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七章 娘子，沒見過這樣的魂魄吧？

　　老虎倒下了。
　　天靈蓋落在了遠處，上面露出了壹尺多長的罪業。
　　這老虎的罪業不到兩尺。
　　三品判官，不能直接殺了罪業兩尺之下的人。
　　可剛才的情況也別無選擇，這只老虎不能留，靈正則不願意對老虎出手，這裏也沒有其他能用的幫手。
　　特事特辦吧，屆時稟明師父，且看他如何處置。
　　徐誌穹摘了那老虎的罪業，罪業劇烈跳動，裏邊的魂魄力氣很大。
　　徐誌穹提著罪業，陷入了沈思。
　　這只老虎兼修了四個道門，按理說，靈智應該極高。
　　可從剛才對戰的情況來看，這老虎出了壹系列的昏招，臨死之前，還在試圖用龍怒之威迫使徐誌穹低頭。
　　這讓徐誌穹不禁懷疑，這老虎到底有沒有靈智？
　　龍怒之威明明不靈，老虎還在負隅頑抗，壹點變通都沒有。
　　最後階段的交手，徐誌穹感覺這老虎完全是按照野獸的本能在戰鬥。
　　收了罪業，徐誌穹讓靈正則把所有的倀鬼全都綁了，布置壹道法陣，將倀鬼困住，兩人開始探查洞穴。
　　洞穴很深，徐誌穹擔心有機關陷井，且打開罪業之瞳，看看其中有沒有氣機殘余。
　　開啟片刻，徐誌穹把罪業之瞳關了，只覺得意象之力消耗有些大。
　　罪業之瞳最近的消耗確實提高了不少，但也比以往敏銳了許多。
　　靈正則在旁道：“劉兄，我還是覺得妳莽撞了些，這老虎絕非凡類，靈智遠超常人，我擔心它來歷非同小可。”
　　徐誌穹詫道：“妳還覺得它靈智超過常人？”
　　“難道劉兄沒看出來，這老虎的戰法幾乎天衣無縫，哪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徐誌穹更加費解：“昏招不斷，還說天衣無縫？”
　　靈正則也很詫異：“怎能說是昏招？妳看它先用烈焰陣，讓敵人不得近身，如果敵人強行近身，它就用龍怒之威迫使敵人低頭，
　　敵人低頭之時，它可以用龍鱗自保，也可以用龍鱗反擊，也可以用秋毫之技預判敵人下壹步行動，卻說這戰法還不夠周全麽？”
　　這麽壹說，還真是這個道理。
　　靈正則還說漏了壹點，如果龍怒之威真能讓我低頭，老虎還能用勵軍之技，逼迫倀鬼前來作戰。
　　以此說來，它的戰法確實完善，可最後關頭的應變委實不濟。
　　靈正則嘆道：“想必這頭老虎沒見過判官，不知道龍怒之威對判官不靈，故而壹再逼妳低頭，因而失算了，
　　若是換做其他道門，它這套戰法實屬萬無壹失，
　　而且我也沒想到，劉兄妳還會混沌的淆亂之技，妳是判官，還修陰陽，還修混沌無常道，這等修為委實罕見。”
　　“多學壹些，總沒壞處。”
　　靈正則好眼力，連淆亂之技都能分辨出來。
　　好在他沒看出來這淆亂之技是假的。
　　兩人走到洞穴盡頭，但見寬敞的洞府之間，有壹座小山，由累累骸骨堆積而成的小山。
　　除了這座小山，洞府之中別無他物。
　　難道袁成鋒的家當都藏在這白骨山裏？
　　徐誌穹和靈正則把白骨山從上到下翻找壹遍，除了白骨，還是白骨，裏邊什麽東西都沒有。
　　靈正則思索良久道：“我覺得這些骨頭裏必有玄機，劉兄，妳把這些骨頭都帶走吧。”
　　“這多玄機，還是讓給靈兄吧，能不能抵得上五千兩銀子？”
　　靈正則幹笑壹聲道：“劉兄說笑了，或許那些家當藏在老虎身上，咱們再去屍首上找找。”
　　兩人出了山洞，把老虎的屍首給剖了。
　　看到滿地血肉，壹群倀鬼嚇得哭嚎不止。
　　可屍首之中依舊壹無所獲。
　　靈正則嘆口氣道：“要不在這山上再找找，又或是那村子裏邊藏著東西。”
　　徐誌穹看著壹眾倀鬼道：“無妨，待我審問過他們，此事定有眉目。”
　　靈正則搓搓手道：“雖說此行尚未有所收獲，可這生意，咱們是事先說好的。”
　　徐誌穹笑道：“靈兄放心，絕不會少了妳的銀子。”
　　說完徐誌穹把壹眾倀鬼帶去了罰惡司，旋即返回，分了兩次，搬來了壹萬兩銀子。
　　“靈兄，五十兩壹錠銀子，壹共兩百錠。”
　　靈正則四下看了看：“這荒山野嶺……”
　　徐誌穹壹抱拳道：“靈兄，後會有期！”
　　說完，徐誌穹身形消失不見。
　　靈正則看了看滿地銀子，恨壹聲道：“這特麽不說笑麽？壹萬兩銀子，這荒山野嶺，讓我怎麽搬回去！”
　　……
　　徐誌穹帶著壹眾倀鬼進了罰惡司，叫來夏琥和趙百嬌，讓她們在旁輔助，由他來親自審問。
　　他重點審問了何三娘、裏正和村子裏的錦繡筆吏，中間動用了幾次真言訣，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在安瑾縣，鐵栓村雖然偏僻，也算是壹座不小的村子，因為方圓幾十裏只有這座村子。
　　六年前，村子裏來了個富貴人，說要在半山坡上修個宅院，壹個月給兩吊錢雇傭力夫。
　　按照徐誌穹的推斷，這個富貴人，應該是袁成鋒派來的，甚至有肯能就是袁成鋒本人。
　　對鐵栓村的大部分村民而言，兩吊錢是他們壹年都賺不來的收入。
　　消息壹放出來，各家各戶都搶著去做力夫，等眾人出發上山時，村子裏只剩下了裏正、錦繡筆吏和幾個實在走不動的老弱。
　　這些上了山的人，再也沒回來。
　　裏正擔心出事，又不敢上山查看，和錦繡筆吏壹商量，準備第二天就去縣衙把事情告訴給知縣。
　　沒想到當天晚上，半山突然跑下來壹只老虎，把村子裏剩下的人都咬死了，裏正也沒能幸免，只有錦繡筆吏跑了出來。
　　錦繡筆吏把事情報告給知縣，知縣帶著衙差隨錦繡筆吏前來探查，發現村民安然無恙，各自在家過日子。
　　待找來裏正，裏正還活著，他說沒見過老虎。
　　衙差大怒，把錦繡筆吏拖回縣衙，以謊報之罪為名，打了個半死。
　　錦繡筆吏見全家安然無恙，也以為自己做了壹場噩夢，且把多年積蓄拿了出來，孝敬給了知縣。
　　知縣走了，本以為事情就此平息，怎料當天晚上，錦繡筆吏被他壹妻三妾給擡到了山上，餵了老虎。
　　自此，整個鐵栓村全都變成了倀鬼。
　　“官府沒再過問妳們村子麽？”
　　“過問了，”錦繡筆吏哀嘆道，“秋後亭長收稅，鐵栓村不交糧食，派人來看，發現村子裏沒人，亭長報了知縣，知縣又派人來，村子裏還是沒人，
　　過壹陣子，又有幾名差役來看過，有的活著回去了，有的被大王留下了，知縣知道怕了，也就不敢管了。”
　　徐誌穹道：“壹座村子，說沒就沒，季州知府不管？”
　　裏正道：“管啥勒，不就壹個村子麽，旱災、蝗災、水災、蟲災，又或是鬧壹場疫病，壹個村子說沒就沒了，這也不是啥新鮮事情，編個由頭就是了。”
　　錦繡筆吏很懂官府的規矩，何三娘則更懂老虎的規矩：“俺們每個月得給大王送兩個人上山，只要交夠了數，大王不為難俺們，再要有多余的人，就給俺們吃，
　　但要是交不夠數，大王就會罰俺們，妳看那幾個長得像小老虎的，就是天天在身邊伺候大王的，俺們交不上活人，就得挨他們鞭子，
　　要是三個月交不夠數，俺們就得派壹個人，向大王請罪，大王吼壹聲，那個人的魂就散了。”
　　按照這群人的供述，他們六年間在鐵栓村害了兩百多人。
　　袁成鋒豢養了壹頭老虎，壹手締造了這個鬼村，為的就是保護他的家當。
　　他的家當到底是什麽東西？
　　問了這群倀鬼，倀鬼壹無所知。
　　那就只能審問這只老虎了。
　　人和老虎的魂魄能交流麽？
　　曾經的資深推官夏琥，表示問題不大：“吃人的老虎我審問過。”
　　趙百嬌拍著良心道：“老虎沒審過，但吃過人的熊和狼，我審過，這裏的規矩我懂！”
　　所謂規矩，就是野獸如果憑本能吃人，是無罪的，如果是故意害人，則另當別論。
　　兩位經驗豐富的判官，自信滿滿的看著徐誌穹手裏的那根罪業。
　　徐誌穹把老虎的魂魄從罪業裏放了出來。
　　這老虎的魂魄很大，罪業的出口很小，魂魄沒有直接鉆出來，而是先出來了壹只手。
　　這是人的魂魄！
　　“居然是壹只手……”趙百嬌有些不太自信了。
　　夏琥道：“怕什麽，這老虎前生是個人，這種事情，我是見過的。”
　　趙百嬌點點頭道：“我也聽說過，可還真是第壹次遇到……”
　　“呃～”
　　壹聲低吟，壹個腦袋從魂魄裏鉆了出來，左右搖擺壹番，展示出了扭曲的五官。
　　他的五官全都聚攏在中央，和正常的魂魄不同，他的雙眼是兩條縫隙，口鼻都是幹癟的窟窿，完全看不出魂魄的生氣和靈氣，醜陋猙獰的模樣，讓百嬌直皺眉頭。
　　夏琥的臉頰也忍不住抽動了壹下。
　　“這鬼魂，應該受了不少苦。”夏琥給了個相對合理的解釋。
　　受苦是壹定的，為了保證這頭老虎的忠誠，袁成鋒肯定對它的魂魄做了手腳，這壹點和徐誌穹預想的壹致。
　　“啊～”又是壹聲低吟。
　　奇怪，這聲音和之前不太壹樣，似乎尖利了些。
　　罪業顫動，徐誌穹以為又會伸出壹只手來，但這壹次他想錯了。
　　罪業裏又伸出了壹個頭！
　　難道這罪業裏有兩個亡魂？
　　不對！
　　應該算壹個……
　　這個數目不好確定，徐誌穹沿著脖子的末端望去，這兩個頭，似乎長在了同壹個身子上！
　　徐誌穹瞪大了眼睛，這卻超出了他的預想。
　　平素膽大的趙百嬌，壹把攥住了夏琥的手：“妹子，這是什麽？”
　　夏琥安慰壹句道：“這，這許是雙生魂，我是沒見過的，但我聽說過，曹議郎好像就見過雙生魂……”
　　兩個腦袋擠在壹起，似乎很厭惡彼此，沖著對方不斷的低吟。
　　“呃～”
　　“啊～”
　　“嗚～”
　　怎麽又多出壹個聲音？
　　該不會是……
　　犄角再次顫動，又壹顆人頭鉆了出來。
　　再看脖子末端，這三顆頭，都長在同壹個軀體上。
　　趙百嬌鉆進了夏琥懷裏，夏琥往後退了幾步。
　　徐誌穹眼角壹顫，反倒不覺得驚訝了。
　　他想明白了些事情：“應該還有壹個。”
　　“咯咯咯……”壹陣奇怪的聲音的傳來，好像有人在迅速扣動牙齒。
　　“咯咯咯……”
　　罪業之中，鉆出了第四個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