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晉升的規則

　　徐誌穹，馬尚峰。
　　徐誌穹感受到了壹陣錐心刺骨的疼痛。
　　“師父，您再想想，判官之名，事關重大……”
　　徐誌穹壹再勸解，可道長已經打定了主意，就叫馬尚峰。
　　這老道油鹽不進，徐誌穹也別無他法。跑了壹夜，徐誌穹肚子裏空空，好在還有狗肉吃。
　　徐誌穹打開了鍋蓋，裏面連湯都沒剩下……
　　壹只和老虎差不多大的狗，就這麽被他吃了，全都被他吃了。
　　師父，妳是多久沒吃肉了！
　　想起這黑狗，徐誌穹想起了另外壹件事。
　　“師父，在判事閣的時候，壹位叫夏琥的女推官和那個惡靈爭執了幾句，那惡靈壹直狡辯，說他吃人是出於天性，還說是受了主人家的脅迫。”
　　“天性？脅迫？”道長冷笑壹聲，“卻說我冤枉了他？”
　　“那倒沒有，夏推官還是嚴判了，判他在陰司受苦三十二年，每天淩遲四百刀。”
　　“算她有眼力！”道長從地上撿起壹撮狗毛，交給徐誌穹，吩咐道，“攥著！”
　　徐誌穹看了看，這應該是前額的毛。
　　“攥著這個作甚？”
　　“去壹趟我住的地方，我給妳看些東西。”
　　妳住的地方？
　　小黑屋？
　　這個熟悉。
　　集意於丹田，出於百會，徐誌穹剛要靈魂出竅，卻被道長攔住了。
　　“先給我壹滴血！”
　　這又要作甚？
　　徐誌穹不情願的伸出壹根手指，道長輕輕壹點，破了個口子，道長從傷口蘸了壹滴血，放在嘴裏嘗了嘗味道，嘆了口氣：“素了些。”
　　肉都被妳吃了，我這能不素麽？
　　“集意於丹田，休要出於百會，連具三次騰躍入雲之象，越高越好。”
　　騰躍入雲？又要去罰惡司？道長住在罰惡司麽？
　　不對，罰惡司只需要壹次騰躍，道長住的地方比罰惡司要高。
　　徐誌穹攥著狗毛，把意念集中在丹田，連續三次想象著騰躍入雲的場景，第三次過後，徐誌穹突然感到身體無比沈重，險些癱倒在地上。
　　眼前壹片漆黑，還是那座小黑屋。
　　可身體為什麽變得如此虛弱？
　　道長此刻就在他身邊：“此前是妳靈魂到我住處，憑妳當前修為能支撐半個時辰，如今我讓妳把肉身壹並帶來，只能支撐壹百多吸。”
　　壹百多次呼吸，五六分鐘的樣子。
　　道長沒再過多解釋，讓徐誌穹攥緊狗毛，道：“妳且將意念集中在那惡靈的罪業上，看看我到底冤沒冤了他！”
　　黑狗的罪業很多，徐誌穹集中意念，最先看到了那名被他咬死的婢女，這是他第壹次殺人。
　　眼前的畫面很白，很柔軟，很震撼。
　　這只狗，和它的主人張夫人，有著跨越物種的負距離接觸。
　　上輩子看過類似的東西，但和當前的感受大不相同。
　　畫面就縈繞在徐誌穹周圍，隨著狗毛不停的抖動，給他以極強的代入感。
　　不能代入，這太，太……
　　黑狗猛地壹轉頭，畫面隨機壹轉，壹名婢女走進了夫人的臥房，捂著嘴站在門口，嚇得面無血色。
　　張夫人也嚇壞了，看著婢女不知所措。
　　還是這黑狗果斷，上前壹口咬死了婢女，直接咬的喉嚨，沒讓婢女發出半點聲音。
　　憑這壹幕，就可以證明黑狗殺人絕非受了主人脅迫，而是憑它自己意願所為。
　　他知道事情敗露的後果，他的舉動屬於典型的殺人滅口，這證明他擁有人的靈智。
　　咬死婢女後，黑狗吃了壹些肉，將剩下的部分藏在了床底下，到了第二天，拖出來繼續吃。
　　時值寒冬，屍體沒有腐壞，黑狗連吃了五天，把婢女吃的幹幹凈凈，連骨頭都沒留下。
　　此舉的動機倒是不好推測，如果是出於黑狗的本能，可能只是為了吃肉，但如果是出於人的靈智，也可能是為了毀屍滅跡。
　　這是它第壹樁重罪，頭上的犄角長了大半寸。
　　耳邊傳來了道長的聲音：“這條罪業，理應超過兩寸，可這廝畢竟是個畜生，雖然留下了前世的記憶，但身上的獸性難改，因此罪業消減了壹大半。”
　　徐誌穹掌握了技巧，想象著黑狗的其他罪業，畫面變換，他又吃了壹個仆人。
　　黑狗躲在柴房裏，趁著仆人幹活的時候，壹口咬斷了仆人的喉嚨，也沒讓仆人發出半點聲音。
　　這是壹次熟練的伏擊，可他伏擊仆人的目的是什麽？
　　道長在耳畔說：“這男子沒有得罪過他，他單純是想吃人肉。”
　　黑狗的罪業又漲了大半寸。
　　畫面再次翻轉，在道長的引導下，徐誌穹看到了這家的男主人，刑部的張主事，得知家裏少了兩個下人，張主事大發雷霆，責罵了張夫人，黑狗看在眼裏，沒敢再在家裏吃人。
　　畫面變換，黑狗在山坡上咬死了壹個乞丐，用的也是伏擊的方法，把屍體藏在了山洞中，專等夜深人靜的時候，離開張夫人的宅院，來到山洞裏，分三次把屍體吃了個幹凈。
　　頭上罪業又漲了大半寸。
　　接下來，它又吃了壹個乞丐，頭上的罪業漲到了三寸二分。
　　吃肉或許真的是天性，但與脅迫無關。
　　事後掩蓋罪行，完全出於人類的靈智。
　　它死的不冤，判的也不冤！
　　三寸二分的罪業，算是便宜他了！
　　道長在耳邊說：“倘若沒有遇到妳，它還不知道要吃多少人，它會活到壽終正寢，它的罪業會散失到人間，
　　而它的魂魄會以無罪之身，走黃泉之路去陰間輪回，非但不用受苦，下輩子還能做人，現在妳該知道判官道的使命了。”
　　徐誌穹明白了，判官的使命，就是鏟除大奸大惡之徒，送他們的靈魂去罰惡司定罪，讓他們去陰間受罰，以此賺取功勛。
　　畫面消失，徐誌穹滿身虛汗，快要支撐不住了。
　　道長叮囑壹句：“生殺裁決，全憑善惡天理，我道門絕不寬恕惡徒，但也不能讓良善之輩蒙冤，罪業兩寸方可摘取，罪業不足萬不可濫殺。”
　　徐誌穹點頭道：“這倒好說，看到兩寸的犄角，殺了準沒錯。”
　　道長道：“不可過分依賴罪業之瞳，九品之技，終有受限之處，妳且記下，蒼龍霸道之罪業不可見，受蒼龍真神庇佑者罪業不可見，同道判官罪業不可見，修為高者抑或修行奇門異術者，有手段偽造罪業，不可擅做裁決，
　　但有不決之事，且尋壹件證物來此查看前因後果，人命關天，須慎之又慎，錯殺壹人，非但沒有功勛，還將受到重責，切記，切記！”
　　殺錯了人還要受罰，這功勛當真不好賺。
　　不過這小黑屋倒是個好地方。
　　“師父，我若是遇到了危難，可否來妳住處暫避？”
　　“此地可以容妳躲避壹時，但壹百多吸過後，氣力耗盡，妳仍將回到凡間，妳要躲災，還不如去罰惡司。”
　　去罰惡司沒那麽容易，得原地轉圈，生死關頭，哪還有轉圈的機會。
　　去小黑屋就方便多了，說飛就飛。
　　壹百多吸的時間確實太短了，但如果提升修為，應該能堅持的更久。
　　“弟子吃了三十粒功勛，差不多也該升八品了吧？”
　　道長笑道：“從九品到八品，每升壹段，須壹百粒功勛，妳還差得遠，好生修行，莫要忘了我道使命，將意念散於各處經脈，且回凡間去吧，我乏了，要小睡片刻。”
　　徐誌穹也撐不住了，在黑暗中行了壹禮：“明日再向師父請教。”
　　“還來請教！我卻天天伺候妳不成？”道長的語氣很不耐煩，“明日我醒不過來。”
　　不是說小睡麽？
　　“那我後天再來。”
　　“後天也別找我！我既入眠，短則三五月，長則三五年，妳到了此地也找不到我！有何事不明，自去罰惡司詢問，趕緊去吧，莫再羅唣！千萬記住，不要將我道門之事告訴任何人！”
　　說完，道長睡著了。
　　能吃能睡，師父肯定是個長壽的人。
　　徐誌穹剛想把意念散去，沒想到自己的氣力先壹步耗盡了，只覺身體壹陣飄忽，重新回到了自家院子裏。
　　把壹地狗毛打掃幹凈，徐誌穹壹頭紮在床上，艱難的抵抗著倦意，整理著腦海中的思緒。
　　這壹夜，經歷了太多。
　　首先必須理清裁決判官道的體系規則。
　　就目前能夠掌握的信息，晉升的途徑如下：
　　找到罪業滿二寸的人，殺掉。
　　取下罪業，送到罰惡司，定罪。
　　拿上判決書，去陰司，復核。
　　領到憑票，回罰惡司，領取功勛。
　　每升壹段，須壹百粒功勛……
　　這也太苛刻了，升到八品需要三百粒功勛，現在吃了三十二粒，還需要二百六十八粒。
　　殺壹條狗賺了三十多粒，但今後的運氣未必有這麽好，如果只能賺到二十粒，那就還要幹掉十四人。
　　殺十四個人？
　　哪有那麽容易！
　　而且這裏邊還有諸多限制，蒼龍霸道的罪業看不見，判官的罪業也看不見，修為高的也看不見，會奇門異術的也看不見……
　　師父啊，妳既然看得起我，再多給我點法寶也好，咱們都是自己人，妳再給我開個掛，等我飛黃騰達了，妳也有面子……”
　　天亮了，徐誌穹睡熟了，壹覺睡到了黃昏。
　　等睜開眼睛，突然看見壹個男子坐在床邊，徐誌穹大驚，拿起手邊的柴火棍就要打，卻見那男子連連擺手道：“別作聲，好兄弟，千萬別作聲！”
　　是童青秋。
　　看他臉上有傷，徐誌穹低聲問道：“童大哥，妳這是怎地了？”
　　童青秋連連搖頭道：“兄弟，且讓我在妳這躲壹會，妳嫂子瘋了，她要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