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夢中的線索

　　望安殿閻君杜春澤，此刻正站在徐誌穹面前。
　　徐誌穹知道遲早要見到他，倒也沒有慌亂，但手裏壹直攥著中郎印。
　　中郎印感應還在，證明杜春澤還沒有關城門。
　　“馬判官，我管教不嚴，部下勾魂使畢伍生到府上撒野，被馬判官就地正法，算他咎由自取，倒也讓老夫慚愧。”杜閻君直接把話挑明了。
　　聽他言語，似乎並沒有責怪徐誌穹，只是隱約之中表示這事折了他面子。
　　徐誌穹壹臉謙遜道：“畢白使手段高強，生死關頭，馬某拼盡全力，僥幸得勝。”
　　咱們只說勝負，不說是非，不給對方借題發揮的機會。
　　杜閻君慨嘆道：“有此敗類，乃我道門不幸，多虧馬長史及時出手，替我殺了這罪囚，
　　而今畢伍生已經伏法，正在千刀獄中受刑，馬長史若是不信，可前往刑獄壹見。”
　　徐誌穹連連搖頭道：“豈敢豈敢，馬某怎會信不過閻君。”
　　杜閻君點點頭道：“梁顯弘那昏君，倒行逆施，作惡無數，我聽說白大夫已經寫下了判詞，今日可曾把他的罪業帶來？”
　　徐誌穹揉揉額角：“近日瑣屑纏身，卻把這事情給忘了，且等來日，馬某把那昏君的罪業取來，告知白大夫後，再呈送給閻君。”
　　“忘了？”杜閻君壹笑，嘆口氣道，“也罷，馬長史既是事忙，老夫不敢多留，長史自便。”
　　徐誌穹再度施禮，離開了閻羅殿。
　　忘了，當真忘了麽？
　　徐誌穹怎麽可能忘了這件事？就是忘了吃飯，他也不可能忘了昭興帝的罪業。
　　從杜閻君的態度來看，冥道似乎已經就畢伍生壹個壞人，鏟除了這個壞人，所有秩序全都恢復了正常。
　　真是這樣麽？
　　畢伍生在酆都城裏追殺我時，這位閻君在做什麽？千萬別說他不知情！
　　就算他當時不知情，事後也不見給判官道壹個交代！
　　等畢伍生打到了中郎院，也沒見杜閻君出面阻止，若是那天死的是我？這位杜閻君又該怎說？
　　說不清的事情太多了。
　　在弄清楚真相之前，徐誌穹絕不會把昭興帝的罪業交給任何人。
　　除了閻羅殿，徐誌穹去了姜五娘的雜貨鋪。
　　看到徐誌穹，姜五娘那俏麗的臉上立刻掛上了壹層汗珠。
　　“這，這，這不是馬判官嗎？快，快，裏邊請，馬判官，您坐，先喝杯茶。”
　　姜五娘趕緊給徐誌穹倒了杯茶，徐誌穹放在壹邊，壹口沒動。
　　“五娘，妳這茶我可不敢喝，這壹口下去，難說要多少銀子。”
　　“這話怎麽說的，壹杯淡茶，咱們還說什麽銀子？”
　　“壹杯茶不用收銀子，壹塊役鬼玉，妳收了我役人八十兩！”
　　徐誌穹把壹塊役鬼玉拿了出來。
　　徐誌穹此番不是來買役鬼玉的，他有壹塊多余的玉石。
　　當初徐誌穹詐死，楊武和常德才趕來祭拜，他們想用役鬼玉給徐誌穹收魂。
　　徐誌穹買玉時花了三十兩，他們兩個來買時花了整整八十兩，這分明是騙鬼，這個仇，徐誌穹至今還記得！
　　姜五娘趕緊解釋：“馬判官，當初我是真不知道那是您的役人。”
　　“他們沒報我名字？”
　　“報了，可我以為他們撒謊，冒充您旗號，都是奴家的不是，奴家給您賠禮了，奴家這裏有三塊上等的好玉，奴家都送您就是了。”
　　姜五娘是真怕，她聽到消息了，眼前這位判官，剛剛殺了壹位勾魂使。
　　勾魂使是什麽樣的存在？
　　在望安殿裏，除了閻王，勾魂使最大，他居然死在了這位判官手裏，妳說姜五娘能不怕麽？
　　徐誌穹笑壹聲道：“我要恁多玉作甚？且說說妳這還有什麽好東西？”
　　“好東西多的是，都在貨架上，您只管挑選。”
　　徐誌穹來到貨架旁邊，先看了看兵刃。
　　姜五娘趕緊介紹：“左邊是人間的兵刃，右邊是陰間的兵刃，工法和材料都屬上層。”
　　徐誌穹壹怔：“兵刃還分陰間和陽間？我陽間的兵刃在陰間不能用麽？”
　　“能用，當然能用，陰陽兩世的兵刃都壹樣用，我們不是按地方的分的，是按用途分的，陽間的兵刃用來打人，陰間的兵刃用來打鬼。”
　　“打鬼還有專門的兵刃？”
　　“有啊！陽間的兵刃也能打鬼，但這分寸不好掌握，尤其是尋常的鬼魂，打輕了打不服，打重了弄不好魂飛魄散，好不容易收個役人卻又糟蹋了，就像這位姑娘這麽俊，哪舍得讓她魂飛魄散了！”
　　言罷，姜五娘特地摸了摸韓笛的臉蛋，嚇得韓笛直哆嗦。
　　從進了酆都城，韓笛就壹直哆嗦。
　　徐誌穹對陰間的兵刃很感興趣，他先拿起了壹條鞭子。
　　“好眼光！”姜五娘贊嘆壹聲道，“這條鞭子叫笞魂鞭，於您身邊這位姑娘正合適，打的夠疼，還打不壞，城門口的江二娘子，就用這樣的鞭子，打服了不知多少丫頭！”
　　徐誌穹放下鞭子，又看到了壹口鐵鍋：“這個是做什麽用的？”
　　“這個就不適合這小泵娘了，這個叫問鬼釜，專門對付兇悍的鬼魂，若是想從他們嘴裏問出些事來，且把他們放在問鬼釜，煎炸烹炒，看您心意，用不了半天時間，問什麽就說什麽。”
　　徐誌穹點點頭，指著貨架上壹盞油燈道：“這個又有什麽用？”
　　“這是聚魂燈，您把燈燭點著，魂魄自己往燈下聚集，燈光所到之處，魂魄立刻顯形，
　　八品的引路主簿最喜歡買這燈，把這燈往陰暗處壹放，只要能叫出鬼魂的名字，就能把鬼魂引過來，然後再把鬼魂送上黃泉路，功勛雖然不多，但委實好賺，
　　這燈在水裏也能亮，就連水鬼都能引過來，可您這修為早就過了八品，這東西也用不上了。”
　　“誰說用不上？這東西我要了，連上剛才那個問鬼釜和笞魂鞭壹並算來，要多少錢？”
　　“這個……”姜五娘壹咬牙道，“罷了，馬判官總照顧我生意，此前那事情也是我做的不對，這三樣東西，我都送您了。”
　　徐誌穹壹笑，搖搖頭道：“這份大禮我可受不起，再者說也不能讓妳吃這麽大的虧，妳且說個價錢！”
　　姜五娘猶豫半響道：“那便和馬判官交個實底，這條笞魂鞭最便宜，只要壹百兩銀子，聚魂燈和問鬼釜各要三百兩銀子，加在壹起是七百兩，
　　馬判官，之前的事情是我對妳不起，別人說抹個零頭，我就收個零頭，您壹共給二百兩就行！”
　　姜五娘這次報價十分實在，壹口氣讓了七成多，她確實拼上了本錢。
　　徐誌穹搖頭道：“這卻太委屈妳，我給妳三百兩，明天叫役人把銀子給妳送來，我先給妳留個字據。”
　　姜五娘連連擺手：“您還留什麽字據，我還信不過您不成？您就是壹個子不給我也認了！”
　　徐誌穹轉頭去了施程的都官府，看到徐誌穹，施程高興壞了。
　　“兄弟，我就知道妳有這個本事，把畢伍生那王八蛋給宰了！
　　畢伍生那王八蛋死了，殿君也回來了，望安殿的日子好過了！”
　　徐誌穹笑了笑，沒說話，施程看著韓笛道：“這姑娘這麽俊，莫非是妳新收的役人？”
　　徐誌穹搖頭道：“這可不敢亂說，沒妳施都官的允準，我哪敢收役人！”
　　“這事好說！”施程拿來錄事簿，把姓名生辰壹壹記錄妥當，當面用役鬼玉收了韓笛，再把她放出來，役人的手續就算辦妥了。
　　施程對徐誌穹道：“馬兄弟，杜閻君是個好人，妳只管信他就是，來日把那昏君的罪業帶來，趕緊讓他服刑受苦！”
　　徐誌穹點頭道：“我也是這麽想的，就是近日總是忘事，且等來日，我壹定把那昏君帶來。”
　　辭別了施程，徐誌穹帶著韓笛離開了酆都城。
　　他帶著笞魂鞭和聚魂燈，把問鬼釜扣在了韓笛身上。
　　此行還算順利，但下次來卻難說，只要徐誌穹不肯把昭興帝的罪業交出來，杜閻君恐怕不會輕易放過他。
　　韓笛背著問鬼釜，壹路走的艱難，剛走了壹半，且含著眼淚看著徐誌穹。
　　嘴被縫上了，可壹雙眼睛還能說話：師兄，小妹走不動了。
　　徐誌穹也是心疼，且拿起笞魂鞭道：“我給師妹添把力氣？”
　　韓笛兩腳如飛，跟著回了罰惡司，轉而又回了侯爵府。
　　徐誌穹利用役鬼玉，把韓笛的魂魄送回了身體，隨手交給了楊武：“今後師妹便由妳照顧了。”
　　韓笛復蘇過來，鉆到楊武的懷裏失聲痛哭：“楊師兄，救我！”
　　楊武抱著韓笛道：“師妹，委屈了，我知道妳受委屈了，妳先別哭，擦擦眼淚，去把地掃了。”
　　“我……”韓笛楞了片刻，“師兄，妳時才說甚？”
　　“掃地呀！”
　　“妳說，讓我掃地？”
　　“不讓妳掃，難道我掃？”
　　韓笛壹臉委屈道：“師兄，小妹實在太累了，能不能……”
　　“累了就不掃地麽？憑什麽？就憑妳長得俊麽？”
　　這壹點上，韓笛還真有信心，她就壹直盯著楊武看。
　　我就是這麽俊，我就不信妳不饞！
　　楊武被看煩了，回身喊壹聲道：“老常，妳過來！”
　　常德才提著掃把，走到近前，皺眉道：“不和妳師妹親熱，卻叫我過來作甚？”
　　楊武指著常德才，對韓笛道：“妳有她壹半俊麽？”
　　韓笛壹擡頭，看了看常德才，半響無語。
　　她真沒有常德才長得俊。
　　她見過的女子當中，沒有壹個比常德才長得俊。
　　楊武從常德才手裏接過掃把，交給了韓笛，轉身又對常德才道：“老常，以後這粗活，交給我師妹就行，我師妹可能幹了！以後妳也不用再受累了，我昨天買了些好檀香，咱們兩個吃壹爐去！”
　　……
　　徐誌穹來到了內史府，這是梁玉瑤在皇宮之外的府邸，她的待遇和何芳壹樣，日常活動都不受皇宮的限制。
　　聞聽徐誌穹來了，梁玉瑤甚是歡喜，精心打扮壹番，又吩咐後廚準備酒宴，她想和徐誌穹痛痛快快喝兩杯。
　　沒想到，徐誌穹此次前來，卻有事情求她：“公主，能不能幫我查壹個人？”
　　梁玉瑤不耐煩道：“查什麽人？”
　　“歷代司禮監秉筆太監中，有沒有壹個姓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