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章 真神又如何?
掌燈判官 by 沙拉古斯
2023-12-10 18:17
徐誌穹從窮奇身上吸了壹大口氣機,他想把所有能用的氣機都集中在這壹擊上。
怒祖很有耐心,等著徐誌穹出手。
大殺器已制作完成,徐誌穹醞釀片刻,猛然出手,卻只用了壹半力氣。
他只用了壹半,包括意象之力,包括從怒祖身上吸取的氣機,也包括從窮奇身上吸取的氣機。
連窮奇都感知道不對:“成色不夠,妳用的氣力太少了。”
“要留些余力。”
“妳留什麽余力,他是真神,妳憑什麽留力?”
徐誌穹神色凝重,默默觀察著怒祖的變化。
有變化,空氣中的威壓似乎有變化。
徐誌穹說不清變化的來源,但他必須要給自己留些後手。
窮奇技法,出手極為隱秘,怒祖剛有察覺,意殺之技已經註入念頭。
徐誌穹所用的大殺器,不是刀槍劍戟,是壹枚彈丸,牛玉賢用在霹靂車上的彈丸。
彈丸進入怒祖的念頭,怒祖感應片刻,微微笑道:“只這壹點手段?”
意念之中,稍有損傷,似乎不重。
徐誌穹瞳孔猛然收縮,操控著意象之力,引爆了彈丸。
留在怒祖意念之中的彈丸瞬間炸裂。
怒祖意識壹顫,感受到了殺器威力。
壹枚彈丸炸裂,化作無數彈珠,於意念之中四下飛濺。
彈珠再次炸裂,變成無數火團,在意念之中不斷灼燒。
怒祖雙眼充血,短暫失去了行動能力。
徐誌穹利用這片刻間隙,扛著上官青,夾著洪華霄,叫上白悅山,撒腿就跑。
白悅山意識雖然模糊,但跑的還算快。
跑到數十丈開外,長史印有了感應。
這是脫離怒祖控制了?
徐誌穹大喜,剛要註入意象之力,感應突然消失了。
強悍的威壓再度襲來,怒祖還在附近。
不對,比適才更強悍!
果然……
徐誌穹停下來腳步,白悅山也停了下來。
可徐誌穹回頭望去,發現怒祖站在原地沒動。
事情果然沒那麽簡單。
窮奇也感知到了威壓,疾呼壹聲:“妳卻不聽我話,若是不留力,起碼還能多爭來幾吸時間。”
徐誌穹放下了上官青、洪華霄,轉身看向了身後。
他的大殺器還在爆破,迸發的火焰還在燒灼怒祖的意念。
窮奇喊道:“還等甚,接著跑,能跑多遠跑多遠。”
“不能跑了,”徐誌穹搖了搖頭,“我根本沒傷了怒祖。”
徐誌穹註視著站在庭院當中的怒祖,看著他的身影壹點點模糊,壹點點消失。
窮奇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妳剛才傷的,不是他本尊?”
徐誌穹點了點頭。
那只是他壹個分身。
徐誌穹並不確定壹開始和他交手的是本尊還是分身,但他確定,適才出手意殺之技時,面對的是分身。
分身和本尊之間的威壓有差別,徐誌穹感知到了兩種不同層次的威壓,因而給自己留了後手。
怒祖的身形重新浮現在了眼前。
他壹直註視著徐誌穹,仿佛在註視著腳邊的獵物,看著他掙紮,看著他逃跑,然後再上前將他壹腳踩死。
他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是出於取樂?
別的真神或許會這麽做,但怒祖不會。
他做每件事都有極強的目的性,他到現在都沒殺我,必然另有緣故。
怒祖看著徐誌穹,微笑道:“妳與尋常凡夫卻有不同之處,妳身上有很多特殊所在,我也有愛才之心,妳若願歸我門下,我便留妳壹條生路。”
還真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他真看上了我的才華?
才華是假的,有壹句話是真的。
我身上有很多特殊所在。
終於明白了他適才為什麽沒有殺我。
他是想觀察那些特殊的所在,然後再把我留下來,當做某種實驗品。
見徐誌穹沒有作答,怒祖笑道:“妳雖有壹些不尋常的手段,但於我眼中依舊只是凡夫,妳若尋死,我成全妳就是。”
威壓襲來,怒祖神情漸漸猙獰。
徐誌穹調集全身力量,等待最後壹搏。
怒祖不急於出手,和其他高位階的存在不同,怒祖沒有輕視徐誌穹,至少此刻沒有絲毫輕視。
剛才那壹擊,怒祖確定是窮奇惡道之中極其罕見的意殺之技。
徐誌穹不是惡道修者,為什麽能掌握意殺之技?
在徐誌穹的意殺之技中,有太多詭異的存在,明顯超出了壹個凡人應有的位格。
他身體裏有東西,有位階極高的存在。
在弄清楚那存在的身份之前,不能逼迫太急,否則那位存在可能會舍命壹搏。
徐誌穹身上有太多隱秘,這些隱秘是怒祖想要知道的。
想探出這些隱秘並不難,再有兩合就能看出端倪。
如果壹定要當場殺了徐誌穹,怒祖也會慎之又慎。
哪怕徐誌穹只是壹只螞蟻,怒祖也不想在踩死螞蟻之前,再被螞蟻咬壹口。
徐誌穹確實想著再咬怒祖壹口,可窮奇已經想不到反擊的手段了。
“意殺之技每天至多用壹次,就算我把銘心刻骨之技教給妳,妳也不可能改變怒祖的記憶,妳這廂還能有什麽技法可用?
可惜妳萬法自然之技學的不精純,不然還能再拼幾合,聽我壹句話,給他磕個頭,他讓妳做什麽,妳就做什麽,先想辦法活下來再說。”
徐誌穹在心底嗤笑壹聲:“他若是把我變成個傻子呢?”
“變成個傻子也無妨,好歹……”
“好歹妳是活下來了。”
“我活下來有什麽不好,我肯定會為妳報仇,我用真神之名發誓。”
怒祖擡起衣袖,仔細註視著徐誌穹的每壹個動作,卻還不忘了分散徐誌穹的註意:“妳當真執迷不悟麽?只要低頭向我認個錯,我可以既往不咎……”
徐誌穹笑道:“說實話,妳是不是特別憎恨我?”
怒祖眼角壹垂,沒有作聲。
徐誌穹接著說道:“妳在大宣興風作浪,把皇帝都拉到了妳道門之下,結果昭興帝被我殺了!
妳在冥界生出事端,焦烈威、杜春澤都和妳道門頗有淵源,他們兩個也被我設計殺了,
妳拉攏了三品判官龍秀廉,這廝為妳做成過不少事,他也被我殺了,
妳得力幹將公孫文,被我騙到千乘國,死在了洪俊誠手裏,
妳在千乘國留下的悍將袁成鋒,被我殺了!
妳把饕餮帶到了凡間,中了我的蠱毒,被生克雙宿煉化了!
洪俊誠積攢了七百多年的怨氣就快散盡了,
大宣的怒夫教也快被鏟除幹凈了,
而今就連梁孝恩都被我殺了!
段子方!怒祖!我處處與妳為敵,妳是不是特別恨我?”
怒祖神色平靜:“這番話既是說完了,想必妳也暢快了許多,妳既是暢快了,我便成全於妳,
我知妳地府路熟,但我不會送妳去地府,我給妳找個新的歸宿,讓妳不知痛楚,不受煎熬,不知喜怒,不知悲歡,凡塵牽絆,與妳再無瓜葛!”
徐誌穹猛然擡起頭,註視著怒祖。
怒祖回望著徐誌穹,察覺他又要動用念術。
他身體裏的那個特殊的存在,讓他能用處不屬於他位格的念術。
那個特殊的存在到底是什麽?
且看他這壹招的成色,就能看出個分明!
“我再讓妳出手壹次,看看妳有多少本事!”
怒祖做好了接招的準備,不想徐誌穹突然掏出個瓶子,將全部力量註入到瓶子當中,拔掉瓶塞,將瓶子裏的技法釋放了出來。
白瓷瓶壹共兩個,徐誌穹得了壹個,牛玉賢也得了壹個。
開戰之前,徐誌穹把牛玉賢的瓶子借了過來,找叢銘借了兩項技法,壹個存著悚息之技,另壹個存著攻心之技。
徐誌穹釋放了攻心之技,梼杌兇道三品技,裹挾著強大的氣機,追索著怒祖的怒火,正中了怒祖的胸腔。
怒祖有怒火麽?
有!
從看到徐誌穹的壹刻,怒祖就有滿腔怒火。
徐誌穹說的沒錯,他給怒祖制造了太多阻礙,破壞了怒祖太多計劃,怒祖雖然沒有流露出憤怒,但自內心難以遏制的怒火,還是被攻心之技捕捉到了。
熊熊烈焰在怒祖胸膛燃燒,怒祖神色依舊平靜,不見絲毫痛苦。
這是他的本尊,攻心之技沒有對他造成嚴重的傷害。
但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想查探徐誌穹身上的隱秘,卻不想看見瓷瓶裏存放的技法。
這瓷瓶是他送給梁孝恩的法器,他對這法器的功能並沒有任何興趣。
徐誌穹扛著上官青,白悅山抱著洪華霄,趁著攻心之技得手,立刻開始逃命。
怒祖壹抹胸膛,將火焰熄滅。
他揮動了壹下衣袖,整個庭院騰起巨大的氣浪,呼嘯著沖向了徐誌穹。
氣浪轉眼之間來到了背後,徐誌穹意識到自己逃不掉了。
他扯下兩枚役鬼玉,塞進了上官青的衣袋。
他把上官青扔給了白悅山,喊壹聲:“跑!”
白悅山夾住上官青,繼續狂奔。
徐誌穹轉過身,抽出了星鐵戟,在氣浪之中,艱難的站穩了身子。
星鐵戟是朱雀真神加持過的兵刃,應該能支撐壹陣。
我還有兩枚千斤龜,我還有壹方硯臺,我還有壹塊蛇皮!
我有龍須,我有牛金牛的角,我有壹個不知名的布袋子!
真神又如何?
就算彈盡糧絕,我也和妳拼到底!
氣浪之中,怒祖忽然現身,距離徐誌穹不到三丈。
徐誌穹揮起鐵戟,準備和怒祖拼命。
怒祖目光沈凝,盯著徐誌穹看了壹眼,徐誌穹渾身關節滯澀,鐵戟揮不起來。
怒祖不想再和徐誌穹糾纏下去,他輕輕揮了揮袍袖,準備毀掉徐誌穹壹半元神。
失去壹半元神的徐誌穹將會徹底喪失意識,但會保留大部分戰力。
怒祖可以繼續探查他身上的隱秘,還可以把徐誌穹改造成壹具極其擅長戰鬥的傀儡。
袍袖即將拂過徐誌穹的臉頰,突然斷在了地上。
壹把長戟割斷了怒祖的袍袖,指向了怒祖的咽喉。
這不是徐誌穹的鐵戟。
徐誌穹身前出現了壹個身形單薄的男子。
他回過頭,沖著徐誌穹聳聳眉毛,笑了笑。
窮奇感受到了壹股強大的意象之力,小心翼翼問道:“誰來了?薛半瘋麽?”
“是他。”徐誌穹看到了那抹山字形的胡須。
“哈哈哈哈哈!”窮奇放聲大笑。
第 八百七十壹章 神戰
薛運來了。
得知薛運來了,窮奇放聲大笑,仿佛這場戰鬥已經有了結果。
“我就說,那半瘋為什麽不殺了梁孝恩,”窮奇慨嘆壹聲,“這回卻看這老賊往哪逃!”
徐誌穹沒敢有絲毫放松,薛運的修為,畢竟在怒祖之下。
“誌穹啊,”窮奇打了個哈欠,“妳先看他們打著,我睡了。”
“妳睡?妳還敢睡?薛運是未神,怒祖是真神,薛運打不過怒祖,咱們得想辦法助戰。”
“什麽叫打不過?這就是妳不懂了,未神和真神只差了壹絲位格,這壹絲位格與戰力沒有什麽太大幹系,
若論信眾之多,波及之廣,根基之深厚,怒祖確實厲害,
若是單純比較戰力,這世上,除了千乘國藏著的那位,能和半瘋猿猴匹敵的,只有那只白貍貓,怒祖絕不是他對手,
妳們道門到處樹敵,若不是薛半瘋能打,妳們道門怎麽可能支撐到今天?
怒祖有怒祖的本事,他要好好藏著,薛半瘋肯定找不到他。
但只要被薛運找到了,怒祖的劫數就到了。
真神雖說不會隕落,我倒想看看,怒祖這次如何復生!”
薛運的戰力在怒祖之上?
窮奇是在胡扯吧?
“薛運戰力在他之上,為什麽不做真神?”
“未神之所以沒成為真神,有的因為不能,有的因為不想,薛運不是因為不能……”
窮奇當真睡去了,他氣機消耗了太多。
徐誌穹緊張的看著戰局,怒祖的神情比他還要緊張。
“妳我當真要在此交手?不顧妳我身份,總也得顧及道門體面。”怒祖在拖延時間,他在爭取逃走的機會。
薛運微笑道:“我覺得這挺合適,能見妳壹面,畢竟不容易!”
“咱們且選個合適的時機……”
“我就覺得現在這時機挺好,相請不如偶遇,咱們好好敘敘舊情!”
薛運壹揮長戟,月牙刃迅速變換著軌跡,在怒祖臉上鉤下來壹大塊皮肉。
怒祖顧不得傷勢,撤步後退之間,蕩起兩股氣機來夾攻薛運。
薛運不躲不藏,揮舞鐵戟,將兩股氣機雙雙斬斷。
氣機如雲霧般消散,薛運戟鋒前伸,長戟拉長壹丈有余,貫穿了怒祖前胸。
怒祖沒有試圖從長戟上掙脫,因為他知道這實屬徒勞。
他釋放出壹個分身,分身立在十丈之外。
他想和分身交換位置和處境,將身體的損傷交給分身承擔,他本尊則能換來十丈的距離,贏得逃跑的空間。
薛運掃了那分身壹眼,將意象之力化作利刃,頃刻將分身撕個粉碎。
怒祖分身被毀,失去了逃跑的依托。
薛運將鐵戟壹掃,把怒祖齊胸斬成了兩段。
怒祖兩段身軀化作了兩團氣機,想趁機擺脫薛運。
薛運用意象之力貫通鐵戟,兩團氣機重新聚合,變成了怒祖的身形。
怒祖氣機迸發,縈繞滿身,狀如盔甲。
薛運橫劈豎砍,手中鐵戟突然出現了幾十條戟鋒。
也不知是真變化了,還是薛運太快,導致徐誌穹看到了殘影,數十戟鋒來回翻飛,把怒祖砍成了滿地血肉。
碎爛的血肉不斷翻滾扭轉,每壹塊血肉都化成了壹個新的怒祖,身形體貌都與之前壹模壹樣。
轉眼間,院子裏出現了數百個怒祖。
幾十名怒祖攔住了白悅山,幾十名怒祖撲向了徐誌穹,余下的怒祖繼續與薛運纏鬥。
這壹招委實狠毒,如果薛運在乎徐誌穹等人的死活,他勢必分心救人。
如果薛運不在乎,他可以借這幾個人的身軀為依托,尋找逃跑的機會。
接下來的壹幕,讓徐誌穹產生了極大的困惑。
薛運依然站在庭院中央,在壹群怒祖的圍攻之下廝殺鏖戰。
徐誌穹揮舞著鐵戟,正打算和眼前的怒祖搏命。
但見壹個怒祖的分身來到徐誌穹近前,兇悍的氣機逼迫著徐誌穹連連後退。
在氣機壓迫之下,徐誌穹即將倒地,卻見那分身神情漸漸扭曲,隨即身軀炸裂消散,變成了壹片灰塵。
庭院裏的怒祖,壹個接壹個變成了灰燼。
怒祖自爆了?
這是什麽招數?
是不是這灰燼有毒?
徐誌穹急忙閉氣,隨手捂住了上官青的口鼻。
可白悅山沒有做出任何防備,因為過於緊張,白悅山的呼吸反而加劇了。
但他並沒有因為呼吸收到任何傷害,只是在恐懼之下,無法對當前的局面做出任何應對。
灰燼是沒毒的,怒祖的眾多分身確實在不停自爆。
他自爆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徐誌穹觀察許久,終於看清楚了壹些細節。
壹個怒祖的分身,在自爆前夕會出現壹些變化。
先是喪失了行動能力。
準確來說是因為四肢脫離了身體。
有人砍斷了他們的四肢,但因為速度太快,徐誌穹看不清那人的身形。
怒祖分身失去了四肢,但還有辦法反抗,他的軀幹依舊能散發強悍的氣機。
他自爆,就是為了把氣機散發的更猛烈麽?
徐誌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必須在下次自爆之前做好防備。
看過片刻,他發現情況和他想的不壹樣。
怒祖在自爆之前,有壹只手,摸了他的頭。
那只手僅僅閃現了壹下,隨即便消失了。
和此前的情形壹樣,怒祖分身的五官出現了嚴重扭曲,隨即炸裂成了飛灰。
這是誰做的?
薛運?
可在徐誌穹眼中,薛運壹直在院子中央和壹群怒祖廝殺,似乎從來沒動過地方。
有其他人幫他?
不可能。
院子裏除了來自怒祖的威壓,也只有來自薛運的意象之力。
如果真有這種強大的存在,徐誌穹至少會有壹些感知。
薛運也分身了?
按照窮奇的介紹,分身這種事情,對於神這個層級,倒也是常見的手段。
可徐誌穹感應不出分身和本尊之間的變化,類似的變化在怒祖身上就很明顯。
到底是什麽狀況?
徐誌穹正在思索,處在庭院中央的薛運突然來到了徐誌穹面前。
“用真身,打分身,能防止分身再出分身。”
說完,薛運又出現了在了庭院中央,還在和壹群怒祖廝殺。
薛運語速很快,徐誌穹需要壹點時間去消化。
用真身打分身?
薛運用自己的真身,打怒祖的分身。
整個庭院之中,只有壹個薛運。
他沒有用分身,他在用徐誌穹無法理解的速度,在庭院之中迅速移動,逐壹消滅怒祖的分身。
這到底是多快的速度,徐誌穹完全看不到薛運的行進軌跡,卻出現了滿院子都是薛運的錯覺。
徐誌穹看不清,怒祖也看不清。
眨眼之間,院子裏的分身被打掃幹凈,只剩怒祖的本尊,看著薛運,步步後退。
在怒祖的臉上,長出了壹片指肚大小的疙瘩。
每壹個疙瘩上都有壹個米粒大小窟窿,窟窿裏,似乎有東西在蠕動。
確實有東西在蠕動,徐誌穹看到壹個疙瘩裏鉆出來壹條黃褐色的蠕蟲,帶著滿身黏膩的油脂和分明的環節,在怒祖的臉上不斷扭動著身軀。
不多時,怒祖臉上鉆出了上百條蠕蟲,蠕蟲從疙瘩裏鉆進鉆出,帶動著怒祖的臉頰來回顫動。
徐誌穹感到壹陣暈眩,薛運喊壹聲道:“閉眼,這廝外身破了。”
外身破了!
這就意味著怒祖要現出原身。
神的真實模樣,不是徐誌穹這個層次能直視的。
徐誌穹趕緊閉上了眼睛。
他聽到了陣陣嘶吼,他感受到威壓在加劇。
他覺得自己的魂魄正在和軀體剝離。
這不是他魂魄出竅,依附在老鼠身上時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的體魄要被某種力量瓦解了。
威壓之下,上官青在掙紮,徐誌穹趕緊捂住了他的眼睛,對著白悅山喊道:“別讓洪華霄睜眼!”
威壓層層疊疊交織,幾十吸的時間仿佛過去了壹年。
徐誌穹突然聽到壹聲咆哮:“何必如此?為何偏要如此?為何偏要在此決個生死!”
這聲音淒厲而扭曲,徐誌穹聽不出其中的聲調,也辨別不出聲音的方向。
薛運笑了壹聲。
他的笑聲和往常沒什麽分別,壹如他在京城罰惡司罵大街時的語調。
“因為妳賤,我就看不得妳這賤人活著!”
薛運的解釋,讓怒祖不知該如何回應。
“妳道門生殺裁決,要看天理,妳且說我所作所為,何時違背過天理!”
這是要作甚?怒祖還想開嘴炮麽?
類似的話,梁孝恩也曾說過,薛運當初要殺了他,他說他脫離凡塵之後沒有殺過人,罪不至死。
可薛運沒有和他打嘴戰的興致:“上天且在此看著,妳違了多少天理,上天知曉,妳我也知曉,又何必在此饒舌?”
壹聲咆哮,怒祖似乎在做著最後的反抗。
壹道純凈天光籠罩了整個罰惡司,徐誌穹緊閉雙眼,仍覺雙眼劇痛,自己的意識和思緒仿佛都消失在了明澈的天光之中。
待天光散去,周圍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怒祖的威壓消失了。
薛運的意象之力也消失了。
徐誌穹小心翼翼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置身於兩界州之中。
天色明暗不定,風向四方遊移,森寒清冷之中,到處都有煙霧繚繞。
這樣的荒涼,是兩界州荒原之上最常見的景致。
“兄弟,妳總是捂著我眼睛作甚?眼珠快被妳摳出來了!”
上官青蘇醒了過來。
徐誌穹放開了上官青,上官青四下尋覓了壹番。
“寒鐘罰惡司呢?”上官青壹臉驚駭道,“兄弟,咱們這是到哪了,妳把我們帶到了什麽地方?”
徐誌穹沒有說話,也不知從何說起。
他蹲下身子,摸了摸腳下的泥土。
那泥土仿佛如灰燼堆積而成,比沙子柔軟,卻又不如土壤富有質感。
寒鐘罰惡司連壹點痕跡都沒留下,就這樣被從兩界州抹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