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二章 遊刀

　　洪振基的廚子，袁成鋒埋在洪振基府邸裏的暗子。
　　洪振基壹早就想殺了他，徐誌穹利用他給袁成鋒傳遞了假消息，當初怕有意外，暫且將他留下了。
　　而今袁成鋒已死，洪振基反倒不急著殺他，把他關在地牢日夜拷打，想從他口中多套出些消息。
　　像他這種類型的暗子，長年紮在洪振基身邊，對袁成鋒的事情幾乎壹無所知，連袁成鋒的真實身份都不知曉，還壹直以為袁成鋒就是錄王洪振康。
　　徐誌穹既是問起了，洪振基且把徐誌穹帶到地牢。
　　徐誌穹在暗中看了壹眼，見那廚子被打的不成人形，咂咂嘴唇道：“打的慘了些，也罷，這樣倒正合用。”
　　洪振基實在想不出這人能有什麽用處，索性將他交給徐誌穹處置。
　　徐誌穹用易容術改換了容貌，趁著夜深，悄無聲息把廚子帶出了地牢，將他帶到了城北壹間民宅之中。
　　廚子的嘴被徐誌穹給封了，待解開術法，廚子能說話了。
　　他認不出徐誌穹，也不知道這人要做什麽，但他知道自己性命在這人手裏攥著。
　　他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我不知您是哪位好漢，我就是錄王府上的壹個仆役，錄王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您讓我說什麽，我就說什麽，您饒了我這條賤命，我求您饒了我這條賤命。”
　　徐誌穹拉起那廚子道：“兄弟，妳受苦了，我是錄王的朋友，我冒死把妳救出來，是讓妳給錄王送壹件消息。”
　　廚子壹怔，小心問道：“敢問好漢尊姓大名？”
　　徐誌穹壓低聲音道：“我不能把名姓告訴妳，妳且說我是北邊來的，錄王便知我是誰，
　　妳告訴錄王，束王洪振基盯上了胭州，這壹兩日就要下手，讓他趕緊把胭州的家當送往別處。”
　　廚子眼珠轉了轉，小聲說道：“好漢既是吩咐了，這消息壹定要送到，可我不知道什麽是胭州的家當，事情沒頭沒尾，也無憑無據，怕是錄王不信我。”
　　這人雖然沒有修為，但能給袁成鋒做暗子，他自然不是傻子。
　　如他所說，無憑無據就說胭州的家當，錄王肯定不會信他。
　　徐誌穹從懷裏拿出壹封書信，交給廚子道：“這是束王的探子從胭州送來的書信，他已經探出了王爺家當的所在，這封書信讓我給截下來了，妳把書信送去，錄王壹看便知。”
　　廚子接過書信，點點頭道：“既是有憑證，這事情便交給我。”
　　說話間，廚子的肚子餓得咕嚕嚕直響。
　　徐誌穹從懷裏拿出壹張餅子，遞給廚子道：“兄弟，把餅子吃了，趕緊去王府，告訴王爺，風聲太緊，我不便露面，此事緊急，萬萬耽擱不得。”
　　廚子壹整天沒吃東西，狼吞虎咽吃了餅子，喝了壹壺水，小心翼翼出了民宅，往錄王府去了。
　　他剛走沒多久，施雙六悄然進了屋子。
　　“徐大哥，他把餅子吃下去了麽？”
　　徐誌穹點頭道：“當我面吃的。”
　　施雙六笑道：“大哥放心，不該說的話，這廝壹句都說不出來。”
　　雙六這蠱術越發精進，徐誌穹想看看她修為，卻發現她滿身霧氣，壹片散亂。
　　蠆元厄星隕落，蠱門崩塌，這是修為失去秩序的典型表現。
　　徐誌穹想讓施雙六和韓宸好生修行陰陽術，可施雙六對蠱術甚是癡迷，韓宸也奈何不得。
　　好在這妮子心性善良，只要不誤入歧途，由著她修行蠱術倒也無妨。
　　……
　　廚子壹路小心翼翼，避開巡夜的軍士，來到了錄王府。
　　門前侍衛不認得這廚子，不讓他進門，也不給他通傳。
　　廚子知道王府的規矩，且看自己這身破衣爛衫，無論他說什麽，這些侍衛都不可能讓他進門。
　　好在這廚子會些武藝，他想也不想，直接和門前的侍衛撕打起來。
　　這壹打，動靜鬧大了，管家出來查看。
　　待廚子擦去臉上的血汙，管家盯著他看了片刻，終於認了出來。
　　這是王爺的暗子，管家和他碰過面，趕緊把他帶進了府中。
　　待問起事由，廚子告訴管家，事關重大，必須親自告訴王爺。
　　管家不敢耽擱，把廚子帶到洪振康面前，洪振康打著哈欠，盯著廚子看了半響，壹語不發。
　　他不認識這廚子。
　　雖說恢復了錄王的身份，但他並不認識袁成鋒昔日的部下，別說這廚子，他連管家的名字都叫不上來。
　　管家見廚子滿臉傷痕，以為洪振康壹時沒認出來，趕緊上前耳語了兩句。
　　洪振康壹怔，這人居然是袁成鋒在束王府上的暗子。
　　待問其來由，廚子把事情的經過講述壹遍。
　　洪振康暗自揣度：誰是北邊的朋友？圖努來的？
　　無論北邊還是南邊，洪振康壹律不認得，但廚子提到了家當，洪振康對這件事很感興趣。
　　他接過書信，仔細看了壹遍，不由得心中大喜。
　　袁成鋒在胭州留了壹筆家當，地點和數目都被洪振基的探子查的清清楚楚。
　　光銀子就有八百多萬，除此之外還有不少軍械，有了這八百萬銀子，神君那廂就能順利交差了，再把軍械壹並拿回來，重新招募壹批親兵，且看洪振基日後還敢跟我猖狂！
　　洪振基的探子已經收到了消息，這事得盡早下手。
　　洪振康本想連夜啟程，可思量片刻，又覺不妥。
　　胭州離神臨城並不遠，但也有三百多裏的路程，
　　這麽多銀子，要想順利運抵京城，必須得有人護送。
　　找皇兄要人？
　　可怎麽向皇兄解釋這筆銀子的來由呢？
　　況且壹旦被皇兄知曉了，這八百萬銀子就都成了皇兄的。
　　把府上的家丁帶去？
　　這些廢物沒壹個中用，當真遇到山匪，別說護住銀子，就連我這條性命，他們都護不住。
　　洪振康思索良久，看向了管家。
　　相處這幾日，洪振康發現這管家不是凡輩，在市井之間，有不少門路。
　　“寡人要去胭州壹趟，妳去雇些護衛來。”
　　管家壹怔，錄王平時沒有雇傭護衛的習慣。
　　不過這些日子，錄王的性情確實變了不少，管家是個聰明人，不該問的自然不敢多說：“王爺，您要雇多少人？”
　　“百十來人。”
　　這陣仗還不小。
　　管家又問壹句：“是雇正經護衛，還是充個聲勢？”
　　洪振康皺眉道：“自然是要正經護衛，最好要有修為！”
　　管家咂咂嘴唇道：“刀市上，有修為的護衛不多，品秩也不會太高，這價錢也不便宜。”
　　管家故意把錢的事情說了出來，他知道王府這兩日錢緊。
　　“錢的事情妳不用管，只管把最好的護衛雇來！”
　　管家按照吩咐，天壹亮，便出門雇護衛去了。
　　千乘國嚴禁私自修行，神臨城還能雇得到修者麽？
　　能！這類修者叫遊刀，遊刀的存在，恰好和神機司有關。
　　神機司任用官員，不講究技法和體魄，講究以德為先。
　　但他們總要有壹些能做正經事的人，因此定期會向民間招募壹些修者。
　　按照神機司慣例，誤入歧途者，言明來由，自告者無罪，有德者留之。
　　意思就是民間修者，把自己的修為來源說清楚，去神機司登記壹下，就算無罪，還有可能留在神機司任職。
　　聽起來是件好事。
　　但把來由說清楚，是個很復雜的事情。
　　按照市價，差不多要向神機司交五百兩，才能把事情說清楚，這個價格，九成五以上的千乘人負擔不起。
　　以德為先這個事情就更復雜了，去年的行價是三千兩上下，今年行情本來看漲，可惜神機司被徐誌穹給滅了。
　　在這樣的規則下，形成了不上不下的壹批人，這批人交了銀子，說清楚了修為的來由，但“德”壹時還湊不夠，不能在神機司任職，因此流落在市井之間，做壹些特殊行當。
　　這些特殊行當主要是護衛和鏢師，運氣好能被官家雇去做親兵，也有些人迫於生計，豁上了合法身份，去做打手和刺客，這類人自稱遊俠，可因為所做之事，和俠義之類沒什麽相幹，所以世人多稱之為遊刀。
　　雇遊刀，被稱之為買刀，買刀，得有對應的門路。
　　管家就是個會買刀的人，用了半天時間，雇來了三十多個遊刀。
　　洪振康卻還不滿意：“我讓妳雇百十人來，怎麽就雇了這麽幾個？”
　　管家壹臉為難道：“老爺，刀市上就這幾個人，能雇來的我都雇來了。”
　　洪振康挨個看了壹遍，吩咐管家道：“把家裏大小丁壯都叫上，湊夠壹百人，壹塊啟程。”
　　他對壹百人這個數目，似乎有些執念，壹名遊刀，名叫王俊伍，有墨家八品修為，性情比較憨直，且對管家說了壹句：“帶這多外行人去，能有什麽用處？”
　　管家皺眉道：“妳只管收錢做事，休要恁多閑話！”
　　另壹名遊刀，名喚靈正則，自稱有殺道七品修為，在旁笑吟吟道：“既是說到收錢，七品的刀子，壹天五兩，您是不是先把今天的工錢給了？”
　　七品遊刀，壹天五兩，這是行價。
　　管家皺眉道：“這是王府，不是刀市，跑這說什麽價錢？還能少了妳銀子麽？踏實做事就是了。”
　　遊刀們不再多問，等集齊青壯家丁，洪振康坐著轎子，帶領眾人啟程。
　　壹路之上，洪振康不時掀起轎簾子，吩咐管家道：“叫他們別胡亂聲張，要避人耳目，不能讓別人知道咱們出城。”
　　管家也不知說什麽好，只能把話傳下去。
　　遊刀宮銀德低語道：“要是想避人耳目，得裝扮成百姓，分散出城，他這又要坐轎子，又弄這麽多人手，怎麽可能避得開耳目？我聽說錄王心思縝密，算無遺策，這怎麽跟個傻子壹樣？”
　　王俊伍低頭道：“不是讓咱們只管收錢辦事，莫說閑話麽，他怎麽吩咐，咱就怎麽做吧。”
　　靈正則搖頭道：“關鍵錢也沒收到，這趟出城，也不知是什麽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