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壹章 侯爵府

　　徐誌穹當侯爵了，每年有五千兩銀子。
　　壹想到這五千兩，徐誌穹總會情不自禁的笑起來。
　　五千兩銀子壹年，怎麽花都花不完，我徐誌穹以後再和窮這個字不沾邊了。
　　食邑上的收入每年壹兌，今年的還沒兌下來，這不打緊，等到秋後自然就來了。
　　但眼下有壹個問題需要解決。
　　正午時分，梁玉瑤請徐誌穹到內史令的府邸喝酒，問了壹句：“侯爵府置備的怎麽樣了？”
　　徐誌穹喝了壹杯酒道：“妳不說我還忘了，明天我就去找吏部要宅子。”
　　“妳找吏部作甚？”
　　“官員的官邸不都是吏部分配的麽？”當年武栩的侍郎府就是吏部分配的。
　　“妳想甚來！”梁玉瑤瞪了徐誌穹壹眼，“妳若做到三品大員，或許能有壹處官邸，那還不是妳的，等妳卸任之後，立刻搬走，妳壹個掌燈衙門千戶，哪來的什麽官邸？”
　　是呀，做了這麽長時間的千戶，確實沒有人給他提過官邸的事情。
　　可這不是重點。
　　“我都是侯爵了，比壹品還大，還沒有壹個官邸給我住麽？”
　　梁玉瑤嗤笑壹聲：“官爵，官爵，妳可別把官和爵弄混了，官是官，做官時的住處是官邸，官職沒了，官邸還要收回，爵是爵，不是官，沒有官邸，哪怕妳做到公爵，府邸也得自己買。”
　　這就是大宣的官制。
　　“罷了，”徐誌穹壹揮手，“我哪有錢買府邸，還住在衙門吧。”
　　“妳說笑呢，堂堂侯爵，連個府邸都沒有，住在掌燈衙門裏，若是來個賓客，妳用什麽招待？在妳那明燈軒裏麽？”
　　“咱是個實在的人，我請他去勾欄！”
　　“呸！嘴臉！”梁玉瑤吃了口酒，“我這兩日倒是幫妳問了，有壹座合適的宅邸，就是怕妳嫌棄。”
　　“宅邸有什麽好嫌棄？地方不好？”
　　“好的狠，城南繁華之地。”
　　“工藝不好？”
　　“那宅邸的工藝沒得說，只是疏於打理，略顯蕭索。”
　　“格局不好？”
　　“格局上也沒什麽可挑剔的，說實話，那宅邸我相中了，妳若不要，我便自己買下來。”
　　“只要價錢合適，我是願意買的，妳看三百兩怎麽樣？”
　　梁玉瑤被酒嗆了壹口：“罷了，這事情當我沒說。”
　　徐誌穹詫道：“我說多了還是說少了？”
　　梁玉瑤嗤笑壹聲道：“妳覺得呢？三百兩銀子，在城南倒也能買壹座宅院，壹前壹後兩座小院，妳覺得堂堂侯爵住這個合適麽？妳去問問妳們衙門裏的青燈郎，他們家的院子都比這個大！”
　　徐誌穹心頭壹緊，這個數字或許不是他能接受的：“殿下，別賣關子了，妳且說到底多少銀子？”
　　梁玉瑤伸出兩根手指。
　　徐誌穹劍眉倒豎：“難不成要兩千兩？”
　　梁玉瑤搖頭嘆道：“兩萬兩。”
　　“兩萬兩！”徐誌穹原地起跳，“殺人麽？什麽宅子，金磚玉瓦做的麽？”
　　“原來的護國公，任頌德，妳該知道這人吧？”
　　徐誌穹抿抿嘴唇道：“這個人，有那麽壹點印象。”
　　“這個敗類當初被定了罪，削了爵位，財產全都充公，也包括他那座府邸，
　　他那座府邸，十萬兩都不換，前兩日玉陽下了詔書，把這些該賣掉的財產壹律賣掉，充盈國庫，那座宅邸作價兩萬兩，被我相中了，妳若想要，我明日就能拿來房契和地契，妳若不想要，我自己便收下了。”
　　徐誌穹搖搖頭道：“殿下自己收下吧。”
　　梁玉瑤勾了勾徐誌穹的下巴：“賊丕，還怕我騙妳怎地？”
　　徐誌穹搖頭道：“妳怎麽會騙我。”
　　“妳是擔心任頌德的名聲不好，連累妳，也把妳名聲弄壞了？”
　　徐誌穹還是搖頭：“任頌德的名聲不好，和宅邸有什麽幹系？”
　　“那妳擔心甚來？”
　　徐誌穹擡起頭，挺起胸膛道：“妳看我像有兩萬兩的樣子麽？”
　　梁玉瑤笑道：“那妳有多少？不夠的我幫妳添。”
　　徐誌穹扳著手指算了算：“要說眼下的全算上，我再去借壹點，兩三百兩倒是籌措的出來……”
　　梁玉瑤的小嘴慢慢張大：“妳做了掌燈衙門千戶，連二三百兩的積蓄都沒有？”
　　徐誌穹苦笑壹聲道：“千戶才幾個俸祿，我才當了幾天千戶？”
　　梁玉瑤嗤笑壹聲：“妳以為我不知道？掌燈衙門不是尋常地方，凡是夜裏做生意的，都得給妳們孝敬，難不成妳還真就靠那點俸祿活著？”
　　徐誌穹笑壹聲道：“殿下，妳小覷我了，且讓妳的紅衣使查壹查，我徐某人可曾收過那等不義之財？”
　　主觀上，徐誌穹的確想做個清廉的官員。
　　客觀上，他當上千戶之後，要麽出去打仗，要麽跟昭興帝撕逼，要麽出去殺人，要麽被人追殺，大部分時間不在衙門，還沒有收取不義之財的閑暇。
　　梁玉瑤盯著徐誌穹看了許久，眼神之中滿是欽敬：“若大宣的官員都是妳這般該多好，
　　說實話，這宅院我有心送給妳，倘若我還只是玉瑤公主的時候，這宅院真就送給妳了，可現在情勢不同，皇帝非讓我當什麽內書令，做了官了，顧忌也就多了，若是送妳這麽壹件大禮，群臣面前卻又不好交代。”
　　是啊，梁玉瑤要是真送給徐誌穹壹套宅邸，明天彈劾梁玉瑤和徐誌穹的奏章得比白虎山還高。
　　梁玉瑤想了想道：“不如這樣，妳有沒有什麽值錢的家當，文化字畫之類的，作個價錢，我買了就是。”
　　徐誌穹思量片刻，除了李沙白送他的春畫，哪還有什麽像樣的字畫。
　　春畫是不能賣的，那些畫見證了他和武千戶的偉大友誼，在沒有勾欄的地方，那是徐誌穹凈化心靈的精神食糧。
　　“徐某兩袖清風，若說值錢點的東西，也就這身子了，”徐誌穹擦擦眼淚道，“若是公主不嫌棄，我就把身子賣給妳，只盼公主對我疼惜些。”
　　徐誌穹想說個笑話。
　　梁玉瑤沒笑。
　　她盯著徐誌穹看了半響，問道：“賊丕，這話當真麽？”
　　“不當真，說笑。”徐誌穹趕緊低頭吃菜。
　　“妳說不當真，就不當真麽？”
　　徐誌穹拿起酒杯，喝了壹口，發現杯子是空的：“那，那什麽，殿下，咱不是笑鬧慣了麽？”
　　梁玉瑤壹直盯著徐誌穹：“今天若是不想和妳笑鬧呢？”
　　說完，梁玉瑤壹揮手吩咐婢仆關上了房門。
　　徐誌穹趕緊起身道：“殿下，時候不早，卑職告退了，殿下妳聽我說，這等事卻兒戲不得，這衣裳是新買的，妳可不能撕……”
　　入夜時分，徐誌穹回了中郎院，看見夏琥又在拾掇橘子，旁邊放著幾條麻袋，徐誌穹特地把麻袋檢查了壹遍，夏琥喝壹聲道：“嘴臉，誰還敢用妳那好料子是怎地？”
　　徐誌穹道：“不是讓老常用百花錦給妳做了幾件好衣裳麽？妳怎麽不穿？”
　　夏琥低著頭道：“那衣裳是好看，可穿著也不方便，滑溜溜的，身上連個麻袋都背不住。”
　　“妳總背麻袋作甚？”徐誌穹蹲下來幫夏琥拾掇橘子，“我給妳賺了那麽多銀子，妳就非得做這小生意？”
　　夏琥哼了壹聲：“我做生意怎麽了？妳去找玉瑤公主喝酒，想必是要做駙馬了，卻看不上我這賣橘子的。”
　　“瞎扯！”徐誌穹擺擺手道，“她找我是商議買府邸的事情。”
　　夏琥放下橘子，思量片刻道：“也對，妳是該買個宅邸，都是侯爵了，她幫妳選宅子了麽？”
　　“選了，”徐誌穹道，“她看中了任頌德公爵府。”
　　夏琥雙眼放光道：“那是好宅子，真真的好宅子！只怕是貴了些，那宅子少說也得十萬兩。”
　　夏琥也這麽說，看來那宅邸確實是好。
　　徐誌穹道：“梁玉瑤有門路，兩萬兩就能買到。”
　　“買呀！這不買卻等什麽時候？”該到花錢的時候，夏琥還真就不心疼，“我說什麽來著，這錢就不能亂花，之前的兩萬兩銀子我沒動過，這卻要花在刀刃上了。”
　　“這銀子是妳的，我怎麽舍得花！”
　　“什麽妳的我的，本來就是妳賺的！”夏琥回身就要去搬銀子。
　　“回來！”徐誌穹喝道，“妳傻是怎地？這兩萬兩銀子從何而來，我說的清楚麽？”
　　夏琥嘟著嘴道：“難道不是妳正經賺的？”
　　“是我從滑州同知劉江浦那騙來的，”徐誌穹長嘆壹聲道，“這錢慢慢花就行，壹下全拿出來，麻煩就大了。”
　　夏琥思量半響道：“要不這樣，我假扮壹個富商，出錢把這宅子買了，妳若信得過我，就先掛在我名下。”
　　“我且說過多少次，那錢本就是妳的。”
　　“那就不必商量了，我這就去搬銀子！”
　　徐誌穹拉住夏琥道：“傻娘子，若是妳出手，還是這個價錢麽？梁玉瑤不得要妳十萬兩？”
　　夏琥咬著嘴唇，往地上壹坐，橘子也沒心思收拾了：“這麽好壹樁生意，怎就做不成呢？”
　　徐誌穹捏捏夏琥臉蛋道：“罰惡司有妳的中郎閣，我這裏還有壹座中郎院，兩座宅子不夠妳住？”
　　“這宅子又不是咱們自己的！我還能把它賣了是怎地？”
　　徐誌穹扶著額頭道：“壹說生意，妳怎麽這麽好的興致？”
　　正院的燭臺上，雙生蠟燭突然亮了壹根。
　　這是梁玉陽有事情找他。
　　徐誌穹安撫了夏琥幾句，離開了中郎院，進了皇宮，在呂運喜的引領下，直接進了秘閣。
　　見了昔日的太子，徐誌穹沒有放肆，規規矩矩行了壹禮，叫了聲：“陛下！”
　　梁玉陽吩咐左右人先行出去，盯著徐誌穹看了許久，問了壹聲道：“誌穹，有件事情，妳可得對我實話實說。”
　　徐誌穹心頭壹凜。
　　他難道知道我道門了？
　　能跟他說麽？
　　他現在是皇帝了，判官道終究是皇室眼中的邪道。
　　徐誌穹緩緩道：“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梁玉陽表情陰森，聲音低沈道：
　　“聽說妳把我六姐睡了，可是見了那紅麽？”
　　徐誌穹臉色煞白：“這是誰造的謠！這件事是沒有的！”
　　梁玉陽猙獰笑道：“沒有紅是吧，我就知道她沒有紅！”
　　“不是沒有紅，是沒有睡，陛下，這事情可不能說笑！”
　　梁玉陽壹撇嘴：“我卻跟妳說過多少次，咱們私底下還是叫兄弟，我聽六姐說了，她替妳看中了任頌德的宅子，妳又沒錢買，我有心把宅子送給妳，又覺得不妥。”
　　徐誌穹擡起頭，義正言辭道：“陛下，光明正大的事情，有何不妥？”
　　梁玉陽搖頭道：“皇家賞賜的東西，終究不是自己的，我就能當十年皇帝，等這十年過去了，下壹任皇帝壹紙詔書，再把宅子收回去，妳卻找誰訴苦？
　　那確實是個好宅子，妳買下就是了，我借給妳兩萬兩，妳每年還兩千，十年之後，我也該退位了，妳正好把銀子還清。”
　　徐誌穹想了想，這倒也是個好主意。
　　梁玉陽親筆擬詔，明日便要送往內閣。
　　卻說皇帝借錢給臣子，也要擬詔麽？
　　他故意這麽做。
　　徐誌穹買了壹座這麽大的府邸，肯定會招致群臣非議，皇帝光明正大下了詔書，說這是我借給他錢買的，這事情就好解釋了。
　　擬好詔書，梁玉陽輕輕喉嚨道：“這事情，還是不要張揚的好。”
　　徐誌穹點頭道：“那宅院，我自己小心住著就是，不張揚。”
　　“說的不是這個，我借錢給妳買的宅子，有什麽不能張揚？我說的是六姐沒紅那事，妳不要張揚。”
　　徐誌穹跳起來道：“誰說沒紅？”
　　“那便是有紅！”
　　“沒有！我沒睡我怎麽曉得！”
　　“妳不認是吧？兩萬兩銀子，妳得還兩萬二！”
　　“都當了皇帝還這麽斤斤計較？”
　　“皇帝怎地？將來退位了，不用錢養老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