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 南下

　　拓跋力微幾十年的威信，不僅在代郡好用，拿到草原上也是壹樣。
　　使者所至，狼居胥山之南，大鮮卑山之西的中小部族紛紛南下。
　　這幾年草原日子不好過，黑災白災接連不斷，牲畜和人都餓死不少。
　　有壹條活路，誰還管自己是什麽族群？
　　南下遷徙本來就是大勢所趨。
　　鮮卑烏桓當年聚居在大鮮卑山，壹百多年來，不斷南下，進入漢地。
　　十月，草原已經寒風呼嘯，裹挾著冰粒從北方羅荒野南下。
　　這種天氣比真正的冬天還要寒冷。
　　壹輛輛牛車向南而行，牛馬都羸弱不已，仿佛不堪重負。
　　牧民步履蹣跚跟在後面。
　　有些老人直接栽倒在地，但沒有人去攙扶，似乎每個人都將僅有的力氣用在趕路上。
　　“進入大秦之後，妳們再也不用挨餓受凍了，秦王會分給妳們土地，幫妳們建好家園！”宣義令呼延拔用鮮卑話大聲喊道，揮手讓士卒扶起摔在地上的老者。
　　“這些人不是鮮卑，似乎是蠕蠕！”校尉楊千刀提醒道。
　　蠕蠕是音譯，與鮮卑、烏桓壹樣，也是東胡的壹個分支。
　　鮮卑人和匈奴人壹向看不起蠕蠕人，認為他們智力低下……
　　“只要有手有腳，能出力就行！”呼延拔早已不是傳統的匈奴人，精神上已經是漢人。
　　自幼在武威長大，有幸入青營，轉為宣義郎，因政績卓越，被提為宣義令。
　　呼延原是匈奴中的貴姓，這麽多年早已漢化。
　　呼延拔對秦國的熱忱甚至在漢人之上。
　　也只有大秦不歧視他們。
　　宣義令只比地方太守和雜號將軍略低。
　　再往上就是宣義使，監督壹州大小事務。
　　不過楊千刀卻有些不滿，“大秦是我們打出來的，憑什麽讓這些人享福？這些殺千刀的賊子！”
　　作為最早跟隨楊崢的羌人，楊千刀優越感十足，他這個姓本就是隨秦王改的。
　　呼延拔正色道：“當年大王沒有來西北時，妳們羌人跟他們有何區別？大王乃天降聖人，將來不僅要當漢人的皇帝，還要當草原人的皇帝，妳今日有此言，明日就會付之於行，壞國家大事！”
　　說完就掏出紅皮小本和筆，要給楊千刀記上。
　　楊千刀壹呆，隨口壹句牢騷，竟然這麽嚴重？
　　壹看他掏出小紅本，嚇的壹哆嗦，連忙幹笑道：“呼延兄弟這是作甚？我這不是隨口壹說嗎？兄弟千萬別往心裏去。”
　　這東西可大可小，他以前的上司因毆打幾個不服管教的刁民，被記在紅本上後，三四年都沒升遷，被他甩在後面。
　　呼延拔眉毛壹挑。
　　楊千刀哭喪著臉，臉上的兩道刀疤擠在壹起，“兄弟我錯了，錯了！”
　　呼延拔想說這小紅本上的東西其實不交給上官的，只不過是宣義郎自己記事之用。
　　但軍中、地方將吏看到這小本就像看到祖宗的棺材板壹樣。
　　楊千刀混到今日也不容易，幾乎參加了秦國崛起的所有大戰。
　　從壹個小卒混成了校尉，此次代郡之戰又積累了功勛，回去就是鷹揚郎將，弄不好能混上壹個偏將。
　　“妳真知道自己錯了？”
　　“知道知道，這些蠕蠕以後就是我的兄弟手足，不，以後是我楊千刀的祖宗！”楊千刀見有戲，拍著胸脯道。
　　呼延拔收起小紅本，“妳現在是校尉，是大秦的將軍，以後不可信口雌黃。”
　　“唯！”楊千刀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不敢在呼延拔身邊多呆，領著士卒給牧民幫忙去了。
　　草原部眾滾滾南下，進入雁門。
　　自古安置亂民都是壹個重大難題。
　　即便是後世也很難辦。
　　亂民天生抱團，緊緊團結在豪酋族長身邊，比較排外。
　　不過楊崢沒有慣著他們，壹個帳篷壹個帳篷的登記，家有牲畜者全部遷入長安周邊，什麽都沒有的分散入朔方、九原、北地。
　　魏武分南匈奴為五部，楊崢覺得治標不治本。
　　當然，如果曹魏國祚長壹些，南匈奴也掀不起什麽浪，徹底融入中原只是時間問題。
　　但問題是司馬家不幹人事……
　　這種事情對楊崢而言並不難辦。
　　龔自珍曾有名言：欲要亡其國，必先亡其史，欲滅其族，必先滅其文化！
　　楊崢心中默默再加上壹句，要滅其文化，先滅其語言！
　　漢文明在這時代無疑是巔峰的存在。
　　草原文明太過散碎，不成系統，或者根本就沒有形成文明。
　　第壹代刀架在脖子上，強扭的瓜甜不甜無所謂，關鍵是第二代、第三代。
　　所有南下的部族全部拆分，楊崢只允許以家庭為單位，不承認部族。
　　命令下達，當場就有部落不願意。
　　壹場騷亂正在向動亂發展。
　　楊崢只能提著刀子親自去跟他們講講道理。
　　幾十顆人頭落地，騷亂頓時偃旗息鼓了。
　　這個時候只能快刀斬亂麻了。
　　“大秦的土地是用來養大秦子民的，不是用來養白眼狼的！”楊崢盡量讓自己顯得友善溫和壹些。
　　不過四面包圍的騎兵和甲士，讓現場的氣氛略有些緊張。
　　楊崢每說壹句，就有人翻譯成鮮卑話。
　　底下卻吵吵鬧鬧的，似乎很不滿意。
　　“大王，他們想回去！”身旁的拓跋祿官道。
　　“回去？”楊崢翻了個白眼，“告訴他們，只要踏出雁門壹步，就是大秦的敵人，大秦不再保證他們的人身安全！”
　　來都來了，還回去幹什麽？
　　楊崢絕對是為他們著想，他們的糧食已經不能支撐回去。
　　拓跋祿官翻譯了壹遍楊崢的話，下面頓時安靜下來。
　　“孤可以保證妳們不再饑寒，但妳們也要遵守大秦法度！”楊崢寒著臉道。
　　匈奴可以統治他們，鮮卑可以統治他們，歷史上的柔然、突厥都可以統治他們，大秦當然也能！
　　“大王萬歲！”拓跋祿官非常配合單膝跪地，用鮮卑話喊了出來。
　　這馬屁拍的也算精準。
　　起初土臺底下的人還扭扭捏捏，當劉珩提著白晃晃的刀子入場時，眾人頓時被感動了，紛紛跪地，烏七八糟的用各種話各種怪異強調喊了起來……
　　馬屁拍成了烏煙瘴氣。
　　場面頓時尷尬起來。
　　楊崢只能裝作毫不在意的揮手示意，“免禮、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