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鏡中之蛇
掌燈判官 by 沙拉古斯
2023-12-10 18:17
洪振基歡歡喜喜來到了徐誌穹的府邸。
這不是玉瑤宮,是專屬徐誌穹的,由洪振基為其重金購置的府邸。
府邸之中,人力物力各類花銷,均由洪振基承擔。
徐誌穹知道有這麽座府邸,可從沒來過,今日難抵束王盛情,且去轉了轉。
縱橫七進的院子,比徐誌穹在大宣的侯爵府大了不少,若論奢華程度,和在郁顯國的侯爵府相當。
洪振基給徐誌穹配了婢仆五百多人,庖廚、匠人之類還不算在其中。
除此之外,還有舞姬七十人,樂師二十人,說書、傀儡、影戲各類藝人五十余名。
徐誌穹算了算這些藝人的數量,像紅苕棚子這種級別的勾欄,能開六個。
吃過兩盞茶,徐誌穹本打算賞舞,洪振基卻迫不及待說起了正經事。
“神君給我個差事,讓我除掉錄王。”
徐誌穹喝了口茶水,差點沒噴出去。
“讓妳除掉誰?”
“錄王洪振康!”
洪俊誠和洪振康之間確實有些矛盾,洪俊誠遲早對洪振康下手,可為什麽偏偏選在了這個時候?
在城外大宅,洪俊誠損失了幾十名黑衣衛,還受了重傷,這種時候和洪振康公然翻臉,好像不太明智。
他到底為什麽事情動了這麽大肝火?
難道說,那天晚上我覺得有危險迫近,是洪振康派人殺來了?
那這誤會可就大了,如果被洪俊誠看到這壹幕,站在他的角度上,就成了洪振康勾結判官,想謀朝篡位。
如果真是這種狀況,洪俊誠確實不能放過洪振康,而且必須盡早下手,壹刻都不能耽擱。
但為什麽非要讓洪振基動手?
他想試探壹下洪振基的態度,還想試探壹下洪振基的實力。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自身實力不濟,需要有人幫他消耗洪振康。
洪振基喝了壹杯茶,壹臉憧憬道:“寡人與運侯,為兩國修好,殫精竭慮,廢寢忘食,用卻多少心血,而今終於開辟壹條坦途,
為今之計,就是要將奸佞宵小之徒壹網打盡,讓大宣和千乘再無隔閡芥蒂,寡人無負神君之托,無負兩國之盟!”
束王又膨脹了。
徐誌穹笑道:“殿下,容我提醒妳壹句,就是扳倒了洪振康,妳也做不了皇帝,皇位還在洪俊誠的手裏。”
洪振基連連擺手道:“寡人此舉,不是為了私利,是為兩邦長遠之計……”
“殿下,妳我之間不必扯這閑淡,只管把話說的分明些,殺了洪振康,對妳有什麽好處?”
洪振基抿了口茶水道:“洪振康壹直與運侯為敵,這人死了,對運侯百利無壹害。”
“莫說我,只說妳自己便是。”
洪振基無奈,只能把話說的更直白些:“洪振康以親圖派之身份把控朝堂多年,他若死了,寡人卻少了壹大強敵。”
徐誌穹神情端正道:“殿下若是想做個赤膽忠心的臣子,自當與洪振康殊死壹戰,就算把身家性命賠上,也沒有辜負了神君壹片厚望,
但殿下若還想登上九五之位,這事情卻當好生計較,徐某還是那句話,皇位不是別人賜妳的,是妳自己搶來的!”
“依運侯之意,這事情不能管?”
“若是不管,豈不是激怒了神君?該管還是要管,但別傷了自己的元氣,否則這事無論做沒做成,受過那個終究是妳。”
洪振基喝了兩盞茶,覺得心裏不痛快,告辭回府了。
徐誌穹覺著這府邸不錯,且想著找個隱蔽地方做壹間暗室。
……
洪振基回到王府,怏怏不樂。
叢銘求見,商議重建神機司之事。
按照洪振基此前的想法,對付洪振康,先從重建神機司入手,招納壹批能人,再給洪振康羅織些罪名,壹來有和洪振康硬碰硬的本錢,二來也爭個名正言順的由頭。
可按徐誌穹的建議,這件事情該敷衍處置,若是敷衍,神機司的事情就不用想了,直接找個由頭,敲打壹下錄王就算了。
洪振基心裏雖說不甘,可徐誌穹的建議讓他屢次受益,該聽話的時候,也不能含糊。
“神機司的事情,且待日後再行商議。”
壹聽這話,叢銘大失所望。
作為神機司少卿,他因為跟著洪振基辦差,躲過了壹劫。
可而今神機司被毀,朝廷對他沒有另作安置,實際上他已經成了束王府上的壹名幕僚。
叢銘不願做幕僚,洪振基給了他優渥的報酬,視之為心腹,可叢銘還是想做正經的朝廷命官。
“王爺,我知道您去找了運侯,運侯肯定勸您,不要和錄王大動幹戈,您想必也聽他的話了。”
洪振基皺眉道:“放肆,誰讓妳打探寡人的事情?”
“卑職沒有打探,卑職都是猜的,有些話,我知道王爺不愛聽,可我憋著實在難受,還是想說出來。”
叢銘這人說話不好聽,也不知道進退和分寸,但他這人不笨,有時候確實能給出有價值的建議。
“說吧。”洪振基準了。
叢銘低著頭道:“運侯是個人精,他總是讓王爺謹慎行事,可王爺仔細想想,他自己謹慎過麽?
他殺圖努使者的時候,殺得人頭滾滾,神正營出兵玉瑤宮,他直接出兵相抗,殺得血流成河,
他出手蠻橫兇狠,為何總是讓王爺謹慎?他把神君和錄王都得罪了,卻總讓王爺兩邊斡旋,替他善後?
王爺,神君把機會擺在這裏,終究是為了咱們千乘的社稷,宣人的心思,卑職實在看不明白。”
“罷了!”洪振基神情頗為不耐,“妳且退下,勿復多言!”
叢銘悻悻而去,洪振基陷入了沈思。
……
徐誌穹進了星宿廊的思過房,拿出了梁孝恩的罪業。
他很想知道化身為龍到底是什麽技法,只是不知道梁孝恩會不會配合。
犄角在手中不停的顫動,梁孝恩的魂魄壹直不太安分。
徐誌穹壹捋犄角,將梁孝恩的魂魄放了出來,壹股霸氣震的徐誌穹壹哆嗦。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梁孝恩鼎盛時期有壹品修為,再加上七百多年的閱歷,想從他嘴裏套出些話來,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徐誌穹思索了壹下審訊的策略,臉上露出笑容道:“折威星君,晚輩得罪了。”
梁孝恩雙眼直視徐誌穹,壹語不發。
徐誌穹接著說道:“敗於我手,我知妳心有不甘,然事已至此,多想又有何用?”
梁孝恩依舊直視徐誌穹,毫無懼色。
徐誌穹又道:“不如這樣,咱們兩不為難,我問妳幾件事情,只要妳如實相告,我即刻把妳押送陰司,
怒夫教和陰司也有不少往來,若是能把妳救出來,讓妳重找個軀殼還魂,卻不擺脫了這囹圄之苦?”
梁孝恩還是直視徐誌穹,不僅不說話,而且壹直沒動過。
徐誌穹覺得有些奇怪。
他碰了碰梁孝恩的魂魄,質感正常,除了霸氣強悍,和普通人的魂魄並無分別。
他這是中了蠱毒?
不像,也不合情理,以梁孝恩的修為和身份,沒人能對他下毒,蠱毒這東西也控制不了他。
是某種技法?
梁孝恩臨死之前,舉止都算正常,怎會在死了之後突然中了技法?
徐誌穹再次觸碰魂魄,用意象之力做了些感知。
結果他什麽都沒感知到。
梁孝恩的魂魄很詭異,與意象之力毫無感應,這和尋常不太壹樣。
他的魂魄裏好像少了些東西,超脫於魂魄之外的東西。
這事壹時難以探究,且等日後再審不遲。
徐誌穹收起了梁孝恩的魂魄,戴上蛇皮,把硯臺拿了出來。
森寒的陰氣從硯臺之中蔓延出來,仿佛要向徐誌穹傳遞某種訊息,可這種訊息又被蛇皮阻隔了。
把蛇皮脫了,直接碰壹下這硯臺?
我嫌命長了是怎地?若是被抽了魂,誰知道能不能回得去,這和附身於老鼠的離魂之術未必是壹個概念。
硯臺中央的墨汁突然晃了壹下,在地上留下了兩點墨跡。
這兩點墨跡觸動了徐誌穹的意象之力。
他好像解讀出了壹些訊息。
這硯臺,不止能抽魂,也不止能讓魂魄湮滅。
這其中還有更多技法,只是千乘閻君周恭賢不懂得使用。
徐誌穹摸索著硯臺,不停的感受著其中的訊息,在他壹點點探究功能的同時,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能不能查壹查這硯臺的來歷?
這很難,因為徐誌穹不能直接觸碰硯臺。
但這蛇皮可以直接觸碰……
徐誌穹帶著蛇皮,去了星宿廊正殿,站在了孽鏡臺面前。
他摸索著蛇皮,壹點點灌註著意象之力,他想象著焦烈威把蛇皮交給周恭賢的場景。
試了十幾次,徐誌穹頭殼隱隱作痛,他失敗了。
無論他如何想象當時的場景,鏡子都沒有出現畫面。
徐誌穹意識到自己忽略了壹個細節,焦烈威把蛇皮和硯臺交給周恭賢時,是封存在木盒裏,在木盒裏的蛇皮,不具備觀察到這壹場景的視角。
而且看到了那壹幕又能怎樣,無非是再次確定是不是焦烈威把蛇皮和硯臺交給了周恭賢,而這件事,徐誌穹已經從鐘劍雪那裏得到了驗證。
何不想的再大膽壹點!
想想這蛇皮在蛇身上的時候是什麽狀況。
徐誌穹摸索著蛇皮,腦海裏想著壹條蛇盤曲蜿蜒的模樣。
想了不知多久,徐誌穹的意象之力突然開始劇烈翻滾。
徐誌穹大驚,想把意象之力收回,意象之力卻不受控制的湧入蛇皮,再投射到鏡子之上。
鏡面之上出現了壹片幽暗,深不見底的幽暗。
幽暗之中,出現了兩點紅光,這兩點紅光原本只有米粒大小,隨著幽暗被緩緩點亮,這兩點紅光先變成拳頭大小,又變成燈籠大小,很快占據了半個鏡面。
在紅光之下,有壹條雙頭巨蛇在翻滾。
不對!
那不是雙頭巨蛇,那不是蛇,那是蛇的信子,不停吞吐的信子。
那兩點紅光難道是眼睛?
紅光在迫近,蛇信子也在迫近。
蛇信子壹進壹出,仿佛即將鉆出鏡面。
他想撤回意象之力,可意象之力不受控制。
他想甩脫蛇皮,可雙手也不受控制。
他想離開正殿,可雙腳始終邁不出壹步。
怎麽辦?
徐誌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壓,在巨蛇的目光之下,他的意識漸漸模糊,漸漸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這到底是什麽?
他要從鏡子裏鉆出來了!
必須得把意象之力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