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參軍

　　暮色四合。
　　杜預與周旨精神奕奕。
　　“若事不可為，則不必勉強。”楊崢還是擔心杜預太年輕氣盛了。
　　他是歷史上的大神不假。
　　問題是，這個時代他初出茅廬。
　　若是兵敗，傷了銳氣就不好了。
　　杜預壹聲儒鎧，頗有幾分儒將氣度，“將軍可靜候佳音。”
　　楊崢點點頭，不再多說了。
　　三千騎兵集結在街道之上。
　　雖然經歷了大戰，但人人精神抖擻。
　　暮色之中，雙眼各夾著壹層寒光，令春日的街面上升起陣陣寒氣。
　　最前排的五百騎，皆披冷鍛甲，乃是楊崢打造的具裝騎兵。
　　人如虎，馬似龍。
　　青黑色的盔甲仿佛與暮色融為壹體。
　　仿佛壹頭頭沈默著的人形鐵甲兇獸。
　　殺氣、煞氣滾滾而來。
　　百姓則躲在家中，透過門縫，壹雙雙驚懼的眼神畏畏縮縮的觀望著。
　　楊崢騎在烏羽背上，壹身戎裝，目光壹壹與騎兵們碰觸，猛然拔出腰間的環首刀，“鏘”的壹聲，在壹片沈寂的暮色中顯得尤為激昂，“兒郎們，取回我們的牧場！”
　　“殺！殺！殺！”
　　聲震全城，氣沖雲霄。
　　戰馬嘶鳴聲隨之而起。
　　經歷破羌之戰後，士卒變得更加精悍。
　　騎兵整齊的撥轉馬頭，緩緩出城。
　　馬蹄踩在青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在黑夜中奔出西都城，壹路向西而去。
　　刀和人壹樣，都需要磨礪，或許這個時代的杜預，能超過歷史上杜預的高度。
　　回到府中，府前壹隊侍女提著燈籠，夏侯芷、春娘、姜阿憐、彭青蟬帶著三個兒子壹個女兒前來迎接。
　　“阿爹。”老大楊毅已經會說話，小眼神頗為靈活。
　　老二楊武則睜大眼睛，呆呆望著楊崢。
　　老三楊宏還在繈褓中。
　　長女楊蓁則有些畏懼，大概被楊崢身上的殺氣驚擾到。
　　“夫君。”夏侯芷斂衽壹禮，其他三女也脈脈含情。
　　瞬間，楊崢身上的殺伐之氣消散了大半。
　　爭殺多年，在這亂世裏終於有了壹個安穩的家……
　　次日天壹亮。
　　楊崢便被侍女輕聲叫醒。
　　夏侯芷壹臉疲憊的熟睡。
　　楊崢邊穿衣服邊問：“何事？”
　　“彭首領在府外跪了壹夜。”侍女臉色有些紅潤，都不敢正眼看楊崢。
　　楊崢壹楞，差點忘了這茬。
　　彭護與陳泰眉來眼去的，幸虧陳泰沒有南下的意思，不然裏應外合，自己不死也要脫層皮。
　　盧水胡彭部壹向仰慕中原王朝，歷史上跟司馬晉的關系不錯。
　　彭護是聰明人，心思可以理解，當時自己的情況確實不好看，內憂外患。
　　這年頭站隊站錯了，死的就不是他壹個人。
　　作為事實上的女婿，楊崢可以理解他，但無法接受這種背叛。
　　曾經對他還是寄以厚望的。
　　剛準備再晾晾他，彭青蟬卻帶著女兒楊蓁哭哭啼啼的來了。
　　壹句話也不說，楊崢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大人孩子壹起苦。
　　弄得楊崢頭大無比，“行了，我去見見他，妳也別哭了。”
　　畢竟是壹個大部落的首領，就這麽殺了肯定不行，會把彭部逼成沮渠部，其他部落的首領也看著。
　　隱患太大。
　　而且彭護最終還是聽從魯芝和彭青蟬的話，回到西都，沒有壹條道走到黑。
　　楊崢既然饒恕那些跟陳泰、郭淮寫密信的人，自然也能饒恕他。
　　府外，彭護神色枯槁，嘴唇幹裂，眼神也迷迷糊糊。
　　跪了壹夜的滋味不好受。
　　見了楊崢，伏在地上，“罪人彭護拜見將軍。”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人太聰明了就會想多，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這年頭誰知道誰能笑到最後？
　　“彭首領何必如此？”楊崢扶起他。
　　彭護壹臉愧色，“罪人壹時糊塗，將軍……”
　　“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以後還望首領鼎力相助。”楊崢壹副既往不咎的寬容樣兒。
　　過去的事的確的過去了，但以後肯定另當別論了。
　　彭護兩眼中淚光閃閃，“將軍……如此待我，我……肝腦塗地無以為報……”
　　“妳我兩家是血親，無需多言。”楊崢聞言道，扶著他進府，又喚來彭青蟬。
　　父女相見哭成壹團。
　　楊崢在壹旁好言相勸。
　　讓彭護回到部落中肯定不可能了。
　　楊崢思來想去，給他加了壹個軍謀司參軍之銜，又舉為街道司司丞，還給他在城中置了壹座宅子。
　　彭護腦子靈光，提出的建議頗有見地，參軍之職恰如其分。
　　街道司說是閑也不算閑，主管西都城街道灑掃、修治溝渠，有五百衙役使喚。
　　彭青蟬心思單純，又是參軍又是司丞的，還有宅子，破涕為笑。
　　能跟魯芝、杜預、張特、周煜、姜伐野這些人同為參軍，彭護也就釋然了。
　　跪了壹夜，彭護越來越委頓，楊崢安排馬車送他回去休息。
　　楊崢本想偷個懶，與家人待在壹起。
　　只是公事壹件接著壹件的來。
　　軍謀司、屯田司、宣義司處於草創階段，內部人事任免，獎懲激勵措施，馬虎不得，都要細細審奪。
　　魯芝壹門心思撲在屯田上，也是忙的腳不沾地，楊濟楊囂給他打下手。
　　杜預帶兵出去搶人搶地。
　　孟觀忙著處理四面八方的情報。
　　手上文職人員實在捉襟見肘。
　　府兵制與減賦分田，只能等春耕之後。
　　不過忙碌也說明西平蒸蒸日上。
　　楊崢放開手頭的事務，帶著夏侯芷去探訪陣亡將士家眷，以及傷殘士卒。
　　西都城倒是越來越有活力。
　　因其地理原因，接連西域、河西、蜀中三大板塊。
　　隨處可見南來北往的商賈。
　　從衣冠上，便能輕易看出胡人、蜀人、羌人、鮮卑人的差異。
　　市面上的商品也開始增多。
　　楊崢厘定的壹成商稅吸引了不少商賈。
　　按照魏制，商稅分關稅、市稅、估稅、通行稅、貲稅、口錢等等其他雜稅。
　　地方官府還要雁過拔毛。
　　加上流賊馬匪打劫，商賈的風險可想而知。
　　楊崢的壹成商稅跟其他地方比起來，簡直恩賜。
　　所以南來北往、西去東歸的商旅，寧願選擇走河湟。
　　西都也就漸漸成了西北商業集轉中心。
　　女人對逛街有濃厚興趣，夏侯芷走走停停，對什麽東西都充滿了興趣。
　　陣亡將士家眷，在城東有專門的壹片房屋，每月供給錢糧，子嗣入青營。
　　楊崢與夏侯芷的到來，引起了壹陣小小的轟動。
　　陣亡將士中，七成是羌胡部族。
　　從前不過是奴隸身份，為部落首領征戰，陣亡之後，不僅沒有撫恤，家中若是沒有男丁，還會遭到其他人的搶掠欺辱。
　　而現在，不僅生活優渥，在西平地位也是節節攀升。
　　護羌府還頒發了壹塊鍍銅小牌，上刻“勇烈”二字，以彰顯陣亡將士的功勛。
　　家眷只要佩戴這塊小牌，在西都城中，連官府都要客客氣氣。
　　巡街的士卒還會抱拳行禮。
　　“我家三個兒子，壹個死在臨羌，壹個死在大通山下，沒有給我乎羅家丟臉，兩個孫子在青營，將軍若有有軍令，我這第三個兒子還是要為將軍上陣殺敵的！”壹口黃牙參差不齊的胡人老漢道。
　　引起了周圍耆老們的共鳴。
　　“我家大郎也不曾辱沒了名聲，平冶無戴之亂時，斬首六顆，被提為什長，可惜這次破羌城，沒有熬過，不過我家老二也長大成人了。”
　　“我家也是……”
　　羌胡暴虐是壹面，但性情耿直卻是另壹面。
　　沒有漢民那麽多心思。
　　楊崢對他們好，他們就對楊崢死心塌地。
　　“老丈寬心，以後妳兩個孫子成器了，將來當我的將軍當我的屬下。我們這壹代人流血流汗，下壹代人就可以過上好日子。”楊崢被他們的熱情感染。
　　夏侯芷頂級士族出身，有些不接地氣，不適應這種場合，不喜與百姓走的太近，露了個面，就回到馬車中。
　　“妳們過的好，我就心滿意足了。”楊崢還是頗感欣慰的。
　　西平處於草創階段，遠離中原，反而沒有沾染曹魏的歪風邪氣。
　　魯芝任用的基層屬吏，沒有背景，沒有家世，全都實心做事。
　　沒人敢向撫恤伸手。
　　九野營也盯著特別緊。
　　目前而言，西平還算壹片清明。
　　分發了羊肉、馬肉之後，家眷們更是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