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王世潔，妳知罪？

　　看到王世潔，徐誌穹就預感到今晚有事發生。
　　徐誌穹很興奮，從第壹眼見到王世潔，徐誌穹就盼著這壹天的到來。
　　王世潔不時偷看徐誌穹壹眼，臉上帶著笑容，嘴裏咬牙切齒。
　　突然他發現徐誌穹也在看他。
　　徐誌穹的目光很溫和，笑容也很友善，王世潔以為徐誌穹後悔了。
　　後悔也晚了，徐誌穹，從妳招惹我那天起，就該去上閻王爺那買後悔藥。
　　徐誌穹的笑容不僅溫和，而且充滿了渴望。
　　他發現王世潔頭上的犄角好像又長了壹些，在晚風之中不停的向徐誌穹呼喚：“來吧，誌穹，我準備好了。”
　　徐誌穹還在對著王世潔發呆，楚禾在身後喊了壹聲：“看甚來，巡夜了！”
　　自從王世潔被痛毆之後，新人旗也散了，新人們各自跟著青燈巡夜，點卯的流程簡化了很多，點完名字就開工，不用再聽王世潔瞎比比。
　　徐誌穹還是巡北垣，本以為王世潔會跟他壹起去，那本來就是王世潔的地盤。
　　沒想到王世潔選了望安河，說自己傷還沒好全，不想走遠路。
　　這什麽意思？
　　今晚他不想動手了？
　　徐誌穹低估王世潔了。
　　王世潔當然要動手，但他和徐誌穹壹樣，也不想留下任何手尾。
　　他可不是想打徐誌穹壹頓這麽簡單，他想把徐誌穹變成廢人，他想廢了徐誌穹壹雙眼睛，還得讓徐誌穹抓不到壹點證據。
　　這種事他不是第壹次做，王世潔是個純粹的狠人，當了十幾年的白燈郎，前後有七個新人毀在了他手裏，其中有三個被他逼到了自盡而死。
　　青燈郎董慶山帶隊，王世潔、楊武和另外四名白燈郎壹起去了望安河邊。
　　王世潔盯著河邊的商販看了壹圈，被董慶山從背後踹了壹腳：“老孟說的沒錯，妳特麽真是改不了吃屎，被打成那樣了，還特麽想著摳油水！”
　　“我沒，我就是看看……”
　　董慶山喝道：“王世潔，我告訴妳，望安河是我的地盤，以前怪我腳懶，出來的少了些，我手底下人經常把望安河這塊地盤交給妳，今後再也沒這種事了，妳再敢在我地盤上胡來，我特麽把妳蛋黃子擠出來，
　　妳原本就不是我的人，今晚看妳腿腳不濟，我是可憐妳才帶著妳壹塊走，妳要是不想規規矩矩巡夜，滾去北垣找孟世貞去！”
　　王世潔沒敢作聲，他這壹舉動是故意做給董慶山看的。
　　在河邊巡邏壹趟，沒見什麽異常，董慶山找了個路邊攤坐下，給每個人點了壹碗飲子。
　　飲子，就是飲料，有果汁，有茶湯，還有特殊的藥湯，和涼茶差不多。
　　董慶山從懷裏摸出壹吊錢，給了攤主，攤主嚇得直哆嗦：“燈郎爺，您這是作甚？我哪敢收您的錢！”
　　董慶山擺擺手道：“平時沒少喝妳東西，也沒怎麽給過錢，這次就算便宜妳了，以後要是有人問妳，可千萬給掌燈衙門說兩句好話。”
　　攤主千恩萬謝，董慶山喝了壹碗蔗汁山楂，咂咂嘴道：“壹會分壹分任務，都去點燈去，王世潔，妳傷還沒好利索，妳就別去了。”
　　“讓我去吧，河下遊那幾盞燈交給我去點。”
　　王世潔剛要起身，董慶山擡頭道：“妳想去，我就讓妳去，可咱們把醜話說在前邊，今晚要是再敢敲骨髓，妳可當心家法，不是我的家法，是紅燈大人的家法。”
　　王世潔點點頭，提著燈籠走了。
　　敲骨髓是黑話，王世潔之前在河邊的敲詐行為就是敲骨髓。
　　王世潔就想讓董慶山懷疑他敲骨髓去了，這樣才能洗脫他的嫌疑。
　　楊武在旁邊問了壹句：“什麽是紅燈的家法？”
　　董慶山白了楊武壹眼，沒回答。
　　白燈郎寇世義在旁喝了壹口茶湯道：“幹咱們這行，得加著小心，做錯了事，還屢教不改，恐怕就要殉職在街頭了。”
　　楊武眨眨眼睛：“殉職在街頭，那肯定是遇到了歹人，怎麽會是咱們的家法……”
　　史川在旁邊瞪了楊武壹眼：“妳哪那麽多話？趕緊點燈去！”
　　……
　　孟世貞帶著徐誌穹和另外四名白燈往城北走，路過朱骷髏茶坊，孟青燈往手心呵了口氣。
　　其實今晚不是很冷，但孟青燈做出了壹個很冷的樣子。
　　白燈郎們眨眨眼睛，明白了青燈郎的想法。
　　朱骷髏是壹座花茶坊，名氣很大，有人喜歡把貌美的女子叫做粉骷髏，朱骷髏這塊招牌可不是這個意思。
　　朱骷髏的真正意思是，這裏姑娘不僅長得俊，而且幹活勤奮，據說不管多精壯的漢子，進去待上三天，都能給妳變成壹副骷髏。
　　今晚孟世貞請他們喝茶，這是青燈郎要給福利。
　　七郎茶坊太貴了，孟青燈請不起，但朱骷髏的價格還是可以接受的。
　　“夜風太涼，兄弟們，咱們進去喝杯茶吧。”
　　馬廣利今晚不拉稀了，李普安的房子也修好了，王振南的七個老婆也都消停了，他們都願意陪青燈郎喝茶。
　　就剩下徐誌穹和掌燈的陸寅鵬了。
　　總得有壹個人去點燈。
　　陸寅鵬看著徐誌穹道：“誌穹啊，辛苦妳了。”
　　孟世貞不樂意了：“別老欺負誌穹，這些天壹直都是他巡夜。”
　　徐誌穹搖搖頭道：“哥哥們不用管我，我今天筋骨有些發緊，正想到處走走。”
　　孟世貞嘆口氣道：“妳這孩子太老實了。”
　　馬廣利在旁打趣壹聲：“誌穹，妳還是個雛兒吧？”
　　徐誌穹臉壹紅，低頭不語。
　　孟世貞笑笑道：“這有什麽害臊，等明天，還是這地方，給妳找個好姑娘，把這事辦了。”
　　明天？
　　明天恐怕辦不了。
　　只怕明天不太平。
　　……
　　眾人去了茶坊，徐誌穹獨自提著燈籠去了北垣。
　　壹路上，徐誌穹雙耳不停顫動，他料定王世潔會來跟蹤。
　　只要他跟蹤就不怕，怕的是正面硬鋼。
　　徐誌穹對外宣稱是九品殺道，還有大天賦，實際上他是九品判官。
　　王世潔有九品上段的修為，徐誌穹只有九品下段。
　　王世潔修煉的是白虎殺道，殺道單挑絕對無敵。
　　如果王世潔站在徐誌穹面前，提出來幹壹仗，徐誌穹只能逃跑。
　　但如果王世潔跟蹤偷襲徐誌穹，情況就不壹樣了。
　　判官非常敏銳，反跟蹤能力極強，跟蹤判官極易被反殺。
　　從進了北垣，到點亮第壹盞守夜燈，沒發現有人跟蹤。
　　他沒來也好，第壹盞燈的位置太開闊，不適合動手。
　　穿過壹條街，點亮第二盞夜燈，還是沒人跟蹤。
　　可能是自己走的太快了，王世潔沒跟上來。
　　前邊就是北城門，眼下差不多二更天，和往常壹樣，伍善興備好了酒菜等著徐誌穹。
　　兩人喝了幾杯，伍善興看徐誌穹面色陰郁，問壹句道：“有什麽煩心事麽？”
　　“沒什麽煩心的，”徐誌穹喝了口酒，“就是覺得巡夜挺辛苦的。”
　　伍善興道：“前幾日，我還看見壹群提燈郎跟著妳巡夜，怎麽轉眼又剩了妳壹個人？”
　　徐誌穹苦笑壹聲：“這，這可叫我怎麽說……”
　　“罷了，”伍善興又給徐誌穹倒了杯酒，“大宣，就這個德行了。”
　　徐誌穹連連搖頭道“這話當真不能亂說，現在什麽時候了？”
　　伍善興道：“時才好像有更梆聲，二更了吧！”
　　哥倆喝了幾杯，徐誌穹拿上燈籠接著巡夜。
　　快到第三盞守夜燈的時候，徐誌穹突然停住了腳步。
　　第三盞守夜燈的地點叫做乞兒寨，顧名思義，這裏原本是乞丐聚集的地方，後來因為北垣實在太窮，連飯都討不到，乞丐都不肯住這，乞兒寨也就徹底荒廢了。
　　這裏，原本是徐誌穹選定的作案地點，只要王世潔跟蹤他，憑他的速度，肯定能把他引到這來。
　　這裏荒無人煙，不會被人看見，房屋雜亂，正好適合伏擊，想要殺人，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地方。
　　可徐誌穹站在乞兒寨外面，壹直沒有進去。
　　他提著燈籠，原地轉了兩圈。
　　北垣真大，大的讓心慌。
　　房屋淩亂，道路錯綜復雜。
　　光是進出乞兒寨的道路就有十幾條，看著殘破的乞兒寨，徐誌穹感覺自己忽略了什麽。
　　前面有幾只老鼠在陰溝裏覓食。
　　遠處有壹只花貍貓正趴在墻頭上看著老鼠。
　　在貓的下邊就是老鼠洞。
　　老鼠總是要回到洞裏。
　　徐誌穹眨了眨眼睛，冷汗竄出了額頭。
　　他知道自己忽略了什麽，王世潔不壹定要跟蹤他。
　　他還想起了壹件事。
　　“具象於雙目，意出於百會。”
　　道長教過自己壹個技能，但只用過壹次。
　　……
　　徐誌穹猜對了，王世潔沒有跟蹤他。
　　北垣太大，道路太多，王世潔在望安河邊浪費了不少時間，他不知道徐誌穹會走哪條路，很難在北垣找到徐誌穹。
　　不知道在哪條路沒關系，他知道徐誌穹的目的地，既然是巡夜，徐誌穹肯定要點燈。
　　他守在乞兒寨的壹座破房子裏，就在第三盞守夜燈的旁邊。
　　徐誌穹認為這是最好的作案地點，王世潔也是這麽認為的。
　　他手裏攥著兩支梭鏢，這是他的絕技，兩支梭鏢同時出手，能同時打中人的雙眼。
　　這種梭鏢在鬼市裏到處都是，就算被發現了也當不了物證。
　　等打瞎了徐誌穹的雙眼，管他是天賦異稟，還是忠厚善良，今後要麽上街討飯，要麽在善堂裏度過壹生。
　　王世潔把壹切都算好了，就等著徐誌穹來。
　　黑暗之中竄出來壹道黑影，王世潔捏住梭鏢，剛要出手，發現是壹只老鼠。
　　“他娘的。”王世潔咒罵壹聲，攥著梭鏢，繼續盯著守夜燈。
　　沒過多時，忽聽耳畔風響，身後好像有人，王世潔沒來得及回頭，身子壹軟，躺在了地上。
　　他仰著臉，看著徐誌穹。
　　咕咚！咕咚！咕咚！
　　徐誌穹吸來的氣機吞了下去，這次吸得幹幹凈凈，壹點都沒留。
　　軟成爛泥的王世潔還想把梭鏢扔出來。
　　徐誌穹壹腳踩在王世潔的手腕上，把梭鏢拿走，放在了壹邊。
　　王世潔做夢也想不到，徐誌穹有壹個詭異的技能，能讓自己的靈魂附在老鼠身上。
　　剛才那只老鼠就是徐誌穹。
　　王世潔想喊，卻喊不出聲音，他壹點力氣都沒有。
　　徐誌穹捂住了他的嘴，問道：“欺壓忠厚良善，妳知罪？”
　　王世潔說不出話，雙眼滿是血絲。
　　徐誌穹又道：“淩辱老弱婦孺，妳知罪？”
　　王世潔艱難舉起壹只手，擺動了兩下，似乎在向徐誌穹求饒。
　　徐誌穹揪著王世潔的頭發，把他拎了起來，站在他背後，於耳畔輕聲道：“妳在陰間會受很多苦，看在同僚壹場的份上，我在陽間先給妳個痛快！”
　　在這殺人不能用刀，用刀會留下血跡。
　　千萬不要留下手尾，徐誌穹算好了接下來的每壹步。
　　右手按住王世潔的頭頂，往右扭，左手拉住王世潔的下巴，往左扭。
　　這是《殺經》上介紹的手段，兩手交錯就能扭斷對方的脖子，比掐死來得快，還不留指痕。
　　徐誌穹運足力氣，兩手交錯。
　　哢吧！
　　壹聲脆響！
　　王世潔的頸椎裂了，但是沒斷。
　　氣管也沒斷。
　　劇烈的疼痛讓王世潔渾身抽搐，徐誌穹趕緊道歉：“學藝不精，學藝不精，我剛才沒拿準力道，妳先忍著點，我這就給妳個痛快！”
　　哢吧！
　　這次調換了方向，左手摁腦袋，右手擰下巴。
　　脖子還是沒斷。
　　王世潔都耷拉著腦袋，疼得吐了舌頭，可還是沒死。
　　“剛才沒找準位置，就差壹點，我馬上給妳個痛快！”
　　哢吧！
　　“手法差了壹點，現在就給妳個痛快！”
　　哢吧！
　　“我這也是第壹次，妳擔待點，立刻給妳個痛快！”
　　哢吧！
　　“為了那賣菜老嫗，我肯定給妳個痛快！”
　　哢吧！
　　“為了賣橘子那孩子，我必須給妳個痛快！”
　　哢吧！
　　“為了那賣花的姑娘，我壹定給妳個痛快！”
　　……
　　擰了十幾次，王世潔在疼昏之前，終於死了。
　　這擰脖子的技術還真是不好掌握。
　　徐誌穹從他腦袋上摘下了四寸多長的罪業，心裏那個舒服。
　　送罰惡司去？
　　還早，還早！
　　今晚還有很多事要做。
　　徐誌穹把罪業收好，從身後抽出了壹條麻袋。
　　這是童青秋特制的麻袋，平時藏在身上看不出來，壹抖落開，容量極大。
　　徐誌穹先從麻袋裏掏出壹身夜行衣，又把王世潔的屍體裝進了麻袋，王世潔的燈籠也在旁邊，徐誌穹把燈籠壹起裝進麻袋，換上夜行衣，把麻袋扛在肩上，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