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壹章 網開（壹）

　　從十壹月二十五日開始，橫山勇便投入了其第壹壹六師團全部，第三師團第六聯隊、第六十八聯隊以及第六十八師團第二三四聯隊，全面攻城，但是猛攻了壹天，傷亡慘重，而各部的進展卻並不大，直到二十六日，還在城垣附近激烈交戰，便是有部隊乘隙鉆入城中，也被國軍拼死逐出，壹時間，日軍攻城與國軍的守城呈膠著之態，而整個戰局的情勢卻是急轉直下，這不能不讓橫山勇心驚膽戰。
　　而此時，各路的國軍已經合圍了上來，王輝指揮的第七十四軍與第壹百軍早已經集結完畢，與攔阻在常德西面的敵第十三師團激戰了壹周，但與常德之間的聯絡卻完全中斷，對於王輝來說，五十七師的存亡，關系到他七十四軍的完整與否，也是他這個做軍長的責任所在，當然十分焦急。他壹面命令第壹百軍掩護著第七十四軍猛力向黃石市推進，壹面命令各師出加強營，並附無線電班，大膽向常德方向鉆隙前進，務必要與五十七師取得聯系。
　　二十六日，國軍的各路進展順利，第十集團軍長驅直下，第七十九軍越過了澧水，直趨敵第十三師團的後背，攻占了慈利外圍的明月山主陣地；而第十八軍渡過了漢洋河，突入到了敵第三十九師團陣線，攻克了劉家廠，截斷了日軍的後路，敵第三十九師團全線震動，澄田師團長緊急收縮兵力，死據交通線上的個別要點。
　　西線上，王輝兵團節節勝利，孫仲介於常德形勢危急，電令王軍長分兵攻占常德西郊河洑鎮，以策應城內五十七師的守軍。王輝抽出第十九師及第五十壹師，配合各師的加強營鉆隙支隊，向河洑攻擊前進，並以張林福的第五十八師攻擊黃石市的正面。第七十四軍與第壹百軍的正面攻勢，使敵第十三師團陣線搖搖欲墜。而此時，第七十三軍也以收容的殘余兵力，向慈利進擊，以期收復慈利。
　　可是，離常德最近的第九戰區李玉堂兵團第十軍，卻依然行動緩慢，並沒有按照軍委會的嚴令於二十六日奪取德山。對於東面過來的國軍，橫山勇不得不調集原訂用來攻城的第六十八師團與第三師團大部，進行阻截。於是，第十軍與這兩個師團在漢壽縣西呈對峙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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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賢回到了師部，昨晚壹夜的苦戰，雖說身心疲憊，但是他依然打起十分的精神，不敢有壹絲的懈怠。
　　羅師長正在接聽著長官部的電報，壹個參謀向張賢通報了常德其他方向上的戰況，西面的西大門處，敵人曾突入多次，但是在蘇正濤團長的親自指揮下，與敵人展開激烈的巷戰，最終將敵人趕出城去，但是壹七零團的傷亡慘重，壹個營長在戰鬥中犧牲。而壹六九團防衛城北與城東的兩個營，雖然也成功地將敵逐退，但是傷亡也不輕，有三個連長戰死，兩個營所剩不足六百人。南城稍微有壹些好轉，壹七壹團會同司馬雲部，已經將渡過沅江的敵人擊退，南城暫時還算安全。壹天下來，全師如今可數的兵力不過三千人左右。
　　羅達總算放下了電報，回過頭看到了張賢，向他點了點頭。
　　“師長，如今敵人已經奪得我們大部分的城廂陣地，而我們的援軍說是今天可以趕到德山，可是沅江對岸敵人依然可以從容炮擊，只怕今天是趕不到了！”張賢這樣不無擔憂地道。
　　羅達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援軍！援軍！還不知道是不是上峰給我們的定心丸呢！算了，還是不要想他們了，我們必須先想辦法穩住我們的防線。”
　　張賢點了點頭，道：“師長，如今我們的兵力損耗嚴重，再這麽分散地打下去，肯定不行了。我們必須要回收了，不然防線拉得太長，大家都吃不消。”
　　“妳說得不錯。”羅達點著頭，想了想，命令著作戰參謀：“李參謀，傳下令去，我們要轉移陣地，縮小正面。命令外圍陣地的各部隊全部退回城內，防守城垣。”
　　“怎麽布置呢？”李參謀問道。
　　“壹六九團第壹營和第二營兩個營防守東門城垣；壹七壹團防守北門到大西門的城垣；壹七零團傷亡比較大，讓他們守上、下南門城垣。留壹六九團第三營為師預備隊，放在師指揮部前面的文廟。”羅達這樣的布置著。
　　李參謀點著頭，連忙安排下去。
　　“師長，我看如今各團營減員嚴重，我們是不是可以把那些勤雜兵非戰鬥人員編入作戰序列裏？”張賢提議道。
　　“嗯！”羅達點頭道：“此時也只能這麽辦了，王參謀，妳去把師裏所有的勤雜人員給我統計壹下，馬上編到各個營團去！對了，還有，如今我們的重炮團也沒有炮彈了，把炮兵也編入步兵裏去，加強兵力！”
　　“是！”那個王參謀答應著去了。
　　從門外走進來壹個人，卻是常德縣留守的警察大隊的陳隊長，他聽到了羅師長的最後那句話，馬上自告奮勇起來：“羅師長，我們警察大隊也有近百號人在這裏，把我們也編進去吧！”
　　羅達怔了壹下，有些為難地道：“妳們常德的警察也是好樣的，只是此時，我們的槍枝彈藥已經嚴重不足，沒有這麽多的槍枝給妳們呀！”
　　陳隊長想了壹下，笑道：“羅師長的槍支彈藥不足，怎麽不早說呢？我們警察局裏還埋了上百條槍，雖說比較老式，打鬼子還是可以的，還有上萬發子彈，這些都是當初戴縣長藏在那裏的，說準備留著組民團用的，呵呵，如今就先拿出來用吧！”
　　羅達不由得壹喜，忙道：“如此真是雪中送炭呀，那就多謝陳老弟了！”
　　“羅師長說得哪裏的話，保家衛國是每壹個中國人的責任，哪能光是妳們軍人沖在前呢？何況妳們虎賁師保衛的是我們常德，常德百姓感激妳們還來不及呢，哪能要妳們來感激！”陳隊長說得倒是誠懇。
　　羅達點著頭，命令壹個參謀跟著陳隊長收編警察，並去取槍彈。
　　“師長，僅憑我們五十七師，便是將我們全部戰死，只怕也守不住這座城市，如今我們還要催促上峰，盡速來援。敵人的空中打擊對我們造成了很大的損傷，所以最好能夠要求上峰也給我們壹些空中支援。”張賢幽幽地道。
　　羅達看了他壹眼，楞了壹下，搖了搖頭，卻問著：“這話可不象是妳這個小團長所說的話，在我的印象裏，不管什麽任務，妳都會毫不猶豫地接受，就是去死也從來不會和人討價還價的，今天是怎麽了，自己先泄氣了？”
　　張賢尷尬地笑了笑，道：“師長，此壹戰的兇險妳其實比我還要清楚，當初我就說過，如果救援不及時，我們這個守常德的就會被敵人壹口吃掉，很可能全軍覆沒。我並不是怕死，只是我看著我們這麽多可愛的士兵們，前赴後繼、勇往直前地去作炮灰，我真得很心痛呀！但是，只要援軍能夠趕到，以此時的狀況，敵人只能是無功而返，我們就可以完勝，早日結束這場戰役，為我們五十七師留下壹點精血！”
　　羅達怔怔地看著張賢，良久，才嘆了壹聲：“張賢，妳變得很多了，不再是那個敢於犧牲、公而忘私的小營長了，妳已經有了私心！”
　　張賢的臉不由得紅了起來，也許真被羅達壹言說中，在不知不覺中，他在這個官場的沈浮裏，學會了保護自己，學會了自私！
　　羅達還是給戰區的孫長官發了壹封急電，寫道：“城垣戰鬥至烈，敵機竟日狂炸亂轟，刻敵四面重火器陸續增加，懇立派大批飛機掩護助戰，並轟炸城垣四周之敵。職師血戰九晝夜，傷亡慘重，僅余戰鬥官兵五百余人，彈藥告罄。敵續增猛撲，勢更兇強，請速飭援軍於二十六日晚趕到！”
　　這封電報裏，羅達有意將自己的傷亡加大，當然，他和張賢都清楚，就算是孫仲與郭萬同他們壹樣得心急，急切間援軍也不是那麽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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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賢回到了東城，此時，他的壹六九團兩個營已經布置到了從北門到南門的整個東城墻上，高偉的第二營也撤回了城內，兩個營加起來不到六百人，又加了此雜兵和警察，也就六百人出點頭。
　　高偉從東城退下來是，是被擔架擡回來的，他堅守東河西堤壹個晝夜，打退了敵人數十次的進攻，趙連長不幸陣亡，他自己也身負重傷，只回來了數十人。若不是張賢命令他撤出，他肯定會和趙連長壹樣，與陣地共存亡了。
　　此時的戰況更加慘烈了。
　　部分敵人已經攻進城來，許多的地方，國軍與鬼子間已經展開了巷戰，尤其以賈家巷的爭奪讓人蕩氣回腸。那裏駐守著壹七壹團第壹營第三連的壹個排，敵人在空襲後，動用了壹個大隊的人馬進行沖鋒，卻不能將這個排擊退，惱羞成怒之下，集中了火炮猛轟，直到將這個陣地轟毀，直到最後，這個排所剩下的只有八個士兵，便是這八個兵依然阻止敵人的突進達數個小時，壹直打到最後，只剩下了該排排長壹個人，這個排長在敵人迫近的時候，引爆了身上的最後壹枚手榴彈，與數十個鬼子同歸於盡。
　　賈家巷的戰鬥只是這場守城戰中的壹個小場面，可是也正是由於這小小的悲壯，匯成了整個常德保衛戰更大的悲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