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章 機群（壹）

　　在殘夜將盡，黎明到來之前，王大虎終於自作主張地下達了停止攻擊的命令，同時要求兩個團後退十裏，在天亮之前進入山林中。
　　這首命令下達之後，讓張賢好象是覺得壹身的重擔終於是卸了下來壹樣，其實仔細想壹想，這個命令跟他沒有壹點兒得關聯，只是身在其中，他已然分不出根本不是原來的少將，而不過是壹個兵而已。
　　王大虎的命令終還是晚了，更或者說進攻的本身就是壹個錯誤，這種兵力、武器、裝備對比嚴重失衡的戰鬥，其結果自然也是非常的失敗，二壹五師的壹個團和二壹四師的壹個團，沒有得到寸土寸功，便是連壹個駐腳的陣地都沒有拿下來，卻已然被打殘了，每個團的傷亡都在壹半以上。
　　七十二軍的兩個團撤出戰鬥，並沒有代表砥平裏的戰鬥結束，在七十二軍之外，還有幾支部隊在砥平裏的外圍參戰，他們並沒有統壹到王大虎的前線指揮部的指揮之下，所以在七十二軍兩個主攻團撤出來之後，那幾個團並沒有得到相應的信息，而砥平裏的美軍二十三團卻在壓力驟減之下，立即對其他的方向上進行增援，其他的方向上的戰鬥也就幾乎要與七十二軍的兩個團情形相似了。
　　王大虎的命令剛剛下達下去，熊卓然的電話便打了過來，當聽說是熊軍長打來的電話時，王大虎有些發怵，猶豫了壹下，還是硬著頭皮接過了話筒。
　　“為什麽沒有上報就擅自撤出戰鬥？”壹上來，熊卓然便怒聲指問著，壹副興師動重的樣子。
　　“軍長，再打下去我們的兩個團就會全部打光！”王大虎還是壯起了膽子來，實話實說著。
　　“就是要把全團打光，沒有總指揮部的命令，妳也不能自作主張！”熊卓然依然氣勢洶洶地教訓著他。
　　聽著這話，王大虎不由得也有些腦火了起來，渾忘記了熊卓然是自己的上級，也同樣報以大聲：“再打？再打我們也打不下砥平裏，就兩個團打，妳知道嗎？那裏有多少敵人？他們有五六千的兵力，我們兩個團加起來也沒有他們的人多！而且他們也根本沒有象妳所想象得那樣準備逃跑，而是擺出了壹付死戰到底的姿態！妳叫我們怎麽打？真得是要把我們二壹五師會部打沒嗎？如果真得是那樣的話，那跟把所有的人推到敵人的機槍下面讓他們掃射有什麽區別？”
　　壹口氣，王大虎說了這麽多的話，也說出了他心頭的那壹份憋悶了許久的怨氣，在這個時候，他把什麽都忘記到了壹邊，只圖壹個心頭的痛快。
　　聽著師長與軍長吵起來，對於二壹五師指揮部裏的所有人來說，還是頭壹次見到，沒有想到王師長也有這麽大的脾氣。只是在佩服的同時，又不免為他感到擔心，熊卓然是新近被任命為七十二軍軍長的，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家也都在等著看壹看熊軍長的這三把火會燒到誰的身上來，如今王大虎這是自己往火頭上送，只怕熊軍長不會這麽就罷休的。
　　張賢也在為著王大虎捏著壹把汗，雖然他知道熊卓然其實也並不是那麽可怕。
　　電話的那壹頭，也許是被王大虎的話氣到了，熊卓然沒有答上壹句話來，竟然半天沒有吭壹聲，壹時之間整個作戰指揮部裏壹片得寂靜，所有的人都楞楞地看著王大虎拿著那個聽筒，壹臉得嚴肅，卻又壹句話不說。
　　“老王，我來跟軍長說幾句！”姚其剛政委適時的打著圓場，來到王大虎的身邊，從他的手裏接過了那個聽筒。
　　“軍長，我是姚其剛！”姚政委十分小心地告訴著電話那頭的熊卓然，也許是在想著熊軍長在這個時候會有什麽樣的表情。聽到電話的那壹頭傳來了“嗯”的壹聲之後，他這才緩聲地解釋著：“軍長，我們兩個團的確是盡了全力，如果在天亮之前不撤下來，那麽後果就不堪設想，敵人的飛機壹定會狂轟亂炸，而且他們在晚上我們攻擊的時候，還敢於發動反擊，真要是到天亮了，他們肯定也會出擊的，真得要到了那個時候，只怕我們損失的不會就只有多少人了！可能會被會全團覆滅，要真得那樣了，我想軍長您也壹定是不願意看到的！”
　　姚政委的話十分婉轉，到底是呆在七十二軍裏這麽多年，早已經熟悉了熊卓然的脾氣，比起王大虎這個外來的師長來說，要有策略得多。
　　聽到了姚其剛的話，熊卓然這才舒了壹口氣，他想了壹下，只得道：“既然妳們已經下達了撤退的命令，也應該在事先與我溝通。我們可以撤退，但是在撤退的時候，應該占據有利的地勢，為後面的攻擊作好充分的準備！”他說著，又嘆了壹口氣，道：“其實我也是跟妳們壹樣得揪心，仗打了壹晚上，打成這個樣子，不是妳們的過錯，而是我的過錯！到時我自然會去向總指揮部報告。”
　　“謝謝軍長體諒！”姚其剛連忙感激地道。
　　熊卓然卻沒有多余地心情來與他客氣，又命令著他：“妳讓王大虎接我電話！”
　　姚其剛楞了壹下，只得把手中的話筒又重新遞給了王大虎。
　　王大虎遲疑了壹下，只能接過話筒，放到了耳邊，叫了壹聲：“軍長！”
　　“王大虎！妳壹會兒親自到我這裏來壹趟！”熊卓然命令著。
　　王大虎怔了怔，只能回答著：“是！”
　　放下了電話，他便有些忐忑不安了起來。
　　“軍長要妳做什麽？”姚其剛並沒有聽到電話裏的內容，不由得問著。
　　王大虎擡起頭來看了他壹眼，還是告訴了他：“他要我去軍部！”說著，從桌子上拿起了自己的帽子，戴在了頭上，轉臉看到了張賢，便高聲喊著：“於得水，跟我去軍部！”
　　“是！”張賢連忙答應著，忽然發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自己倒是成了王大虎的貼身警衛了。
　　※※※
　　“上校，我們西面的敵人退走了！”理查森團長十分興奮地從外面跑了進來，他剛才帶著人去西面的法國人陣地察看，實際上是去慰問壹下那個格林營長。
　　保羅點著頭，同時也告訴著他：“我已經知道了，北面的敵人也退了！”
　　“哦？我們是不是應該乘勝追擊壹下呢？”理查森經不住地問著。
　　保羅搖了搖頭，想來剛才他已經想過了，所以這個時候十分堅決地道：“不行，在天還沒有完全亮起來的時候，我們不能追擊。我們的主要任務還是堅守砥平裏，雖然敵人有可能是怕天亮所以撤退，但是我們還是要以謹慎為先。壹旦追敵，就很容易造成環形防禦網的空位，被敵人鉆了空子！”
　　聽到保羅這麽壹說，理查森也只好作罷，雖然他的心裏面還有些不以為然，認為這個保羅上校過於保守了。
　　“天壹亮就好了！”保羅望著外面已經漸漸有些明亮的天色，仿佛是如釋重負了壹樣。而這個時候，砥平裏四周的槍聲也逐漸地在平息下來，顯然，那些圍攻的中國誌願軍們也放棄了進壹步的攻擊。
　　“上校，妳說這些中國人還會來嗎？”理查森又經不住地問著。
　　保羅看了他壹眼，道：“他們應該還會來的！”他說著，同時又十分肯定地道：“只怕我們將要面對的是比剛剛過去的這壹晚還要強大的攻勢。”
　　理查森楞了壹下，有些不明白地問著：“妳為什麽會這麽猜測？”
　　保羅道：“只有拿下砥平裏，他們才可能從我們的防線上打開壹個缺口，否則，就只能敗退，這是壹個非常簡單的道理，我想中國人也看得非常清楚。呵呵，這個晚上他們的碰了壹回壁，可能是因為他們的兵力過於分散，雖然他們的參戰的部隊不少，但是卻沒有什麽效果，我想他們壹定會再作準備，再來強攻砥平裏。如果他們做第二次的準備，壹定不會象這壹次這樣得亂打，肯定會有目的地針對我們進行的。所以，再來壹個晚上的話，將是我們最難捱的時候，剛剛過去的不過是壹個開始，我們絕對不能有壹點得掉以輕心！”
　　對於保羅的這壹篇長論，理查森卻是半信半疑，他還是催促地道：“上校，我看您還是向李奇微將軍請求增援吧，只要我們的增援部隊到達，就壹定可以解圍的！”
　　“增援那是必要的！”保羅道，同時又接著道：“不過，我們也要反擊壹下，不能讓敵人就這麽隨便，想來就來，想打就打！”
　　“反擊？”理查森有些不解了起來，問道：“上校，剛才妳還反對我們去追擊敵人，這個時候怎麽又說起反擊來了呢？”
　　保羅自信地笑了壹下，道：“我說的反擊是指的天亮之後，我們可以呼叫空軍給予我們最大的支援，利用我們優勢的炮火，再出動把晚上失去的外圍陣地奪回來，讓那些中國人也嘗壹嘗被攻擊的滋味。這用他們中國人的話來說，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能讓他們得到半點的地勢之優，同時也不讓他們得到壹時片刻的休息！”
　　理查森想了想，覺得保羅說得倒也不錯，只是砥平裏說小也小，說大也大，尤其是外圍的幾處陣地，丟也就丟了，再費事地奪回來，只怕又要浪費些精力；何況，不讓對手有片刻的休息也是相對的，敵人休息不了，他們自己也休息不了。
　　“上校的意思是要我們白天向外擴張？”理查森終於明白了保羅的意圖。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保羅點著頭。
　　“那麽我們還是找壹個主要的方向來打的好！”理查森建議著，他可不想向四面同時擴張，那樣對於他來說，兵力就有些不夠了。
　　“是！我也是這麽想的！”保羅附和著。
　　“那您看我們打哪裏最合適呢？”理查森問著。
　　保羅用棍子壹指沙盤上砥平裏西北面的壹處高地：“這裏！”
　　“馬山？”理查森喊出了聲了，這個高地正是他們這個晚上剛剛丟失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