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徐誌穹的背後 到底是什麽東西？

　　李沙白的想法非常合理。
　　要說講理，想要當皇帝，修為不能過七品，這是大宣的規矩，李沙白說的沒毛病。
　　要說不講理，想要開戰，李沙白曾和孽星硬鋼，在涼芬園輕松爆了三品饕餮隋智，京城裏這幾個三品加在壹起都未必是他對手，而且現在太蔔瘋了，鐘參還未必肯出力。
　　要說想要作弊，可以找太蔔修改睿明塔，又或者找鐘參在太子身上刺字，可這兩條路都走不通。
　　李沙白有三品陰陽修為，太蔔曾經說過，凡塵之中，陰陽修為最高者，當屬前前朝的李衍，太蔔在睿明塔上的手腳騙不過李沙白。
　　李沙白還有三品墨家修為，鐘參也曾說過，李伏生雖已歸隱，但只要這人還活著，鐘參就算不上世間第壹匠人，他的手段也騙不過李沙白。
　　打不過，騙不過，說理說不過，從物理學的角度來講，這件事情貌似沒有緩和了。
　　但從數學的角度來講，這件事還有周旋的余地，徐誌穹提出了壹個更優解。
　　“李畫師，妳想讓瑾王當皇帝，給何姑娘爭取建立根基的時間，可妳就不擔心瑾王賴在皇位上不下來？”
　　李沙白笑道：“那蠢人沒這本事。”
　　“沒這本事，但他有條根基。”徐誌穹給李沙白沏了杯茶，拙劣的茶藝，讓李沙白直皺眉頭。
　　“妳說有條根基，指的是哪壹條？”
　　“還能是哪壹條？”徐誌穹看向了根基的位置，“大宣開國至今，沒有出現過壹位女皇，瑾王倘若真霸占了皇位不下來，群臣縱使忍受不了昏君，也未必會支持何姑娘！”
　　李沙白喝了壹口徐誌穹沖的茶，火候和味道都不對，實在覺得難以下咽，想吐了，又怕失了禮數，只得勉強下咽：“對付這蠢人，李某還有把握，至於何姑娘能掙來多少功績，那要看她本事！”
　　徐誌穹搖頭道：“莫要小覷了瑾王，妳為扳倒太子，勢必要惡戰壹場，屆時兩敗俱傷，瑾王坐收漁利，卻要打妳個措手不及，
　　橫豎都是為了何姑娘爭取時間，咱們何不訂個君子之約，把瑾王直接繞過去？”
　　李沙白皺眉道：“如何繞過去？”
　　徐誌穹道：“先讓太子當皇帝，當十年，十年期限壹到，若李畫師認為太子無力守住大宣的繁華，再讓太子讓位於何姑娘。”
　　李沙白皺眉道：“那我還費這些周折作甚？我把瑾王推在前面就是了為了對付太子，
　　太子不是瑾王，他卻是個真正的聰明人，倘若他賴在皇位上不下來，我對他卻當真無可奈何。”
　　徐誌穹挺起胸膛，壹臉正色道：“太子絕對信守諾言，我願以聖威長老的性命作擔保！”
　　李沙白皺眉道：“妳為什麽以別人的性命作擔保，卻舍不得自家性命麽？”
　　徐誌穹壹臉謙遜道：“徐某位卑人輕，這事情就算我願意作保，李畫師妳能答應麽？徐某這條命才值幾個錢？”
　　李沙白冷笑壹聲：“粱季雄的性命便值錢麽？妳可知大宣的皇位是什麽分量？”
　　“價錢好商量，二長老不夠，再把太蔔算上，把太子的姑姑粱賢春也算上，他姑父鐘參也算上，他六姐粱玉瑤也算上，太子日後若是賴賬，妳就找這些人算賬，徐某眼睛都不眨壹下！”
　　“我找他們算賬，妳眨什麽眼睛！”
　　李沙白雙眼微閉，他在斟酌徐誌穹的話，他在權衡其中的利弊。
　　瑾王坐上皇位之後，肯定不會輕易下來。
　　但太子坐上皇位，更不會輕易下來。
　　李沙白把瑾王推在前面，正是為了對付太子。
　　但徐誌穹還提醒了壹句：“給太子十年時間，大宣不會毀在太子手裏，給瑾王壹年時間，大宣或許就被他毀了，屆時縱使逼瑾王退位，何芳也沒有足夠根基，皇位還是太子的，只是大宣繁華已經不在了。”
　　和李沙白商量事情，不能糾結於價碼，他占理，還擁有絕對實力，只談價碼容易被他核平處理，只能站在雙方共同的利益上尋找突破口。
　　李沙白沈思良久，未作回應。
　　畫紙之上，突然浮現壹行字，有人有話要說。
　　兩人的對話，何芳壹直在暗中聽著，她在畫紙上作出了回復：
　　“我願等十年。”
　　“殿下，莫要信了徐誌穹的花言巧語。”
　　“我根基不足，尚需幾年光陰才能收獲人心，這幾年間難說瑾王會做出什麽事情，大宣卻經不起又壹名昏君的禍害，
　　由太子當政十年，倘若他真能撐得起大宣的繁華，何某再無非分之想，倘若他撐不起，還請讓他兌現諾言，讓位於我。”
　　李沙白長嘆壹聲。
　　難就難在了最後壹句——兌現諾言。
　　這諾言哪有這麽容易兌現！
　　李沙白從畫架上拿出壹張白紙，當即寫了壹張契書。
　　契書之上，共有三點約定：
　　第壹，太子粱玉陽繼位後，恢復何芳的公主身份，任命其平章軍國重事之職，另設宅邸，不居於皇宮。
　　這是給何芳的保障。
　　平章軍國重事，是壹個身份相當於宰相的重要職務，在上輩子的史書裏，權傾朝野的賈似道，就是以“平章軍國重事”的職位，把軍政大權全都攥在了手上。
　　不居住在皇宮，是讓何芳的行動不受限制。
　　第壹個條件就提的非常的狠。
　　第二，太子執政十年期滿，須讓位於何芳。
　　這是雙方的主要籌碼，也是雙方談判的基礎。
　　第三，太子當政期間，如自生人禍，以至蒼生受苦，須即刻退位！
　　這算是應急措施。
　　契約寫好了，可誰做擔保呢？
　　李沙白要求在契約之上留下兩個人名字和血跡。
　　壹是太子，二是徐誌穹。
　　徐誌穹抿抿嘴道：“李畫師，妳太看得起我了，我是什麽身份？也能做的了這份擔保？”
　　李沙白笑嘆壹聲：“李某這雙眼睛尚可，應當是沒有看錯，
　　十年之內，妳必當成為壹代人傑，妳這條性命，卻比粱季雄要值錢些。”
　　徐誌穹看著契書道：“倘若太子食言，抑或反悔，我會受到何種懲治？”
　　李沙白拿起毛筆道：“沒甚懲治，只不過要和太子壹起變作壹幅畫卷，掛在我茶坊墻上。”
　　“好……”
　　徐誌穹深吸壹口氣，提著毛筆，遲遲不肯落下。
　　李沙白繼續在畫架上作畫：“無須急此壹時，且和太子商量妥當，再做定奪，
　　另外提醒妳壹句，只要妳在契書上留下姓名和血跡，哪怕妳有朝壹日升到星官，也破解不了李某的手段！”
　　星官也破解不了？
　　十年之內，我有希望升星官麽？
　　徐誌穹嘆口氣，將契書收了起來，正要起身告辭，卻見李沙白將壹幅畫卷封好，交給了徐誌穹。
　　“此乃李某壹片心意，還請徐千戶笑納。”
　　送我壹幅畫？
　　送我畫作甚？
　　書畫封的嚴實，徐誌穹也不好當面拆開。
　　李沙白是個坦蕩的人，不至於用壹幅畫來害我。
　　這幅畫應該別有深意，或是在政事上，或是在修為上給我壹句提醒。
　　就算什麽提醒都沒有，就算他隨便畫了幾筆，李沙白的真跡那麽值錢，讓娘子帶到書畫坊去賣了，終究不虧就是了。
　　帶上畫軸，徐誌穹離開了茶坊。
　　李沙白喝了口茶，喃喃自語道：“十年之期，太子會答應麽？”
　　何芳從畫中現身，笑壹聲道：“若是不答應，便由他去吧，且看他如何破了這僵局。”
　　李沙白又道：“徐誌穹真是個妖人，可我真就看不清楚，他背後到底是什麽東西？”
　　“什麽東西？”何芳壹怔，聽不懂李沙白的意思。
　　……
　　徐誌穹回到了蒼龍殿，找到了二長老：“二哥，事情說妥了。”
　　“說妥什麽事了？”粱季雄壹臉霧水，他都不知道徐誌穹去哪了。
　　“太蔔瘋瘋癲癲的，不肯幫忙，我就換了壹個人幫忙。”徐誌穹沒說實話。
　　如果在這個時候把事情和盤托出，勢必會挑起沖突。
　　如果二長老沖動了，容易被李沙白核理化處理。
　　“換了誰來幫忙？”
　　“畫師李沙白！”
　　粱季雄驚喜萬分：“他肯幫太子！想必是阿芳在其中出了大力！”
　　是啊，出了大力！
　　她都快把皇位扛走了。
　　“二哥，李畫師這忙不白幫，咱們得給何芳壹個身份。”
　　粱季雄連連點頭道：“早就該給那孩子壹個身份，她是我大宣堂堂正正的公主！這事情我來處置！”
　　“不光要恢復公主的身份，還得給壹份職務。”
　　粱季雄表示同意：“這妮子有才學，有修為，理應謀個好差事。”
　　徐誌穹又道：“還有壹件事情要和太子單獨說，李畫師要用畫技幫太子遮掩修為，他說這技藝不能讓二哥聽見，他擔心妳偷師。”
　　“嘴臉！我偷他的師？他怎恁地看得起自己！”粱季雄啐壹口道，“玉陽不肯回宮，在後園廂房住下了，妳去找他吧。”
　　徐誌穹到了後園廂房，找到了太子。
　　太子房中不止壹個人，壹絕美女子正與太子相向而坐，懷抱琵琶，正為太子彈唱。
　　徐誌穹沒見過那女子的樣子，卻認得她的聲音。
　　大宣第壹歌姬，林若雪。
　　看到徐誌穹進門，林若雪趕緊回避，進了裏屋。
　　徐誌穹垂著眼角看著太子：“就算當不了皇帝，我看妳也不怎麽難過！”
　　太子撇撇嘴道：“難過怎地？我還天天對著妳哭麽？日子終究是要過的！”
　　徐誌穹輕嘆壹聲：“走，換個地方說話。”
　　“在這有什麽不能說。”
　　“怕那女人偷聽。”
　　“那是林大姐，這妳也信不過麽？”
　　“信不過，趕緊換個地方！”
　　徐誌穹帶著太子離開了廂房，來到了壹座雕樓之上，確系四周無人，徐誌穹把李沙白給的契書交給了太子。
　　太子讀了壹遍，他是聰明人，馬上知道了其中的利害關系。
　　他見過李沙白的修為，知道這是徐誌穹能爭取來的最好結果。
　　“十年！”太子擡頭看了看徐誌穹，“妳怎說？”
　　徐誌穹看著太子道：“我覺得，十年足矣，時間再長了，我怕妳變成昏君。”
　　太子壹笑：“說的有理，十年足矣！”
　　說完，太子取出短刀，割破指尖，在契書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名字，血跡，都有了。
　　他知道寫下名字的後果。
　　但他願意接受，也相信徐誌穹的選擇是對的。
　　徐誌穹從太子手上去過短刀，也把手指割破，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太子愕然道：“妳這是作甚？”
　　“這是李畫師的條件，只有寫下咱們兩人的名字，這張契書才作數。”
　　太子愕然道：“我若是食言了，豈不是連累了妳的性命？”
　　徐誌穹點頭道：“所以說，妳最好不要食言。”
　　太子嘆口氣道：“自妳我相識，恁多事情都是我連累妳，有我這個兄弟，確是難為妳了。”
　　徐誌穹笑壹聲道：“說這作甚？日後妳成了大官家，我靠著妳的時候還多著呢，
　　等到十年後，若是這皇帝沒做夠，妳可得事先告訴我壹聲，不能讓我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
　　兩人正在談笑，太子不經意的看向了徐誌穹的身後，他總覺得徐誌穹背後有東西。
　　他看到徐誌穹背著壹個畫軸，問道：“這是李沙白給妳的？”
　　徐誌穹點點頭：“這是他親筆畫的，想必算是壹份酬謝。”
　　太子笑笑道：“打開看看唄，若是春畫，我就要了！”
　　“妳憑什麽就要了！”
　　“我出錢呀！”
　　“出多少？”
　　“看成色！”
　　徐誌穹展開畫卷，臉上的笑容當場凝固。
　　畫卷上有兩個人，坐在李七茶坊的雅室裏，壹個在倒茶，壹個在喝茶。
　　李沙白的畫跟活人壹樣，徐誌穹壹眼就認出了自己。
　　這是白天時的場景，李沙白和徐誌穹對飲時的場景，茶爐、茶壺、茶杯，都畫得清清楚楚。
　　這倒不打緊。
　　關鍵是，徐誌穹的背後，有壹雙眼睛。
　　壹雙用丹青畫成的血紅雙眼。
　　徐誌穹駭然道：“這是什麽東西？他畫這個是要作甚？”
　　太子的瞳仁裏滿是血色：“誌穹，妳被什麽東西給盯上了，李畫師畫的沒錯，我也能看到妳背後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