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 破敵

　　“劉將軍雖然勇武，只可爭勇於陣前，卻不能獨當壹面，大王以兩萬精銳托付之，若有不測，是自損國威！”魯芝找到壹個私下場合進諫。
　　這種話也只有他敢說。
　　劉珩在長安惡名遠揚，大錯沒有，小錯不斷，看不慣他的人很多。
　　楊崢道：“若是中土戰事，孤自然不敢用他獨當壹面，但草原諸部另當別論，我數萬大軍遠襲，則敵必遠遁漠北，兩萬大軍不多不少，焚燒草原，行絕戶計，諸部必會聯合，彼眾我寡，非勇猛之將不能破之，劉珩正當其任，身邊有龐青、姜伐野、彭護，必有捷報傳回。”
　　劉珩不是真傻，當初長安大戰，這廝繞過文鴦，盯著龐會打。
　　草原太遼闊了，從北海（貝爾加湖）到羅荒野（西伯利亞），從大鮮卑山到金山（阿爾泰山），兩萬人灑進去，猶如大海中的壹滴水。
　　兩萬兵力，可以給草原諸部壹個錯覺，努力壹把，或許能吃掉他們。
　　即便他們不動，劉珩在草原上這麽燒下去，諸部活不過這個冬天。
　　當年魏武攻打烏桓，開鑿溝通呼沱河、鮑丘水的平虜、泉州二渠以運輸糧草，敢出兵就各種不順，大雨滂沱道路阻塞，烏桓軍扼守要道，魏軍不得寸進。
　　只能在田疇部曲帶領下，走徐無山，輕騎出盧龍塞，於崇山峻嶺中疾行數百裏。
　　與烏桓主力相遇於白狼山。
　　魏軍主力在後方，前線兵力壹共也才七千，烏桓數萬精銳。
　　魏軍左右皆懼，主張等待後方重兵集結。
　　只有張遼壹力主張發動猛攻，魏武壯之，賜以麾仗，張遼奮勇爭先，陣斬蹋頓及烏桓名王十多人，降者二十余萬口。
　　強盛壹時的烏桓自此衰亡。
　　絕大多數情況下，敢提著刀子上，結果都不會差到哪裏去。
　　當年攻打河湟強渡青羊澗，也是劉珩第壹個下水，不顧性命，撲騰到對面，才讓楊崢大軍繞到迷當背後，襲取了大小榆谷，斷了迷當的根。
　　兩萬精銳中軍，裝備精良，士氣高昂，草原上的烏合之眾難有勝算。
　　說白了，只要敢玩命，這壹戰就不會輸！
　　所以劉珩最適合這壹戰。
　　當然，文鴦、蒙虓也足以勝任，但他們壹人在河南地，壹人防守臨晉。
　　馬循剛剛大勝，不宜再領兵出戰。
　　龐會也是勇將，但他心思太多了，戰局稍有不利，壹定會想著保全自己，楊崢不敢讓他領兵。
　　“大王深謀遠慮，臣不如也。”魯芝勸了壹句，見楊崢早就想好的前前後後，也就不再堅持。
　　浚稽山。
　　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
　　劉珩侵掠如火，龐青不動如山。
　　戰場上血肉橫飛，諸部聯軍幾次想合圍劉珩所部騎兵，但他們的漁網不夠堅固，被五百重騎輕易鑿穿。
　　劉珩壹桿狼牙棒，擦著便傷，碰到便死。
　　凡是擋在他面前的敵騎，全都被砸成肉泥。
　　凡是伸過來的刀矛，全都被被砸斷。
　　秦國崛起，中軍待遇最優，將士們開始自制兵器、鎧甲，制式盔甲之中，再穿壹層西域鎖甲或者牛皮甲，每壹個箭鏃都精心打磨，每壹把環首刀都反復擦拭，每壹匹戰馬在出征前都餵了半個月精料，比人吃的都好……
　　騎兵不是步軍，奔動起來，根本圍不住。
　　草原諸部也沒有這個默契。
　　劉珩壹萬三千余騎兵在敵軍中縱橫馳騁，在草地上踏出壹條血路。
　　遠則用騎兵短弩，近則長槊。
　　弩盡則短兵搏殺，槊斷則拔刀應戰。
　　從隅中殺至晡時，從晡時殺至日入。
　　最開始的壹萬五千騎，變成壹萬三千騎，壹萬騎，九千騎，很多都在洶湧的人潮中被沖散了。
　　力竭的戰馬當場被舍棄，散落在猩紅的戰場上。
　　五百重騎的戰馬早就癱軟在地，每壹個士卒原本黑色的盔甲被染成了鮮紅色。
　　就連壹向力大無窮的劉珩，都有些舉不起狼牙棒。
　　直接扔在戰場上，拔出環首刀奮力砍殺。
　　敵軍傷亡慘重，奈何不了劉珩的騎兵，集結重兵，圍攻龐青的步陣。
　　然而步陣比騎兵更難對付。
　　以諸部的實力和裝備根本撕不開這個鐵殼。
　　龐青列陣在小土丘上，土丘之南則是龍勒水，步陣並非死守，而是百人為壹小陣，五十多個小陣散落在土丘上，騎兵可從中間空隙向土丘上沖，但會面臨小陣的層層截殺。
　　最前的數個步陣正是禿發樹機能的部曲。
　　龐青原本想消耗他們，沒想到他們也異常頑強，猶如磐石，禿發樹機能和禿發務丸身先士卒，二人都頗為勇武，指揮若定，禿發部居然傷亡不大。
　　戰場上也多少如此，越是怕死，往往死的越快。
　　這些人眾誌成城，憑借木車大盾死命血戰。
　　山丘上血水緩緩下流，人和馬的屍體散落壹地。
　　有士卒直接捧起混雜人血的馬血壹飲而盡，或者小刀割馬肉咽下。
　　眼中的猩紅殺意更甚。
　　涼州處於東南西北諸部的交匯之地，從東漢中期便處於血戰之戰。
　　羌人剽悍，士卒精勇。
　　楊崢把他們整合起來，自然冠絕天下。
　　這種惡戰對他們而言不過如此。
　　龐青坐在土丘之上，牙旗之下，“秦”字大纛隨著朔風翻卷。
　　只要這面旗沒有倒下，這支秦軍就不會敗。
　　也正因為步陣的堅守，給了騎兵巨大的精神支撐。
　　每次騎兵回望見還在飄揚的旗幟，再艱難的死戰都不會放棄。
　　而潮水壹般的敵軍卻在不斷萎靡。
　　這種聯盟永遠不可能精誠團結，誰的部落多死壹個男丁，面對的生存壓力就會更大壹分。
　　不是他們不夠勇武，也不是他們沒有決心，而是部落的框架決定了他們必然不會死戰。
　　嗚嗚嗚——
　　惶急的號角聲中，壹個部落率先退出戰場。
　　第壹個退走的，損失最小，最後退走的，肯定傷亡最大。
　　草原上也處處是算計。
　　很快，撤退就變成了爭先恐後，如潮水般湧來，又如潮水般褪去。
　　劉珩頓覺眼前天高地闊，敵人已經潰逃了，張開血盆大嘴吼道：“殺！壹個都不放過！殺啊！”
　　騎兵們振作精神，剛準備追擊，劉珩身體壹歪，從馬上摔了下來。
　　“將軍！將軍……”
　　身先士卒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劉珩身披十余創，身上的血不僅是敵人的，還有自己的。
　　他的戰馬都戰死累死五匹，而他能支撐到現在，已經是個小小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