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賊子

　　楊鐵劍不僅不出來，還往賊兵群中躲。
　　但塢堡的大門已經被周煜的步卒堵住了，長矛如蘆葦壹樣對著堡內。
　　楊鐵劍目光閃動，帶著人又向內宅躲。
　　仿佛要故意激怒楊崢壹般，隨手砍殺杜家的婦孺與傷者。
　　楊崢被氣的牙癢。
　　而那中年男人只知嚎啕大哭。
　　早知今日，剛才何必開門迎賊？
　　這個時代的塢堡極其堅固，本就有防禦敵人之。
　　四面圍墻、前後門樓、左右廂房，四角皆有角樓，備有滾石、擂木、火油之物。
　　只要糧草充足，憑羌氐的攻城水平，壹萬年也進不來。
　　可惜再堅固的堡壘，都是從內部攻破的。
　　如同壹個王朝的崩塌，總是先由內部腐朽。
　　盛怒之下，楊崢再無留手，華鋌劍掠過壹道道寒芒，賊人紛紛慘叫。
　　身邊四十余人環衛，人人皆有怒火，賊兵毫無還手之力。
　　就在此時，塢堡內忽然火起。
　　原來是杜家使者先行帶人點燃了堡內的雜物，斷了賊兵的後路。
　　楊崢不由佩服這個杜家使者，雖然文弱，但見機極快，出手果斷，若讓賊人竄入角樓，憑借裏面的器械，就算能攻下，又要多少人的性命去填？
　　而且如果不是他請來援兵，今日這杜家塢堡會是什麽下場？
　　烈火將塢堡內照成白晝，映照著賊兵壹張張蒼白的臉。
　　其中又有多少人是羌氐？多少是漢民？
　　退無可退，楊鐵劍這才緩緩走出，紅著眼冷冷註視著楊崢，仿佛壹頭即將爆發的危險猛獸，“殺了妳，此堡還是我的。”
　　楊崢被氣笑了，彈動手中華鋌劍，發出壹聲顫鳴，“賊子大可壹試。”
　　嘴上這麽說，心中早已警戒。
　　“大夥兒隨我壹起殺了此人，堡裏的女人錢糧，都是妳們的！”楊鐵劍振臂而呼。
　　此時此地，雙方都已經殺紅了眼。
　　賊人退無可退，也被激起了兇性，“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賊氣倒也被激勵起來，亂哄哄的沖楊崢殺來。
　　別人動了，楊鐵劍卻又縮回賊群之中。
　　如此壹個集狡詐、兇殘、無恥於壹身的人，今日若是逃走，他日肯定又會掀起腥風血雨。
　　姓楊的氐人？
　　楊崢隱約記得歷史上的仇池國，正是楊姓。
　　氐人酋首楊千萬還被曹魏封為百頃氐王。
　　而齊姓的氐人在司馬炎時代於關中掀起萬丈驚濤。
　　冰凍三尺非壹日之寒。
　　魏武以半壁江山北擊烏桓、分化匈奴、遷徙羌氐，異族盡皆俯首聽令。
　　雖比之於漢武略有不如，但亦是壹世之雄。
　　可惜他的後代，並沒有他的雄才大略，逐漸倒向世家門閥，國勢日非。
　　到了晉朝，司馬家的王爺們熱衷於互相對砍，徹底失去對異族的壓制力。
　　楊崢沒被憤怒沖昏頭腦，在他心中，部下的性命大於賊人。
　　畢竟兵力上不占優勢。
　　楊崢持劍站在陣前，兩眼死死盯著人群中的楊鐵劍，有黑光甲的防護，尋常賊人輕易不能傷他。
　　亂戰成壹團。
　　杜家使者也組織家奴或用弓箭或以長矛偷襲賊人，稍稍分去楊崢的壓力。
　　楊鐵劍也知道楊崢盯著他，提著刀，時而前突，時而後移，左搖右晃，試圖分散楊崢的心神。
　　讓楊崢不能集中心神砍殺。
　　稍有疏忽，楊鐵劍便兇狠的壹劍刺來，險象環生。
　　就在楊崢感覺郁悶的時候，周煜帶著步卒終於趕來了，長矛刀盾層層推進。
　　塵埃已經落定。
　　賊兵唯壹的兵力優勢也不存在了。
　　“楊崢小兒，可敢決壹死戰！”大勢已去，楊鐵劍又來挑戰。
　　楊崢被他惡心的實在不行，“妳想求死，沒那麽容易，待某捉住妳，必千刀萬剮之！”
　　楊鐵劍哈哈大笑，“妳們漢家果然無人矣！這曹魏江山亦是江河日下，某今日雖死，他日我族必有崛起之日！”
　　楊崢眉頭壹皺。
　　仇池國倒也罷了，畢竟只是隴西的小國，但苻堅的前秦差點就壹統天下了。
　　“那妳就去死！”旁邊周煜壹聲暴喝，手中弓弦響動，羽箭如電，壹箭將他射倒。
　　“好箭法！”楊崢大聲喝彩。
　　這廝倒下，賊軍的氣勢立即消退了壹大截。
　　甚至有人開始丟下兵器，跪在地上求饒。
　　但旋即被身邊兇悍的族人砍下頭顱。
　　“壹個不留！”楊崢面無表情道。
　　長矛漸漸圍成壹圈，向前攢刺。
　　如同血肉磨盤壹般。
　　賊人慘叫連連，壹個個倒在血泊中。
　　半個時辰後，再無壹個站著的賊人。
　　血水如溪流壹般緩緩流淌。
　　本以為只是羌氐常規的動亂，卻如此慘烈。
　　而四十多年後的八王之亂、永嘉之亂、五胡亂華，又是何等的慘絕人寰？
　　這種血腥絕不是後世史書上輕描淡寫的數字而已。
　　“妳竟然沒死！”張特從屍堆中扯出壹人，竟然是楊鐵劍！
　　未等楊崢下令，周圍士卒憤怒的劈砍，真的千刀萬剮，剁成了肉泥。
　　楊崢此時才明白，原來仇恨不止他壹人。
　　“多謝楊將軍。”杜家使者上前來感謝。
　　慘白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
　　這人武力拉胯，但膽色、見識都出類拔萃，至少沒有像他的叔父壹樣嚇的涕泗橫流。
　　畢竟是綿延百年的世家，底蘊還是有的。
　　心中對他不滿也就淡了許多。
　　回頭壹想，京兆杜氏與司馬懿不和看來是真的。
　　不然杜家的幾個子弟，也不至於全賦閑在家。
　　杜斌是如此，眼前的這人也是如此。
　　還有杜展，以這個時代的玩法，哪兒需要去軍中當個下級軍官？
　　至少是都尉級別起步。
　　“此乃我等分內之事。”楊崢語氣溫和。
　　“將軍勇武果敢，他日必為國家梁柱！”
　　呸，做司馬家的梁柱還不如去死！
　　楊崢壹陣惡心。
　　但旋即又想到自己的身份，曹爽這條船怕是不那麽好跳……
　　而曹爽又是團扶不上墻的爛泥。
　　難道真要跟著曹爽壹起翻船？
　　不禁有些頭疼。
　　“敢問閣下高名？”楊崢沖年輕的使者拱了拱手。
　　年輕人亦還禮，沒有絲毫世家子弟高高在上的傲氣，“不敢當，不敢當，在下杜預、杜元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