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壹章 手足重逢
掌燈判官 by 沙拉古斯
2023-12-10 18:17
深夜,徐誌穹壹行在民舍投宿,孫通判嫌飯食糙劣,發了壹通牢騷。
“這簡直不是人吃的,我說去驛館住,妳偏不肯,這米飯裏都不知道摻了什麽東西。”
孫通判吐出兩片糠皮,比吃了蒼蠅還惡心。
徐誌穹敲了敲孫通判的腦殼:“有飯吃就不錯了,等到了神臨城,弄不好還得餓妳幾天。”
孫通判放下飯碗道:“妳不是說替神君辦差來了麽?妳不是說這位是個緊要人物麽?妳不是說咱們立大功去了麽?怎麽到了神臨城還得挨餓?”
徐誌穹指著洪振康道:“把他平安護送到神臨城,咱們就算立了大功,若是他有半點閃失,不僅要挨餓,還可能要掉腦袋。”
孫通判名叫孫孝傑,舉人出身,壹輩子就去過壹次神臨城。
他沒見過錄王洪振康,也不知道眼前這兩個人到底什麽來歷,若不是被徐誌穹挾持,他早就逃回黑鹿城了。
但這壹路上,孫通判確實幫了不少忙,千乘國對平民流動把控的很嚴,沒有傳告文書,徐誌穹走到哪都屬於重點關註的對象。
有了孫通判,情況大不相同。
官員出門,正常也得有傳告文書,可沿途州縣沒人查問孫孝傑,遇到官階低的,三兩句話就能打發,遇到知府或同知之類的大官,客氣幾句,只說有要務在身,對方也不會追問。
徐誌穹壹路用法陣穿插,三天走了兩千多裏,平時都住驛館,各縣衙門好生招待。
而今離神臨城近了,徐誌穹必須謹慎起來,今夜且在民宅之中留宿。
袁成鋒肯定已經收到了洪振康出逃的消息,以他的性情和當前的處境來判斷,他會不惜壹切代價把洪振康找回來,再驚動州縣官員,便是送人頭去了。
孫通判睡了,徐誌穹往洪振康的經脈之中灌註壹些意象之力,慢慢化解他身上的封竅之術。
封竅之術並不完整,化解起來難度也不大,徐誌穹並沒有把技法徹底化解,他留了些許混沌氣機,讓洪振康依舊不能說、不能寫,無法表達自己的想法。
但余下的這點氣機,就跟窗戶紙壹樣,壹捅就破。
在農戶家裏住了壹晚,翌日不等天亮,徐誌穹帶著兩人來到神臨城外,沒走城門,用法陣穿墻進了城。
進城之後,徐誌穹徑直去了束王府。
束王洪振基帶著滿臉繃帶正在用膳,今日的主菜還是良心。
聞聽運侯來了,洪振基讓壹眾侍女退去,把徐誌穹請了進來。
看到徐誌穹身邊還跟著兩個人,洪振基問起了來歷。
徐誌穹逐壹引薦:“這位是黑鹿城通判,孫孝傑。”
黑鹿城?
洪振基咂了咂嘴唇。
邊陲之城的壹個通判,怎麽突然到了神臨城。
再說了,這人算什麽身份?壹個六品小吏而已,把他帶來見我作甚?
洪振基剛被洪振康打個半死,鼻青臉腫,口眼歪斜,本來就不適合見客。
而今被壹個六品小吏看見了,洪振基心裏很不痛快。
他極力掩飾著對孫通判的輕視,但孫通判卻十分激動。
他看見了束王,這是他壹輩子都攀附不上的親王。
孫通判跪在地上磕了十幾個響頭,磕的砰砰作響,洪振基趕緊讓他起身,看著徐誌穹的面子,說了兩句客套話:“孫通判,不必拘禮,既是被運侯看重,便是寡人的朋友。”
壹聽朋友兩個字,孫通判眼淚當即流了下來。
這是發自內心的感動。
束王說我是他的朋友,我壹個區區六品的通判……
孫孝傑哪裏還肯起身,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壹聲比壹聲響亮。
洪振基勸了好久,孫通判才敢起身,帶著紅腫的額頭,小心翼翼站在了壹旁。
洪振基請他落座,孫通判不敢坐,洪振基也不再理會孫孝傑,轉而問徐誌穹道:“不知這位是……”
洪振康的頭上壹直帶著面紗,這讓洪振基很是不滿。
既然來見我,為何又藏得這麽深?可在徐誌穹面前,他也不敢多說。
徐誌穹解開了洪振康的面紗,洪振基盯著這男子看了許久。
第壹眼看上去,好像是個陌生人。
看到第二眼,洪振基不淡定了。
雖說須發花白,雖說身體瘦削,雖說形容憔悴,但有些東西不會被忘卻。
忽略掉壹些差異,洪振基看到了壹張熟悉的臉,壹張讓他毛骨悚然的臉。
“運侯,妳此舉何意?”
洪振基從座椅上摔了下來。
他不明白壹件事,徐誌穹為什麽要把洪振康帶來!
就在幾天前,洪振康差點把洪振基活活打死!
徐誌穹反水了?
轉投洪振康了?
他這是來殺我的?
洪振康為何變成了這副模樣?
徐誌穹指著洪振康道:“束王,認識他麽?”
“寡,寡人怎會不認得,他是……”
徐誌穹提示洪振康不要說出來,孫通判還在場。
洪振基壹楞,從徐誌穹的態度來看,肯定不是來殺自己的。
如果徐誌穹想殺我,他根本不需要帶上洪振康和這個孫通判,我對徐誌穹毫無防備,徐誌穹壹個人足以得手。
想到此,洪振基心下稍安,對孫孝傑道:“孫通判,且先去客房,稍作歇息。”
孫孝傑自然有這眼力,束王這是要和運侯說大事了,他自然不能在旁聽著。
等仆人把孫孝傑帶走,洪振基屏退旁人,對徐誌穹道:“此人,是我兄長?”
徐誌穹反問道:“妳看著像麽?”
像是肯定像,可洪振康沒這麽老氣,也沒這麽清瘦。
難道這人只是長相和洪振康相似?
那徐誌穹帶他來的目的又是什麽?
徐誌穹將意象之力註入到洪振康身體之中,徹底化解了封竅之技。
洪振康默默看著洪振基。
十幾年沒說話了,他口齒不是太靈便。
他幾次張嘴,喉嚨裏終於擠出了壹句話:“振,振,振基……”
洪振基的臉頰抽動了壹下。
這人的聲音和洪振康不是太像,但聽著又比洪振康親切。
“老八,是我。”
老八……
很多年沒有人這麽叫過洪振基了。
在同輩之中,洪俊誠排行老大,洪振康排行老七,洪振基排行老八。
前面幾位兄長相繼夭亡,洪振康和洪振基壹並長大,只有洪振康稱他為老八。
比及成年,因政見不合,洪振康不再叫老八,洪振基也不再叫七哥了。
洪振基還是有些懷疑:“妳當真是七哥麽?”
“妳不信我?”洪振康急於證明自己的身份,急促之間,言語有些混亂,“當初妳打碎了父皇的耳瓶,我替妳擔了,我被父皇打了,妳可還記得?”
“這事情當然記得。”洪振基表情不變。
上次酒宴時,洪振基跟洪振康提起過這件事,算不得什麽隱秘,也證明不了對方的身份。
洪振康又道:“十二歲那年,妳錯手殺了父皇的禦馬,事後我和妳壹起埋了那禦馬的屍首,這事情妳還記得麽?”
知道這事的人可不多,洪振基倒退壹步,目光之中滿是悚懼。
洪振康又道:“十三歲那年,妳喝醉了酒,在父皇的壹副畫作上胡亂塗鴉,是我幫妳把那幅畫給燒了,這事妳可還記得?”
洪振基打了個哆嗦,知道這事的人可就更少了。
洪振康接著說道:“十五歲那年,妳跟太子少傅學了些男風之癖,把宮裏太監給睡了,事後是我將那太監打發走了,這事妳可曾……”
“這事不用說了!”洪振基很是震驚,這事情只有他和洪振康知道。
這人真是洪振康!
徐誌穹比洪振基更加震驚,他對洪振基有了新的認識:“關於太監的那件事,可以仔細說說。”
洪振基茫然的看著徐誌穹:“運侯,這到底是什麽原委?”
徐誌穹笑道:“個中詳情,還是問妳兄長吧。”
洪振康眼淚直流:“振基,十九年了,為兄以為再也見不到妳,我被那奸人關押了整整十九年!”
洪振基壹臉霧水:“妳說的是哪個奸人?”
“神機司樞尉,袁成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