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酆都城

　　酆都，又名酆都鬼城，這裏就是傳說中的陰曹地府。
　　這是徐誌穹在書院學過的常識。
　　徐誌穹吞了吞唾沫，壹顆心險些跳出了胸腔。
　　雖然知道這是壹個超凡的世界，但他從沒想過自己會以這樣的身份來到陰間。
　　城門洞裏吹來壹陣寒風，帶著森森的腥氣，徐誌穹壯著膽子帶著鬼魂進了城門，壹名守城卒來到徐誌穹面前，壹臉笑容問道：“您是判官？”
　　這名守城卒眉目非常和善，臉上的血色也很飽滿，看樣子不像是個鬼魂。
　　徐誌穹趕緊回應道：“我是來押解鬼魂的，初來乍到，還不認識路。”
　　守城卒指著城裏道；“沿著大路向北走，走不多遠有條岔路，左邊壹條岔路通向奈何橋，您可千萬別上橋，上去就回不來了，右邊壹條岔路通往閻羅殿，那是您該去的地方。”
　　徐誌穹趕緊道謝，女推官說的沒錯，陰司的差人還真是和善。
　　徐誌穹沿著大路向北走，酆都城裏景象可和外面大不相同。
　　霧氣沒那麽濃了，徐誌穹能看到街邊的樓宇和房舍，還能看到過往的行人。
　　和想象中的不同，這座鬼城很繁華，道路兩旁，酒肆、茶館、青樓絡繹不絕，路邊有流鶯招攬生意，偶爾還能看見武人耍把式賣藝。
　　岔路邊上好像有壹片瓦市，叫好之聲連綿不絕，應該是勾欄裏正上演著精彩的戲碼，壹個黑臉大漢走到面前，沖著徐誌穹抱拳道：“大爺，進來看看，六十文壹位，想看什麽都有！”
　　也是六十文，都是良心價！
　　這是給勾欄招攬生意的，徐誌穹連連擺手道：“判官趕路，耽誤不得。”
　　說話間，徐誌穹看了看這黑大漢的臉。
　　他的臉上只有壹只眼睛，還是豎著長的。
　　淡定，淡定，這是陰間，偶爾看見壹點特殊的人物，不必大驚小怪。
　　“勞煩您借過！”壹個聲音從背後傳來，但見壹個夥計端著餐盤進了瓦市。
　　這是送餐的夥計，大壹點的酒樓都有送餐的夥計，經常在瓦市幹活，在大宣京城也很常見，和外賣小哥的職能差不太多。
　　他這盤裏裝的什麽東西？
　　圓咕隆咚的。
　　徐誌穹集意於雙目，看清了盤子裏的東西。
　　裏面裝著壹顆人頭，天靈蓋被揭開了，腦子露在了外面。
　　淡定，淡定，這是陰間，偶爾看見壹點特殊的食材，不必大驚小怪。
　　過了路口，徐誌穹往右邊的路走，沒多久便到了閻羅殿。
　　好氣派的壹座宮殿，前殿就有四層，左右看不到盡頭。
　　殿門大開，徐誌穹帶著鬼魂硬著頭皮走了進去，壹名鬼差迎上前來，笑嘻嘻道：“這位兄臺是判官？”
　　徐誌穹連連點頭。
　　鬼差指了指“黑狗”道：“這是罪囚？”
　　徐誌穹再點頭。
　　“裏邊請！”
　　鬼差帶著徐誌穹進了前殿，繞過殿堂，進了壹座偏廳。
　　偏廳裏燈火昏暗，壹名鬼差等在了書案旁，對徐誌穹道：“勞駕讓我看看罪業和判詞。”
　　徐誌穹趕緊拿出了犄角和信筒，想要交給鬼差。
　　鬼差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壹下，但臉上還是帶著笑容：“這位兄臺是剛剛入品吧？咱們之間有些規矩必須要說清楚，裁決修者和冥道修者不能手遞手的傳接物品，這是忌諱，請先放在書案上。”
　　徐誌穹趕緊把犄角和信筒放在了書案上。
　　這鬼差竟然是冥道的修者？
　　就他壹個是冥道的修者，還是所有鬼差都是冥道修者？
　　在原主的記憶裏似乎沒有找到關於冥道的描述。
　　“傷四條人命，收押三十二年，每日淩遲四百刀。”
　　這是那女推官判的？
　　收押三十二年，聽起來不算太長，按照前世看過的壹些文獻，十八層地獄，每個地獄都有上萬年的刑期。
　　差點忘了，十八層地獄是佛教的概念，大宣是由道家力量主宰的帝國，這裏的陰司可能和凡間的執法機構更加相似。
　　相對於這“黑狗”的罪業，三十二年的刑期不算長，但這刑罰可是夠狠，每天淩遲壹次，每次四百刀，光是聽到這兩句，徐誌穹似乎能感受到刀鋒劃過皮肉的疼痛。
　　鬼差正在閱讀判詞，徐誌穹正在思考問題。
　　犄角就放在書案上，黑狗決定殊死壹搏。
　　他沖上去，抓住犄角，撒腿就跑！
　　徐誌穹壹驚，正要去追，卻見鬼差頭也不擡，對著“黑狗”的背影畫了個圈，口中念道：“罪加壹等。”
　　黑狗的魂魄不動了，好像被鬼差在空氣中畫的圈子給束縛住了。
　　鬼差在空氣中畫了壹個圈，就這樣輕松困住了“黑狗”的靈魂。
　　連碰都沒碰到就能把對方困住！
　　這鬼差是幾品？玄武冥道怎麽會如此強大？
　　“判的有點狠吶！”鬼差讀完了判詞，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擡起頭道：“不知兄臺高姓大名？”
　　徐誌穹沒法回答，在罰惡司不能說出姓名，到了陰司就更不敢亂說。
　　鬼差好像發現了徐誌穹的難處：“我們不問本家的名字，只問判官之名。”
　　判官之名？判官還有特殊名字嗎？
　　徐誌穹幹笑壹聲：“我剛入品，還沒有判官之名。”
　　“這卻有些麻煩，”鬼差壹皺眉，起身道：“兄臺在此稍候，我去去就來。”
　　說完，鬼差壹揮手，把“黑狗”的靈魂招了過來，黑狗像被擠在玻璃裏邊，身形和面容都極度扭曲，懸浮在半空中，跟著鬼差壹起去了後堂。
　　不多時，鬼差獨自走了回來，手裏拿著壹塊絲絹。
　　“憑票收好，罪業三寸二分，功勛三十二粒！”鬼差把絲絹放在了桌上。
　　這就是憑票！
　　徐誌穹拿起絲絹，仔細看了看，絲絹上印著復雜的花紋，上面繡著壹行大字：除惡賞勛三十二粒。
　　大字旁邊還有三行小字：
　　第壹行，無名九品判官親手誅殺罪囚。
　　第二行，罰惡司推官夏琥判定。
　　第三行，陰司典獄施程復核。
　　無名九品判官指的自然是徐誌穹。
　　罰惡司推官夏琥，就是那位女推官，她的名字叫夏琥。
　　夏琥……夏妮，徐誌穹聯想到了壹個人。
　　陰司典獄施程正是眼前這位鬼差，徐誌穹趕緊施禮：“原來是施典獄。”
　　施程趕緊還禮道：“豈敢，豈敢！憑票拿好，路上小心。”
　　壹聽說路上小心，徐誌穹多問了壹句：“我在城外見到壹對大紅燈籠，燈下站著壹位美娘子，說是做生意的，這生意是真是假？”
　　“城外？紅燈？”施程想了想，轉而笑道，“妳說的是江燕君，江二娘子，她家的茶坊是上等的花茶坊，姑娘上等，價格公道，五兩銀子足夠壹晚消遣，但妳千萬加著小心，來往的判官經常去她那裏，妳可看緊了憑票，票上沒妳的名字，要是丟了，這份功勛可就虧了。”
　　五兩銀子，折算下來是兩千五百元，這還敢說公道？
　　徐誌穹家住在望安河邊，比這公道的地方有的是，更何況徐誌穹身上也只有幾個銅錢。
　　不過有壹點信息非常重要，徐誌穹得盡快拿到判官之名，判官之名應該寫在憑票上，這就像銀行卡壹樣，萬壹丟了，也能掛失。
　　鬼差又叮囑壹句：“妳若真想去江二娘子的茶坊，姑娘隨便選，可別打老板娘的主意，江二娘子從不陪茶，妳別看她迎客的時候笑容可親，翻起臉來，殺人可不眨眼睛。”
　　“多謝兄臺提醒。”徐誌穹深施壹禮。
　　就說不能去那種地方，這是陰曹地府，卻還想在這裏風流！也不知道那茶坊裏的姑娘都是什麽來歷，弄不好還要當壹回亡靈騎士。
　　徐誌穹走了，典獄施程去了後堂，把黑狗的靈魂放了出來。
　　“黑狗”擡頭道：“大人，您說句公道話，我在這熬刑三十二年，是不是太冤了？”
　　施程伸出五根手指道：“是三十七年！妳本該受三十二年的苦，剛才跑那壹下，又加了五年。”
　　黑狗哭道：“大人，我冤啊！這都是主人家逼我做的！求妳再復核壹次，我不該受這麽多年苦！”
　　施程嘆口氣道：“別說這些了，走了這麽遠的路，妳先在這歇口氣，我壹會幫妳去問問，這刀也該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