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陰師數算

　　天將拂曉，梁玉瑤來到了秘閣。
　　紅衣閣全員出動，找了整整壹夜，沒有徐誌穹的下落。
　　“陛下，皇城司和禁軍那廂有消息麽？”
　　長樂帝搖了搖頭：“老祖宗那裏我也問過了，都沒消息。”
　　“我再去找！”梁玉瑤轉身離去。
　　……
　　李七茶坊，何芳接連攤開上百幅畫卷，終於看見了李沙白的身影。
　　她在畫卷之上灑了些茶水，李沙白濕漉漉的從畫卷裏走了出來。
　　“這個顏色，應當是茶吧……”李沙白聞了聞味道。
　　“李畫師，可把妳找回來，徐千戶被那廝抓了，就是瑾王身邊那個侍衛！”
　　李沙白嘆口氣道：“終究還是避不開他！”
　　……
　　罰惡司裏，常德才不停抹著眼淚：“我就是個廢物，眼睜睜看著主子丟了，主子就這麽丟了！”
　　“哭甚來！”夏琥喝道，“人還活著呢，妳特麽號喪作甚？”
　　王嫣兒走了過來，喘息半響道：“京城地界都找遍了，沒找到馬中郎。”
　　趙百嬌在旁道：“妹子，妳別急，陸長史去找白大夫了，白大夫肯定有辦法！”
　　“肯定能找到，那賊丕我知道，他恁地奸滑，肯定能留下些記號，妳跟我再去村子裏找！”夏琥帶著常德才又去了南樹村。
　　……
　　壹只老鼠從眼前跑過，徐誌穹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
　　梁無名就在頭頂靜靜等著，笑吟吟看著徐誌穹：“睡醒了？”
　　“不算睡醒，”徐誌穹搖搖頭道，“這地方濕氣重，睡得不踏實。”
　　徐誌穹根本沒睡，他附身在老鼠身上，在荒原上跑了整整壹夜。
　　這壹夜，他找不到法陣的痕跡，也找不到荒原的邊界。
　　還有什麽辦法能離開這裏？
　　“我睡了多久了？”徐誌穹隨口問了壹句。
　　“六個多時辰。”
　　六個時辰？十二個小時？
　　徐誌穹看了壹眼天空，夜色依舊深沈，似乎沒有變化。
　　梁無名擡頭道：“這裏不分晝夜，卻與陰間有幾分相似，妳還有不到六個時辰，
　　等過了這六個時辰，妳就永遠留在此地了，到時候想怎麽睡，就怎麽睡。”
　　徐誌穹仰望著天空，看向了暗淡的威義星。
　　梁無名搖頭道：“別指望他了，他沒那麽快蘇醒，就算蘇醒了也救不了妳，他還不是我對手。”
　　“妳且說出個人來，到底誰能救我，我好去搬救兵。”
　　“妳是說凡間麽？這可就不好想了，就算那個姓李的畫師，我也只是……”
　　徐誌穹舉起鐵戟，以極快的速度刺向了梁無名。
　　梁無名躲開鐵戟，用盤蟒之技束縛住了徐誌穹，徐誌穹手腳關節反轉，瞬間失去了行動能力。
　　梁無名沒忘了把後半句話說完：“我也只是讓著他而已，所謂凡間的星官，終究還在凡間。”
　　徐誌穹瘋了麽？他敢偷襲梁無名？
　　他沒瘋，以前就這麽幹過。
　　在和蠆元厄星交戰時，徐誌穹憑著七品技拉低了厄星的修為，用幾乎不可察覺的壹瞬，剖開了厄星的肚子，救下了武栩。
　　今天還想故技重施，徐誌穹信心滿滿，因為他今非昔比了。
　　按照七品技天公地道的規則，對方勝徐誌穹壹品，技能可維持二十吸，勝過兩品，可維持十吸，勝過三品，可維持壹吸。
　　這個梁無名貌似也是個二品星君，徐誌穹至少有壹吸的時間和他公平交手。
　　所以他先用了技能，然後再壹戟刺過去。
　　想法很合理，可沒想到對方有防備。
　　而且技能的持續時間比徐誌穹設想的要短，絕對沒有壹吸時間。
　　難道說，這個梁無名的品級比二品更高……
　　在盤蟒之技的束縛下，徐誌穹的骨骼不停作響，梁無名本來可以將他全身骨頭都折斷，可最終還是將他放了。
　　“好膽識，螳臂當車，好歹妳敢試壹次，妳還有兩次機會。”
　　徐誌穹在亂草之中掙紮起身，坐在地上默而不語。
　　如果七品技都不能得手，還能有什麽辦法？
　　用傀儡，騙他出手，然後罰惡無赦？
　　傀儡被白無常糟蹋的不成樣子，不可能騙的過梁無名。
　　先用大勾欄境？
　　像他這種級別的人物，徐誌穹沒有讓他中招的把握。
　　吸他的氣機？
　　毫無征兆的偷襲都沒辦法得手，想碰他壹下似乎太難了。
　　梁無名看了看星辰的位置：“時間不多了，當真不多了，想要對付我，妳還得多花點心思，妳可是殺了皇帝的人，難道就這麽點本事？”
　　徐誌穹道：“倘若六個時辰過後，我就留在此地，甘願自生自滅，妳還能把我怎地？”
　　粱無名俯視著徐誌穹道：“不怎地，我會變成妳。”
　　“此話怎講？”
　　“講的還不明白？”粱無名笑道，“妳已經從人世徹底消失了，無論陰間還是陽世，妳都回不去了，
　　我且占了妳的軀體，替妳回到人世，住妳的房子，花妳的銀子，還睡妳的女人，妳的壹切我都能拿到，可不光是昭興皇帝的罪業，還有那天上的去處。”
　　粱無名再次看向了星空。
　　他確實在惦記著小黑屋。
　　徐誌穹冷笑壹聲：“想取代我？哪有那麽容易？”
　　粱無名微笑道：“不信咱們試試，看看有沒有那麽難。”
　　徐誌穹躺在草叢上，暗自咬了咬牙。
　　有沒有那麽容易？
　　還真挺容易的！
　　他取代原主的時候，也沒費什麽力氣。
　　……
　　正午時分，梁季雄闖進了陰陽司，壹把揪住太蔔道：“抓走誌穹的到底是什麽人？”
　　“是妳先人！”太蔔平靜作答。
　　“我沒心思與妳閑扯！”
　　“我沒與妳閑扯，那人有蒼龍霸道修為，修為還在妳之上，不是妳先人，又是什麽人？”
　　“是我哪位先人？”
　　“不知。”
　　梁季雄青筋暴起：“妳到底知道些甚來，快些告訴我！”
　　太蔔無奈笑道：“妳先人的事情，卻來問壹個瘋子，妳也瘋了是怎地？”
　　梁季雄壹怔：“不問妳還能問誰？”
　　“問妳先人去！”
　　“老匹夫！”梁季雄壹聲咆哮，震得陰陽司壹陣搖晃。
　　“我說的都是正經事！”太蔔非常平靜，他不是在發瘋，“找妳家講理的先人，問問他為什麽會有這不講理的先人，做這種不講理的事情，
　　蒼龍霸道是正道，不是蠱門，也不是血孽門，正道得有正道的規矩！”
　　梁季雄思量許久，明白了太蔔的意思，趕緊跑回了蒼龍殿。
　　二長老剛走，陶花媛走了進來。
　　她昨晚剛剛蘇醒，壹早便聽說了徐誌穹的事情，她用桃花瓣聯系徐誌穹，既無回音，也找不到方位。
　　韓宸和童青秋也醒了，他們試著用銀針聯絡徐誌穹，也沒個結果。
　　陶花媛又帶人在南樹村找了幾遍，依舊沒有線索。
　　“師尊，那賊小子到底怎麽樣了？”
　　“我占了壹卦，他還活著，但難說能活多久，我也不知他在什麽地方。”太蔔用銅蓮花找了整整壹夜，卻也沒找到徐誌穹的方位。
　　“師尊，好歹想個辦法！”
　　“辦法……”太蔔看著陶花媛道，“妳先去找個睿明塔，測壹測修為，然後再去找那狂生。”
　　“沒事測什麽修為？這和找那賊小子有什麽幹系？”
　　“照我說的做就是，記住，要和別人壹樣找，像沒頭蒼蠅那樣去找！”
　　陶花媛徹底茫然了：“師尊，我不懂妳的話，像沒頭蒼蠅那樣，如何找得到那賊小子？”
　　“梁家有講理的先人，也有不講理的先人，不講理的把那狂生抓走了，講理的那個為了收拾殘局，只怕也要不講理了，若是他也不講理，卻要把妳等收拾幹凈，瑾王就被這麽收拾了。”
　　陶花媛被繞暈了，太蔔這段話說的，就像那勾欄裏的說書人。
　　太蔔不耐煩道：“快些去吧，莫在這裏礙事！”
　　……
　　粱季雄回到蒼龍殿，向頓頑星君祈禱。
　　不到壹炷香的時間，頓頑星君有了回應：“季雄，許是妳看錯了，這人，肯定和咱們道門沒有幹系。”
　　粱季雄道：“怎會沒幹系？他用的是霸道九品技，我都被他逼得低了頭。”
　　“讓妳低頭的不壹定霸道手段，許是這人氣機強悍，強行摁住了妳脖子，白虎殺道的星官，也有這個本事。”
　　“可那不是殺氣，而且低頭的不是我壹個，這明顯就是……”
　　“季雄，昏君死了，新君已經登基了，有什麽事情，且交給後生們處置就是了，
　　妳都多大年紀了？還不抓緊這點光景，好好打磨修為？我在亢金龍亢宿那裏，給妳說了不少好話，星宮都備好了，只等著妳來，凡塵的事情，就莫再操心了。”
　　“星君，此事卻要……”
　　“去吧，我倦了。”
　　無論粱季雄如何祈禱，頓頑星君再無回應。
　　粱季雄滿腔憤恨離開了蒼龍殿，大殿之中，隱約傳來壹聲嘆息。
　　頓頑星君俯視著大宣京城，喃喃低語道：“這可如何是好，那人是星宿弟子，動不得，這事情卻不好收拾……”
　　……
　　夏琥和常德才回了罰惡司，沖著楊武喊壹聲道：“妳叫我們回來作甚？”
　　楊武蹲在院子裏，拿著筆墨寫寫畫畫，半天不作聲。
　　常德才惱火道：“妳聾了怎地？夫人問妳話呢！”
　　楊武寫了好壹會，慢慢擡起頭道：“我算出來了。”
　　“妳算出什麽了？”
　　楊武道：“按誌穹教我的方法，我算出了六個數。”
　　常德才罵道：“妳特麽個沒心肺的，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做數算？”
　　“這六個數有用的，這是誌穹所在的方位！”
　　夏琥驚呆了，她不懂數算，但她相信楊武的話。
　　常德才皺眉道：“妳這是算卦麽？妳什麽時候學會的算卦？”
　　“不是算卦，是算方位！”楊武道，“我在誌穹背後貼了個紙人，我算出了那紙人的方位！”
　　常德才怒道：“瞎扯，妳是在肖松庭背上貼了個紙人，在主子身上貼什麽貼？”
　　“我在妳們身上都貼了，新學的本事，怎麽地也得顯擺顯擺，不信妳看看背後！”
　　常德才壹摸背後，還真就有壹張紙人。
　　夏琥驚喜萬分：“快說，那賊丕在什麽地方？”
　　楊武搖頭道：“我只能算出方位，遠近還算不出來。”
　　“誰能算出來！”夏琥道，“妳用的是陰陽道的法門麽？”
　　楊武搖頭道：“算法是相通的，但我這個道門沒有陽。”
　　“那就是陰……”夏琥思索片刻道，“既然算法相通，我去陰陽司找人，妳們跟我壹起去！”
　　……
　　陶花媛來到睿明塔前，想要伸手，卻又有些猶豫。
　　生克雙星消失不見，道門即將崩塌，這件事情在陰陽司裏都傳開了。
　　若是這壹下沒測出修為，就證明道門已經崩塌了。
　　塌就塌了吧，就算品級模糊了，可修為還在。
　　這不是當緊的事情，當緊的事情是找到那賊小子。
　　陶花媛把手放在睿明塔上，第壹層塔亮了，道門還沒塌。
　　第二層也亮了。
　　第三層。
　　第四層。
　　第五層。
　　第六層的塔室裏，閃出了火花。
　　陶花媛壹驚，把手縮了回來。
　　第六層塔亮了，難道說我升了四品？
　　錯愕無語間，壹名陰陽師來報：“陶師妹，門外來了個女子，吵著要見韓宸和童青秋，韓醫師和童師兄都出去找人去了，我們又不敢驚動太蔔，那女子卻在門口鬧起來，當如何處置？”
　　“哪來的潑婦？”陶花媛壹皺眉，來到了院子裏。
　　看到夏琥第壹眼，陶花媛笑了：“原來是那賣傘的丫頭。”
　　夏琥瞪圓眼睛道：“原來是妳這個賊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