得如墨壹般漆黑。
　　森寒的陰氣撲面而來，徐誌穹壹驚，把陶花媛擋在了身後。
　　“不好！是陰間，有冥道修者！”
　　陶花媛與徐誌穹背對背站著，灑落壹片花瓣，隨時待戰。
　　屋頂之上，壹名男子俯望著二人，厲聲喝道：“東南鬼帝在此，爾等還不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