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三章 秘聞

　　“分明是這狗賊要害魯公！”百人將怒道。
　　“楊興雲，妳要害我否？”府內緩緩走出壹人，身材瘦弱壹臉病容，立即有兩個護衛上前攙扶。
　　但他的眼神卻特別深邃。
　　仿佛能看出人心中想法。
　　“興雲拜見伯父。”楊崢單膝跪地。
　　這壹跪立即消解了護衛們的大半敵意。
　　百人將臉上的憤怒卻還在，“此人心狠手辣，魯公不可被其言語迷惑。”
　　魯芝道：“楊興雲若是害某，就不會來見某，周旨，不可無禮。”
　　周旨？
　　楊崢猛地望向這個年輕的百人將。
　　這不是晉初的猛將嗎？難怪能跟劉珩過招。
　　當然，劉珩武藝也絕非有多厲害，只不過神力驚人，但他是壹個試金石，能打過他的，必定是當世壹流猛將。
　　楊崢將目光轉向魯芝，“小侄若是加害伯父，豈不是豬狗不如？”
　　在司馬懿沒有指著洛水放屁之前，這時代還是挺看重承諾的。
　　周旨臉上怒色緩和了許多。
　　魯芝壹臉的欣慰，看向楊崢的目光也變得柔和，許是經不住寒風，咳嗽了兩聲，“進來說話吧。”
　　“是。”楊崢恭恭敬敬上前攙扶。
　　兩個護衛先是警惕，後在魯芝的示意下退開。
　　不過周旨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手按刀柄。
　　劉珩亦不遑多讓。
　　兩人就像兩只鬥雞壹樣盯著彼此。
　　“當年我與妳父同在大司馬麾下，說起來，我還欠妳父親壹命，壹別十八年，故人之子已經長成。”魯芝緬懷道。
　　楊崢心中壹動，或許自己父親的秘密，能在今日解開。
　　“小侄有壹事不明，似乎大將軍對家父頗有芥蒂？”
　　魯芝神色動了壹下，壹副想說又不想說的樣子，“此事……”
　　“求伯父告知壹二，以解小侄心中疑惑。”楊崢懇求道。
　　魯芝嘆了壹口氣，向身後揮揮手，周旨等人停步，劉珩也跟著停步，兩眼像犯了瘋牛病壹樣直楞楞的盯著周旨。
　　“此事說來話長，當年司馬太傅戰功赫赫，司馬兄弟八人皆居要職，與諸士族姻親，後討平遼東，剪除公孫氏，先帝極為忌憚，大將軍與先帝親厚，獻刺殺之計，妳父劍法超絕，當時又正好在東征大軍之中，被委以重任。”魯芝以平和的聲音娓娓道來。
　　楊崢卻倒抽壹口涼氣，這種事情即便成功了，也不可能活命。
　　“家父失手，所以為司馬懿所害？”
　　“不，妳父親幾乎成功了。”
　　“幾乎？”
　　魯芝點點頭：“當時不僅妳父親壹個刺客和細作，親眼看到妳父連殺四名護衛，劍已經架在司馬懿的脖子上。”
　　“難道……”
　　“最後壹刻，妳父卻放過了司馬懿。”魯芝幽幽道。
　　“家父為何放過司馬懿？”楊崢大為不解。
　　魯芝笑道：“因為妳父認為三國鼎立，大魏不可壹日無司馬公！這麽多年司馬太傅南征北戰，定國安民，功勛無數，天下仰望之。妳父親是個劍客，也是壹個豪傑，但並不是壹個刺客，大將軍找他，原本就是個錯誤。可惜，妳父親放過司馬太傅，司馬太傅卻沒放過妳父親，死於亂刀之下。”
　　楊崢呆若木雞。
　　這些事情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在明面上，司馬懿的確形象偉光正，聯吳破關羽，克日擒孟達，關右擋諸葛，三戰滅遼東，荊襄退東吳……
　　基本上司馬懿只在諸葛亮手中敗了壹陣，余者皆是大獲全勝。
　　這些還只是軍功。
　　支持鄧艾淮南屯田、興修水利、招撫流民。
　　輸五百萬斛糧食救關東之饑荒等等，大小功勞無數。
　　這樣的人，天下能不敬仰？
　　從魏武開始，到文帝、明帝，都是壹邊用，壹邊提防。
　　史書中有過很多蛛絲馬跡。
　　當時諸葛武侯已死，遼東破滅，司馬懿功高震主，加上司馬氏這麽多年與各大頂級士族的聯姻捆綁，明帝不猜忌他才是怪事。
　　但明面上，已經不可能動他了。
　　所以才暗中行刺殺之事。
　　滾滾歷史長河之中，又有多少秘辛淹沒在波濤之下？
　　“所以大將軍耿耿於懷？”楊崢苦笑道。
　　終於知道為何曹爽這麽不待見自己。
　　說實話，曹爽沒砍了自己，已經說明他很仁厚了。
　　“正是如此，大將軍本就心有芥蒂，加之鄧飏李勝從中挑撥，所以才會有調去荊州之事。”
　　與此同時，洛陽司馬府中。
　　同樣是暗夜。
　　幾盞明燈也化不去的暗夜。
　　“太傅不可猶豫了，大魏在曹爽手中，吳蜀窺伺在外，長此以往，大魏有傾覆之禍，為萬民社稷，太傅當行伊霍之事，孫彥龍、劉子棄、高文惠皆已許之。”蔣濟幽幽道。
　　燈火的另壹頭，司馬懿的臉在燈火明滅中，顯得尤為陰暗，“子通啊，妳這是要把我司馬家架在火上烤啊。”
　　蔣濟道：“天下能撥亂反正者，非明公莫屬，孟子曰：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
　　司馬懿長嘆壹聲，渾濁的瞳孔映照著兩盞燈火，“吾雖老邁，受三代之隆恩，豈能置身事外，坐看大魏傾覆於宵小之手？”
　　蔣濟壹臉欣慰，“濟代大魏、代先帝、代萬民拜謝太傅！”
　　言罷，躬身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咚、咚、咚！
　　額頭與木板碰在壹起，發出沈悶的響聲。
　　司馬懿趕緊扶起蔣濟，“子通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大魏也是妳的心血。”
　　蔣濟擡起頭時，額頭上已經滲出鮮血。
　　得償夙願，蔣濟壹臉欣喜，“謀事當密，濟先告退。”
　　司馬懿親自送出屋外。
　　回到屋中，長子司馬師端來兩杯茶，遞到司馬懿桌幾前，“有孫彥龍、劉子棄、高文惠相助，大事定矣。”
　　司馬懿半瞇著眼睛笑道：“兵權皆掌於曹氏兄弟之手，妳能如何？”
　　司馬師後退，回到自己的桌幾邊跪坐，端起茶輕呡壹口，“曹氏兄弟皆庸奴也，手上即便千軍萬馬又能如何？近聞魯芝被貶去西平，曹爽身邊又去壹助力，剩下壹個桓範不為所用，其必為我父子所擒，而且此戰攻心為上，攻城為下，父親聯合郭太後舉兵，天下何人敢動？”
　　司馬懿笑道：“我聽說妳暗養三千死士，散落人間，看來早就在為今日做準備？”
　　司馬師道：“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有備則無患！”
　　司馬懿盯著這個兒子，渾濁的眼神中忽然變得銳利，“妳可知道妳要的做的事，絕不簡單？樹大根深，不可壹日而伐盡？”
　　“壹日不成，便兩日、三日、十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迎，反受其殃。如今我司馬家還有退路否？”司馬師的眼中也亮起兩盞燈火。
　　司馬懿微笑著閉上了眼，“胡言亂語，退下。”
　　“唯。”司馬師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