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九品中段

　　正午時分，周開榮帶著壹身黃、白、綠不可描述之物，來到了皇城司正堂。
　　他能動了，但是其他人還不能動，他的部下、弟子、家丁，還有兄長、嫂夫人全都困在了陷阱裏。
　　現在他想來求情，求鐘參放他回去。
　　可鐘參沒空見他。
　　皇城司指揮使，堂堂三品大員，是他說見就能見得？
　　在庭院站了壹個多時辰，壹名侍衛走上前道：“跟我去書齋。”
　　周開榮乖乖跟著去了書齋，鐘參正在看書，周開榮壹進門，鐘參捂住了鼻子。
　　“真臭啊，和周家二虎的名聲壹樣臭不可聞！”
　　周開榮不敢多說，俯身施禮道：“請指揮使放我等離去。”
　　鐘參冷笑道：“我捆著妳腿了？要走就走啊！走之前帶著妳部下，把衙門口給我打掃幹凈！”
　　周開榮連連稱是，卻還沒走。
　　鐘參壹臉不耐煩道：“還有何事？”
　　“請鐘指揮使，還我侄兒壹個清白。”
　　“清白？”鐘參壹笑，“還真是給臉不要，且說妳侄兒如何清白？”
　　周開榮聲音顫抖道：“武栩汙蔑我侄兒拐帶民女，我侄兒斷然做不出這等事。”
　　鐘參道：“深更半夜，強搶良家婦女，這不是拐帶是什麽？”
　　周開榮紅著臉道：“我侄兒，性情頑劣了些，可豈能與人牙之流混為壹談？”
　　“什麽叫頑劣？打死乞丐也算頑劣？燒死乞丐也算頑劣？打砸搶掠也算頑劣？行兇傷人也是頑劣？我部下提燈郎都被妳侄子打傷了，這也是頑劣？”
　　周開榮強辯道：“這都是武栩汙蔑……”
　　“放肆！”鐘參壹錘案幾，喝道，“武伯封是掌燈衙門的千戶，掌燈衙門是京城的官署！種種罪狀都是掌燈衙門的判決！容妳在這裏信口雌黃！”
　　周開榮低頭不語，鐘參喝了口茶，語氣平和了壹些：“妳今天要討個說法，我就給妳個說法，這案子核驗過了，掌燈衙門判決屬實，妳侄子該殺！幫兇也該殺！就這麽定了！”
　　“指揮使……”周開榮擡起頭，咬牙道，“事情可不能做絕了！”
　　“做絕？”鐘參猙獰壹笑，“若是做絕，就該連妳那兒子壹並殺了，回去且好好管教妳家那小老虎，要麽滾出京城，要麽在家待著不要出來走動，掌燈衙門下了通緝，若是再敢胡作非為，妳且等著給他收屍！”
　　周開榮氣得渾身發抖，鐘參扇了扇鼻子道：“還在這作甚？當我真不嫌棄妳麽？”
　　掌燈衙門門前，周開榮家人及壹幹部下，已經快被腌臜之物埋了。
　　陷阱已經解除，周開榮命令部下擡著周海衾的屍體離開。
　　剛走兩步，卻見壹名穿著盔甲的俊美少年攔在了面前。
　　這少年他認得，是刑部尚書的公子，余杉。
　　余杉抱拳道：“周郎中，指揮使有令，把衙門打掃幹凈，才能讓諸位離開。”
　　周開榮道：“我與余尚書交情頗深，公子就不要為難我了。”
　　余杉道：“職責所系，卑職乃奉命行事，還望郎中見恕。”
　　周開榮無奈，只得帶上部下打掃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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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誌穹在家裏壹覺睡到黃昏，帶上犄角和柴火棍去了罰惡司。
　　他不想聽這兩個亡魂聒噪，壹直沒把兩個亡魂放出來，可等到了判事閣，卻沒有看到夏琥的身影。
　　她不在？
　　還是在裏屋睡覺？
　　“夏推官，夏推官？”喊了許久不見回應，徐誌穹準備走了。
　　換做以往，他可以多等壹會，但現在他不想等，九品中段就在眼前，他壹刻都不想多等。
　　周圍還有不少判事閣，先換壹家吧，誰讓妳不堅守崗位，兩筆買賣卻便宜了別人。
　　徐誌穹剛要出門，卻見夏琥從門外走了進來。
　　徐誌穹趕緊迎上前去：“夏推官，妳出門了？”
　　“出門怎地？”夏琥不知道在哪受了氣，語氣冰冷道，“難不成壹直待在這伺候妳？”
　　這是什麽態度？我來照顧妳生意，妳還冷言冷語？
　　徐誌穹把兩枚犄角往桌上壹放，冷冷說道：“妳若不想伺候，下次我找別人。”
　　看到徐誌穹壹次拿出兩枚犄角，夏琥的眼神瞬間溫柔了許多：“妳壹次殺了兩個惡徒？”
　　徐誌穹笑道：“不是我殺的，難不成還有人送我？”
　　“好本事呀，馬判官！”夏琥的語聲也軟糯了許多。
　　“馬馬虎虎，讓夏推官見笑了。”
　　“蒙馬判官照顧了，有勞馬判官，帶罪囚去孽鏡臺照照。”
　　這聲音真甜啊，甜的徐誌穹直起雞皮疙瘩。
　　不能怪夏琥太現實，推官的日子確實不好過，審結壹個案子，只能拿到五點功勛，審錯了還要倒扣五點。
　　不僅效率低下，而且還內卷嚴重，壹座罰惡司裏有幾十個判事閣，推官之間的競爭非常激烈。
　　光靠這點功勛，晉升肯定無望，夏琥經常摸魚幹點私活。
　　幹私活是犯規矩的，推官不能隨意離開罰惡司，好不容易溜出去，在京城轉了壹天，壹無所獲，又被徐誌穹給召了回來，夏琥的心情自然不好。
　　可看到這兩枚罪業，夏琥心情好了。
　　不止心情好了，看著這個傻乎乎的九品判官，夏琥突然覺得他挺英俊的。
　　任何時代都壹樣，想打動姑娘的芳心，不能單靠甜言蜜語，得有硬通貨。
　　徐誌穹放出了兩個亡魂，周海衾破口大罵，夏琥還是用了老辦法，手指輕輕壹捏，讓周海衾安靜了下來。
　　那名護衛的亡魂壹語不發，他在觀察周圍的環境，似乎意識到了即將發生的事情。
　　周海衾的罪業有兩寸六，孽鏡臺先呈現了他的罪行。
　　“打砸商鋪，搶劫財物，算是貪錢。”
　　“調戲女子，算是貪色。”
　　夏琥壹邊看著罪業，壹邊寫著判詞，等看到周海衾燒死乞丐的時候，夏琥笑了：“這是貪什麽？”
　　乞丐身上沒什麽可貪的，這是為了作惡而作惡。
　　“因惡生惡，罪責加倍！”夏琥在判書上多寫了幾筆。
　　比起王世潔，周海衾的罪行要少很多，光是殺死兩個乞丐就給他攢了將近兩寸的罪業，其余惡行壹分壹分積累，最終攢到了兩寸六。
　　判詞寫好，封進竹筒，接下來輪到了那名護衛。
　　護衛的罪業有兩寸三，看到孽鏡臺上的壹幕幕罪行，護衛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
　　他知道自己死了，也知道自己將為生前的罪行受罰。
　　他跪在地上對著徐誌穹和夏琥不斷磕頭：“兩位大人，兩位老爺，請聽小人壹言，小人確實犯下了罪孽，但都是受了周家惡少的指使，此絕非小人本意，懇求兩位大人從輕發落。”
　　夏琥看著孽鏡臺上的景象，點點頭道：“確實是受了指使。”
　　護衛連連磕頭：“懇請大人高擡貴手。”
　　“高擡貴手？”夏琥笑了，“想妳毆打那乞丐和幼童時，怎沒見妳拳頭擡高壹寸？像妳這種奴才，絕不能輕饒，必須從嚴判了！”
　　護衛還想辯解，夏琥又是壹捏，護衛也安靜了下來。
　　徐誌穹真羨慕這技能：“到了七品，我也能學會這手段麽？”
　　夏琥搖搖頭道：“這是我獨門絕技，並非判官技能，只要妳壹直照顧我生意，等妳到了七品，我教妳就是了。”
　　“非得等到七品？”徐誌穹抽了抽鼻子，總覺得夏琥在騙他。
　　“我怎會騙妳，以妳九品的體魄，想學這等技能，百害而無壹利。”夏琥寫好了判詞，交給了徐誌穹，難得她好興致，竟然把徐誌穹送到了門口。
　　“馬判官，以後還得靠妳多照顧！”
　　徐誌穹道：“妳若不在，我怎麽找妳？”
　　“只要妳喚我名字，我自然會回來，稍等片刻就好。”
　　離開了罰惡司，徐誌穹壹路小跑去了酆都城。
　　到了森羅殿，守門的鬼差聶貴安迎了上來，還有幾位鬼差也迎了上來。
　　“判官，您裏邊請。”其他幾位鬼差不認識徐誌穹，只能隨便招呼壹句。
　　聶貴安和徐誌穹熟絡了，上前招呼道：“馬判官，您隨我來。”
　　看來他們這行競爭的也挺激烈。
　　跟著聶貴安往裏走，徐誌穹發現森羅殿裏有不少偏廳，可聶貴安總是把徐誌穹帶到典獄施程的偏廳裏，看來他們背後另有交情。
　　“馬尚峰馬判官，遞解惡徒兩名！”
　　聽著激昂的回聲，徐誌穹保持著平靜的神色，不斷暗示自己：“我習慣了，真習慣了。”
　　典獄施程贊嘆道：“這才幾天，您又押來兩名罪囚，真是蒙您照顧了。”
　　“您客氣！”徐誌穹趕緊還禮。
　　施程核驗無誤，給徐誌穹拿來了憑票，壹名鬼差從後堂跟了出來，小聲說道：“咱們油不夠用了。”
　　“叫掌刑的去隔壁借壹些來，反正隔壁也沒生意，閑著也是浪費！叫弟兄們準備兩把鉤子，磨利壹點，上次就沒鉤住，半天撈不上來！”
　　施程教訓了壹番屬下，轉臉對徐誌穹笑道：“兩張憑票您收好，壹共四十九顆功勛，老規矩，丟了或是遭搶了，您來我這補辦，送馬尚峰，馬判官！”
　　嘹亮的嗓音，在閻羅殿裏久久回蕩。
　　興奮的徐誌穹，壹路飛奔回了罰惡司。
　　就要升到九品中了！
　　到了賞勛樓，拍下兩張憑票，壹陣青煙過後，撿出來四十九顆功勛。
　　徐誌穹有備而來，他帶水了。
　　先抓起壹把，壹共十顆，就著壹口水，下了肚。
　　又抓起壹把，還是十顆，兩口水，又下肚。
　　第三把，只抓了壹顆，晉升九品中段，只需要二十壹顆，徐誌穹怕吃多了不作數，白白浪費了功勛。
　　壹顆金豆子下肚，徐誌穹心頭大喜，終於升到九品中了。
　　沒等笑出壹聲，徐誌穹忽然渾身痙攣，倒在了地上。
　　這什麽情況？晉升過程的不良反應？
　　要倒也不能倒在這裏，得找個安全的地方待著，手裏還攥著二十八顆功勛！
　　徐誌穹想掙紮起身，可試了幾次，站不起來。
　　遠處壹個身影晃動，有判官要進賞勛樓。
　　這可怎麽辦？
　　他要搶我功勛可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