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徐誌穹的開門之匙

　　這壹本《千乘罰惡司名錄》，功能相當於《冢宰錄事簿》？
　　當真麽？
　　《冢宰錄事簿》能將壹個判官從道門之中除名。
　　這本名錄也有同樣的功能？
　　徐誌穹接過名錄，仔細檢查了壹番。
　　從紙張的質感和手感來看，和《冢宰錄事簿》完全壹致。
　　“我可以把判官的名字寫上去，還能把他們的名字勾掉？”
　　公輸班點點頭：“妳想寫多少，無所謂，但勾掉之前，卻要三思，如果判官不是自願離開道門，妳要為此折損修為。”
　　徐誌穹點點頭，把《千乘罰惡司名錄》收了起來。
　　公輸班道：“還差最後壹件緊要事情，妳給千乘罰惡司做個開門之匙。”
　　徐誌穹詫道：“這開門之匙需要我來做？”
　　公輸班點頭：“由初代長史定下大匙，其他判官各定小匙。”
　　“什麽是大匙、小匙？”
　　公輸班道：“妳晉升的太快了，以至道門常識還不及個推官，
　　罰惡司開門之匙，分大匙和小匙，大匙是定數，小匙是變數，所有罰惡司的判官共用壹個大匙，小匙則各不相同。”
　　徐誌穹明白了公輸班的意思，說白了，這就是壹段兩部分組成的密碼。
　　壹部分是固定密碼前綴，這部分由初代罰惡長史決定。
　　後邊是個人密碼後綴，這個由誰來決定？
　　“小匙是由判官自己決定麽？”
　　公輸班點頭：“是由判官自己決定，但也得有罰惡司大門回應。”
　　大門回應？
　　徐誌穹記得自己的開門之匙，是師父給的，別的罰惡司的開門之匙，是從其他判官那裏學來的。
　　這和城門有什麽關系？
　　因為沒經歷過確立開門之匙的儀式，徐誌穹還挺好奇，他跟著公輸班來到罰惡司城門，聽著公輸班的指點。
　　公輸班先把城門關上，對徐誌穹道：“集結意念，做初匙。”
　　什麽是初匙？
　　徐誌穹壹臉懵懂的看著公輸班。
　　“就是第壹個動作。”
　　徐誌穹想了想以前的開門之匙。
　　他去過的罰惡司不少，也掌握了不少開門之匙，開門之匙的動作差不多都壹樣，說白了，就是單腳原地轉圈。
　　徐誌穹站在原地，想了想動作要領，擡起右腳，左腿站立，想逆時針轉壹圈。
　　左腿壹陣劇痛，徐誌穹倒在了地上。
　　他忘了壹件事，左腿腿骨斷了，走路尚且勉強，更別說轉圈。
　　徐誌穹試了試右腿，右腿傷的也不輕，徐誌穹轉不動。
　　“改日吧，今天腿腳不濟，做不了開門之匙。”
　　公輸班道：“妳若不做開門之匙，卻不能算我交工。”
　　“算妳交工了，我信得過妳，來日叫個匠人過來，把開門之匙補上就好。”
　　公輸班搖頭道：“我是正經找妳交工，不用妳通融，也不欠妳人情。”
　　徐誌穹詫道：“誰說妳欠我人情了？我今天腿腳不靈，這事也不怪妳，且算妳今日交工，這有什麽不妥？”
　　“交工沒交齊整，妳這是砸了我招牌！”公輸班忽然惱火了。
　　“我今日就是做不了開門之匙，那妳且等兩日再交工！”徐誌穹也惱火了。
　　“等兩日？我憑甚等？這廂已經完工了！”
　　“妳說這事怎麽辦是好？”
　　兩下爭執半響，公輸班寸步不讓，非要逼著徐誌穹把開門之匙做了。
　　徐誌穹無可奈何，且問道：“這開門之匙，壹定要單腿轉圈麽？”
　　公輸班道：“各罰惡司初代長史，都是這麽做的。”
　　“不這麽做能怎地？”
　　“這是道門習俗。”
　　“不守這習俗能怎地？”
　　公輸班沈默片刻：“也不能怎地。”
　　“那好！”
　　徐誌穹站在城門之下，集中意念，想了壹套開門之匙。
　　這動作還不好想，不能太平常，不能太簡單，不能讓人輕易破解。
　　也不能太復雜，罰惡司是判官逃命的去處，尤其對於壹些低品判官，這是他們活命的倚仗。
　　如果把開門之匙設置成兩腳各轉八十圈，然後踩著高蹺來套雜耍。
　　這的確不好破解，可真遇到危險，判官幾乎沒有活著做完開門之匙的可能。
　　徐誌穹思量許久，做了第壹個動作。
　　右手撫左肩，左手撫右肩，兩手交叉於胸前。
　　頭往左肩微微傾斜，目視左手肘。
　　胯骨往右輕擺，右腳向左前邁出半步，腳尖點地，和左腳呈前後交叉。
　　整個身姿，盡顯柔媚，這是大宣舞姬最出名的起舞姿勢，勾欄的老客，稱之為媚眼柳腰式。
　　還好腰沒受重傷，徐誌穹覺得自己扭動的幅度相當動人。
　　公輸班看了壹眼，問道：“妳這是作甚？”
　　“初匙！”徐誌穹簡要回答。
　　壹陣寒風吹過，公輸班緩緩說道：“這是開門之匙，壹座罰惡司的開門之匙，所有判官進罰惡司之前，都要做開門之匙。”
　　徐誌穹皺眉道：“妳怎恁多事，我不做，妳不答應，我做了，妳還恁多挑剔！”
　　“正匙。”公輸班沒再多說，讓徐誌穹做第二個動作。
　　徐誌穹半轉過身，側對公輸班，拿起壹綹頭發咬在嘴裏，臉上羞澀帶笑。
　　左腳在右腳之前，右手輕輕掀起了衣衫的下擺。
　　這叫咬絲撩裙式，是勾欄老客最喜歡的姿勢。
　　公輸班的喉頭顫動了壹下。
　　相處這麽久，徐誌穹從未見他有過情緒的起伏。
　　現在他似乎有起伏了。
　　“尾匙。”公輸班讓徐誌穹做最後壹個動作，他不想再多看徐誌穹壹眼。
　　徐誌穹站直身軀，雙手交叉於身前，胯骨前頂，放聲大笑。
　　公輸班驚呆了，這個姿勢他從未見過。
　　這個是笑傲吉爾式！
　　沒有舞姬會做這種粗俗的動作，因為舞姬沒有吉爾！
　　這完全是徐誌穹自創的！
　　沒有人會把這三個動作聯想到壹起，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沒有人能輕易破解千乘罰惡司的開門之匙。
　　徐誌穹看著公輸班，滿意的笑了笑。
　　公輸班低下了頭，輕聲道：“其實晚幾天交工，也不是不行。”
　　徐誌穹皺眉道：“開門之匙都定下了，妳還說這個作甚？”
　　“妳做的是開門大匙，所有進入千乘罰惡司的判官，都要做大匙，妳當真明白麽？”
　　徐誌穹眨眨眼睛道；“這有什麽不妥麽？”
　　公輸班搖頭道：“妳知不知道，開門大匙壹旦定下來，很難修改。”
　　“那我就不改了。”
　　徐誌穹神情坦蕩！
　　公輸班連連搖頭道：“開門之匙，要經妳們道門之主核驗，他不會允許妳這般戲謔，
　　妳且在此等待道門之主的消息，三天之內，如果沒有天光降臨城門之上，就證明道門之主不允許妳用此開門之匙，屆時妳可以找我重做壹番，但妳須賠我銀子壹萬……”
　　話沒說完，天空之中，壹道明亮的光芒，墜落在了城門之上。
　　道門之主，答應了。
　　徐誌穹看著那光芒，驚喜說道：“這就是天光麽？”
　　“怎會如此，那等齷齪舉止，也能當，當開門之匙麽？那等……”公輸班暗自咬了咬牙，“那廝雖說品性不濟，可這等大事，他怎麽能……”
　　徐誌穹道：“開門之匙，就算成了？”
　　公輸班點點頭道：“大匙成了，還有小匙，妳對著城門，再做壹次，壹個動作便好，城門若是自行打開，便是回應了妳。”
　　徐誌穹回過身，面向城門，默默站著。
　　公輸班皺眉道：“妳且快些，莫把城門惹惱了，罰惡司的城門可是有靈性……”
　　說話間，徐誌穹抱拳，對著城門深深施了壹禮。
　　公輸班詫道：“這就是妳的小匙？”
　　徐誌穹點點頭。
　　“為何要對城門行禮？”公輸班不解。
　　“千乘國，有判官道了。”徐誌穹滿臉笑容。
　　公輸班默然良久道：“妳又不是千乘人，何必執著於此？”
　　“因為千乘人是人，得讓他們像人壹樣活著
　　人就得像人壹樣活著，這是天理。”
　　吱嘎嘎嘎！
　　罰惡司的城門對著徐誌穹敞開了。
　　這是城門的回應，他認可了徐誌穹的開門之匙。
　　徐誌穹看著大開的城門，笑得越發愜意。
　　公輸班道：“若沒別的事，這樁生意就算做完了”
　　“其他判官怎麽來這？”
　　總不能帶著他們從中郎院走過來。
　　“記錄在名冊的判官，在入冊當天，可以只用大匙抵達罰惡司，就只有當天，
　　做壹次大匙，他們就能來到門前，再在門前做壹次小匙，他們各自就算有了開門之匙。”
　　“其他的判官的小匙各不相同麽？”
　　公輸班點點頭：“若是有人的小匙和別人重復了，城門不會回應。”
　　“每個判官都有自己的開門之匙，可若是他把開門之匙告訴了別人又會如何？”
　　公輸班道：“只要對方是判官，同樣可以用他的開門之匙進入罰惡司。”
　　也就是說不同的判官，可以用同壹個開門之匙進入罰惡司。
　　徐誌穹之前去湧碌罰惡司、竹州罰惡司、滑州罰惡司，都沒有經過罰惡司大門的驗證，用的都是別人的開門之匙。
　　他甚至懷疑，他在京城罰惡司的開門之匙，都是別人的。
　　“那設置這不同的開門之匙又有什麽用處？”
　　“開門之匙的主人只有壹個，他若是把開門小匙改了，其他用這開門之匙的人，就會被擋在門外。”
　　原來開門之匙的主人，掌握著密碼修改權。
　　“若是我把開門大匙改了呢？”
　　公輸班沈默片刻道：“想改開門大匙，沒那麽容易，但如果真被改了，除了罰惡長史之外，所有判官都會被擋在門外。”
　　沒想到罰惡長史有這麽大的權力。
　　徐誌穹沖著公輸班點點頭道：“生意做完了。”
　　公輸班拿出賬冊道：“這是壹路上，妳欠我的，咱們把銀子結了吧。”
　　“好說。”
　　雖說貴了點，但這些知識太難得，徐誌穹沒有賴賬的打算。
　　他跟著公輸班準備上馬車，走了兩步，突然倒在了地上。
　　公輸班俯身看著徐誌穹：“莫裝死，欠賬不還，算什麽丈夫？”
　　徐誌穹不作聲。
　　公輸班上前看了片刻，知道了原因。
　　下升中。
　　公輸班看了看千乘罰惡司，比壹座城還大的千乘罰惡司。
　　這是壹樁大功績。
　　這家夥升到了四品中，而且距離四品上很近。
　　若是不理會他，他怕是保不住這條性命，欠下的銀子找誰要？
　　若是理會他……
　　公輸班搖搖頭，嘆了口氣。
　　他從馬車下方拿出壹口大鐵鍋，自言自語道：“這生意，做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