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老賊,我親自給妳梳洗!
掌燈判官 by 沙拉古斯
2023-12-10 18:15
白悅山廢了任頌德的修為。
任頌德身上的衣服消失不見了,落下了幾百顆金豆子。
只有幾百顆?
任頌德從入品到今天,應該有上萬顆金豆,別的不說,就六升五這壹下,就得九千顆金豆子。
這怎麽才落下來這麽點。
白悅山也嫌少:“這廝好修為,功勛都煉化的差不多了。”
煉化?
這又是啥意思?
不懂咱就問。
徐誌穹道:“敢問大夫,什麽是煉化?”
白悅山道:“妳已修到了六品,還不知何為煉化?煉化就是到了五品之後,身上的功勛要和身體合二為壹,日後再也不會被分開,只有把功勛徹底煉化,妳才能夠晉升四品。”
他把地上散落的功勛全都收了起來,在徐誌穹的註視之下,直接收進了自己的口袋。
徐誌穹盯著口袋又看了許久。
白悅山皺眉道:“看甚來?就這點功勛,妳還想分壹成麽?”
徐誌穹處置了任頌德,誅殺道門敗類,他至少應該分到壹成。
而且任頌德到死都不認罪,按理說是應該分到兩成的。
但白悅山好像壹顆也不打算給:“前任賞善大夫做了不少糊塗事,這些功勛都是賞善司錯送的,現在卻連壹半都沒收回來。”
果真是前任大夫,這白悅山不是個糊塗的人,更不是個心軟的人。
罰惡長史道:“若是細算壹下,賞善司當年送出去的功勛壹共有……”
白悅山盯著罰惡司長史看了片刻:“算什麽算?妳想跟我算什麽?”
罰惡長史沒敢作聲。
白悅山又道:“妳自己的罪業還沒洗清,以後要更勤奮些!”
長史連連點頭。
他的罪業沒洗清?
徐誌穹看了看長史的頭頂。
看了也白看,判官的罪業是不可見的。
他到底有什麽罪業?
這和他受制於任頌德是否有什麽關聯?
“我冤,冤枉!妳們怎麽敢對我下毒手!”
徐誌穹的思緒,被任頌德打亂了。
剛被廢掉修為的任頌德放聲哭嚎道:“白大夫,妳不公!妳憑甚廢我修為,我要找冢宰講理去!”
白悅山看著任頌德道:“妳不服麽?”
任頌德喊道:“不服!我要找冢宰!”
白悅山靜默片刻,壹陣氣機蕩開,嚇得徐誌穹和罰惡長史壹並後退。
白悅山貌似生氣了,他走在任頌德近前道:“我跳上壹曲,妳若說出曲牌,我便饒妳壹命。”
等壹下!
這是怎地了?
徐誌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要說出曲牌,就饒他壹命?
白悅山做事如此草率嗎?
冷靜,冷靜。
他是個怪人,但絕不是蠢人。
他或許只是想找個借口讓任頌德死心。
他應該只是想編壹段舞蹈,根本沒有曲名,故意為難任頌德。
就算不是現編的舞蹈,任頌德也猜不出曲名。
單從舞蹈動作來判斷曲名,連個伴奏都沒有,這得多大的難度?
多慮了,多慮了,白悅山肯定不是想要放過任頌德。
白悅山起舞了。
罰惡長史把臉扭到了壹旁,相識日久,貌似他依然無法理解白悅山的壹些行為。
比如說突然在眾人面前跳舞,這很讓人費解!
但徐誌穹看的很認真,因為白悅山的舞姿剛猛有力,確實好看,壹板壹眼,都表現的極具張力,讓人仿佛聽到了無聲的樂曲為他伴奏。
不光聽出了樂曲,還聽出了曲牌。
徐誌穹流汗了。
這是《浪淘沙》!
徐誌穹從板眼(節奏)之中判斷了出來,這就是《浪淘沙》!
任頌德也看了出來,趕緊喊道:“白大夫,這是《浪淘沙》!”
白悅山收了舞姿,長嘆壹聲道:“馮靜安,我對妳這種人恨之入骨,奈何知音難覓,我也有言在先,只能放過妳了。”
任頌德大喜過望,徐誌穹錯愕無語。
罰惡長史搖頭道:“白大夫,斷不可如此……”
白悅山打斷了罰惡長史:“妳先去寫壹封判書,把靜安的各項罪過都寫全了,千萬別落下!”
任頌德壹楞:“這是要作甚?”
白悅山沒理會他,轉臉又對徐誌穹道:“妳帶上靜安去陰司,找個相熟的典獄,讓他好好照顧靜安,千萬別手軟!”
別手軟?
徐誌穹也徹底蒙圈了。
任頌德喊道:“白大夫,妳不是要放過我麽?”
白悅山問道:“妳把半個湧州割讓給圖努人,害死了十幾萬百姓,這筆賬當年妳就不肯認,如今妳認了嗎?”
任頌德喝道:“我不認!人是圖奴殺的,不關我事!”
白悅山點頭笑道:“寫判書的是妳們長史,把妳送到陰司的是馬尚峰,這也不關我的事!”
“妳……”任頌德被噎的說不出話。
長史寫好判書,給白悅山過目。
白悅山擺擺手道:“我就不看了,這本就不關我事。”
徐誌穹拿著判書剛要走,忽聽白悅山喊道:“我就是提個醒,拔舌刑不能少了,靜安這舌頭長,不拔太可惜!”
長史拿回判書,趕緊補上壹句,又交給了徐誌穹。
白悅山又道:“我不想幹預妳們,我本來是想放過靜安的,我就是提個醒,剝皮刑不能少了,靜安這皮太厚!”
長史又把判書拿來,補上剝皮刑。
白悅山又道:“剖心挖肝,每天得壹次,都說靜安狼心狗肺,這得給他們挖出來看看,咱們靜安的心肝到底長什麽樣,
還有,這剔骨刑,每天不能少於兩次,都說靜安骨頭軟,得給別人看看,靜安這骨頭硬著呢!”
……
左壹條,右壹條,前後補了幾十條刑罰,判書基本等於重寫了。
白悅山摸摸任頌德腦袋,長嘆壹聲道:“靜安,我是真想放過妳呀!”
任頌德指著白悅山破口大罵,白悅山壹揮手,斷了的古箏弦飛到了手裏,白悅山直接用斷弦縫上了任頌德的嘴。
拍打了壹下雙手,白悅山回頭看了看罰惡長史:“我壹會寫壹封賞善書給妳,鏟除這個道門敗類,也有妳壹份功勞,但功勞主要在尚峰,妳的罪過還抵不掉。”
這位罰惡長史到底有什麽罪過?
長史道:“我沒想過抵罪,如果冢宰追查下來,恐怕還要多加我壹道罪名。”
白悅山搖頭道:“若是冢宰當真要追查,妳把壹切都歸咎於我就是。”
長史道:“白大夫,這事若是推給妳,妳也違背了道門規矩,何必多壹個人受牽累呢?”
白悅山嘆道:“我就是太在意規矩,卻讓馮靜安這廝壹直在罰惡司張狂這麽多年,
說到底,還是尚峰有血性,後生可畏,卻讓我等汗顏。”
徐誌穹趕緊說道:“前輩過獎,此事非晚輩壹人所為,乃我與六品中郎錢立牧共同誅殺此賊。”
白悅山驚呼壹聲:“錢立牧也出手了!”
徐誌穹點頭道:“正是!”
得給錢大哥也爭取壹份功勛!
“好!甚好!”白悅山贊嘆兩聲,抱拳道,“後會有期。”
我套死妳!
妳特麽給我等著!
等我能打敗妳那天,我絕對讓妳領略壹下我的惡毒!
徐誌穹帶上任頌德罪業和魂魄離開了賞善司,長史隨之同行。
看著長史奇怪的走路姿勢,徐誌穹問道:“長史受傷了?”
長史點點頭道:“來的急促了些,傷了腳踝。”
哢噠!哢噠!哢噠!
走在石板路上,長史的腳步聲非常清脆,他這鞋好像也很特殊。
徐誌穹沒再糾結於這個問題,轉而問了另壹件事:“長史時才說,白大夫犯了道門規矩,敢問他是犯了哪條規矩?”
長史道:“賞善大夫不能輕易罰惡,他直接廢了馮靜安的道行,這就等於犯了規矩。”
“賞善大夫不能罰惡?還有這種規矩?”
“也不是完全不能,但罰惡之前,應得到冢宰的允準。”
“冢宰是誰?”這是徐誌穹非常好奇的壹件事。
長史道:“判官道門,三品境界,被稱為獨斷冢宰,獨斷冢宰,也是大宣境內,地位最高的判官。”
三品!
徐誌穹終於聽到了三品的名字!
凡間所有判官的稱呼終於捋齊了。
九品凡塵員吏,八品引路主簿,七品是非議郎,六品索命中郎,五品罰惡長史,四品賞善大夫,三品獨斷冢宰。
徐誌穹終於對判官道有了壹次系統的認識。
他還想有些更深入的了解,比如說五品技罰惡無赦的細節到底是什麽樣子,四品賞善大夫如果觸犯了道門規矩,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判官道到底有沒有真神,有多少星宿。
可罰惡長史不想回答了,他深壹腳淺壹腳直接走回了罰惡司:“妳快些去陰司,把他送走,然後立刻到長史府來找我,我有緊要之事和妳商議。”
好久沒去陰司了。
路還是那條路,霧氣茫茫,看不出五尺遠。
耳邊總有聲音,試圖往岔路上勾引徐誌穹。
“大爺,奴家裙子摔破了,您能不能借奴家壹件衣服,給奴家遮遮羞。”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惡鬼,用這麽下作的手段騙人?
日後非得找個機會看看。
到了酆都城門,城門吏認得徐誌穹,趕緊上前招呼道:“馬判官,您這些日子可來的少!您這回帶來多少罪囚,怎麽就壹個呀,這可不像您,讓我看看……”
城門吏楞住了。
他認得任頌德。
“馬判官,問您壹句,這罪囚是不是姓任,還姓馮?”
徐誌穹點了點頭。
城門吏不想再問了,有些事他不需要知道太多:“天理循環,報應不爽,這話我信了,終於是有了這壹天!”
任頌德的惡名怎麽會傳到了陰司?
想想也不奇怪,來往的判官,肯定有不少人罵他,來往的冤魂,罵他的人也不會少。
到了閻羅殿,聶貴安迎到了門前,笑道:“馬判官,久違了,您就帶了這壹個罪囚?壹個人哪還用得著您親自來,您叫役人來就是了,您這役人可沒少照顧我生意,前後給我送來了壹百多個……”
看到任頌德,聶貴安也楞住了:“馬判官,這人姓任麽?”
徐誌穹遞上判書道:“還姓馮。”
聶貴安又問:“這是您親自動的手?”
徐誌穹點頭道:“為大宣殺壹惡賊,為道門殺壹敗類。”
聶貴安後退兩步,沖著徐誌穹深施壹禮。
徐誌穹壹楞:“聶兄,這是何故?”
聶貴安眼睛有點紅:“馬兄,別問,這份情誼,聶某記下了,您在這等著,我給您拿憑票去。”
不多時,憑票拿了過來,上面寫著三行字:
索命中郎馬尚峰,親手誅殺罪囚。
罰惡司長史判定。
陰司典獄聶貴安復核。
奇怪了。
“憑票上怎麽不寫罰惡長史的名字?”
聶貴安笑道:“判書末尾沒署名,自然就是不願留名,我在憑票上也不好留名,您回罰惡司問壹下就知道了,有誰不知道長史的名字!”
聶貴安這話的意思就是別問他,他不想說。
徐誌穹自然能聽懂這話外之音,叮囑壹句道:“聶典獄,有人囑咐過,不能怠慢了這位罪囚。”
“您放心吧!”聶貴安笑道,“無論任國公還是馮少卿,我們都怠慢不了。”
徐誌穹施禮告辭,聶貴安扯下了任頌德嘴上的斷弦。
任頌德對閻羅殿並不陌生,對陰差也不陌生,雖說不認得聶貴安,但也能從容淡定的搭話:“小兄弟,我看妳面善。”
聶貴安笑道:“真的麽?任國公見過我?”
任頌德搖搖頭:“若是凡塵身份,恐怕未必見過妳,若是道門身份,我經常進出陰司,必然與妳見過,妳天資非比尋常,我早就留心與妳,妳在此做個小小典獄,委實受了埋沒。”
聶貴安撓撓頭,紅著臉笑道:“馮少卿,您這是擡舉我了。”
任頌德道:“我說的是實話,我有此劫難,確是命裏註定,但我與妳們閻君相熟,勞煩妳通稟壹聲,就說老朋友馮靜安,來見他了,等我向閻君舉薦壹聲,保妳日後平步青雲。”
“好!”聶貴安趕緊答應下來,“馮少卿,妳裏邊請!”
聶貴安把任頌德請進了壹間單間,讓任頌德先坐壹會:“馮少卿,您先等著,我這就給您通傳去。”
聶貴安稍去即回,身後還跟著不少陰差。
任頌德問道:“閻君來了嗎?”
“來了呀,您往我們身後看!”
任頌德伸著脖子,到處尋覓閻君的身影,聶貴安上前壹捏腮幫子,把壹把鉗子塞進了任頌德的嘴裏,把他舌頭拔了出來!
任頌德哼哼唧唧,試圖掙紮,卻被其他鬼差摁住了。
聶貴安笑道:“老賊,當真認得我麽?”
任頌德搖了搖頭,他真不認得聶貴安。
聶貴安笑道:“認得晴州玉懷縣的聶家村嗎?”
聶家村是不認得的。
但是晴州他知道。
晴州決堤,是他壹手造成的。
聶貴安咬牙道:“晴州決堤,聶家村四百多口人死了將盡壹半,剩下壹半逃過壹劫,妳個王八蛋為了隱瞞實情,不讓災民走動,二百多口人,泡在泥漿裏,整整五天,沒吃沒喝,就這麽活活困死,就活了我壹個!”
嗚嗚!嗚唧!
任頌德還想抵賴。
聶貴安壹腳踹在任頌德的臉上,把舌頭又拉出來壹寸。
“我們壹村老小就在泥漿裏泡著,想上山找點吃的,官兵在山上守著,見了我們就往死裏打!還騙我們說明天就有粥吃了,整整五天,壹村子的人都死光了,我也沒看到壹粒粥飯!
我在這暗無天日的陰司裏待著,就想有壹天能等到妳這條老狗,弟兄們,先把這老狗的皮給我剝了,再拿壹把剔骨刀來,我親自給任國公梳洗壹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