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章 峰回(三)
兵 by 最後壹名
2018-10-3 18:22
雪下了半夜,在清晨時分逐漸小了許多。
南方的雪就是這樣,雖然下來的也是雪花,而水份卻要大了許多,整個原野裏看著是壹片的潔白,而實際上踩下去後,上面是壹層冰淩,下面卻是水汪汪的泥濘。雪後的氣溫異常得寒冷起來,雖然沒有風,手卻很難伸出來,偶爾壹陣風吹來,便會有壹種冰涼刺骨的感覺。
在這種天氣之下,幾乎沒有人願意出門,就算是非要出門,道路也十分難行,看著面前壹片得潔凈,壹腳踩下去後,才知道上面薄薄的壹層雪花下,下面卻是含著七分的水,再擡起腳來,馬上兩只鞋上便掛滿了泥濘,走壹步滑壹步,壹程路,壹程泥和水。
彭青松還是被張賢派了出去,看著他戴著壹頂竹鬥笠,披著蓑衣,光著腳穿著壹雙草鞋消失在雪霧中,雖然張賢有些不忍,但畢竟這裏的窮人還沒有鞋穿,能有壹雙草鞋就已經很不錯了,而時不我待,他已經在布置壹個天羅地網,準備著把辰州東部山區的裏的土匪們壹網打盡。
雖然外面還在下著雪,但是荊若峰的靈堂外面還是嗚哩哇啦地響著嗩吶和鑼鼓,村寨裏的男女老少還在不斷地冒著雪來到搭設在祠堂外面的靈堂裏進行著吊唁。
在祠堂邊的客房裏,此時只剩下了張賢與熊三娃兩個人,聽著外面那壹片的雜聲,熊三娃不免又回過頭來,看著坐在壹張八仙桌前鼓搗著無線電報話機的張賢,忍不住地問著:“哥呀,這東西妳又沒有搞過,能修好嗎?”
張賢擡起頭,看了他壹眼,沒有答話,依然在忙著手裏的活,此時,他把這個被他拆成七塊部件的機器正重新地組裝起來,手裏的壹套工具也是這部報話機自帶的簡易工具。過了壹會兒,這部報話機終於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張賢接好了電線,並且裝上了最長的天線,讓熊三娃搖起手動發電機,戴上耳機和話筒,開始試著調試頻率波段,機器的擴音器裏傳出嘶嘶啦啦地聲音,異常刺耳,終於,張賢地手停了下來,擴音器裏傳來了異常清晰的聲音:“東山、東山,辰州呼叫東山!……”
“呀!哥呀,妳真把他搞好了!”熊三娃驚得張大了嘴巴,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張賢再壹次看了他壹眼,心裏卻有些慚愧。實際上,當初肖劍背著這部報話機的時候,是十分小心的,因為知道這部報話機的重要性,是不可能發生碰撞,把這部撞壞的。這部報話機不工作的原因是因為張賢搞了鬼,當初他並不希望徐海波被解放軍剿滅掉,可是又實在想不到有其他什麽好的辦法能夠幫助他,無奈之中只好出此下策,以為就算是發現了徐海波的蹤跡,只要肖劍無法及時聯絡上辰州方面,也就無可奈何,到時他壹定會有機會來勸動徐海波這些人離開的。他卻沒有想到,這部報話機雖然沒有起到什麽作用,徐海波卻也沒有能夠聽從自己的建議,還是被張義帶來的解放軍堵在了龍泉寺裏。
“辰州,辰州,我是東山!我是東山!”張賢接通了辰州那裏的話音,同時也開口應答著。
辰州那邊的人卻是壹楞,然後傳來了張賢與熊三娃兩個人都熟悉的聲音:“東山,東山,我是辰州宋明亮,妳是哪個?”
張賢看了熊三娃壹眼,接口道:“我是阿水,是宋科長嗎?”
“是我!”那邊答著,同時又十分詫異地問著:“阿水?妳的傷好了嗎?妳現在在哪裏?”
“我的傷好了,我現在在荊軻寨,請求馬上派兵過來,今天晚上會有很多土匪夜襲荊軻寨!”張賢懇求著道。
報話機的那邊先是壹陣沈默,續而又傳來了宋明亮恍然大悟的聲音:“難怪張義他們找了三天都沒有找到土匪的蹤跡,這些土匪太狡猾了,給我們來了壹個聲東擊西之計!”他說著,又十分果斷地道:“好,阿水,妳放心,天黑以前,我會安排部隊就位!”
關上了報話機,張賢卻是長長地出了壹口氣。離荊軻寨最近的部隊應該是位於竹溪橋,那裏到荊軻寨如果天氣不是這麽糟糕,路也好走壹點,只要半天就可以走到;但是此時天下著雪,要走過只怕到天黑了。而指望張義從聾子界那邊帶兵趕回來,可能要到黎明時分了。不過,從宋明德的話語聲中,張賢也還是確定了壹些消息,看來,辰州方面與張義他們的聯絡還算是通暢,張義那個營顯然也是帶著了壹部無線電報話機,不然,跟著他們壹起去的小分隊也不會嫌這部報話機過於沈重,放在荊軻寨了。
謝三娘從外面跑了進來,卻是壹臉得緊張,壹見到張賢,便氣喘籲籲地道:“於同誌,真得讓妳說中了,荊軻寨外面真得有土匪在活動!”
“哦,妳是怎麽發現的?”張賢連忙問道。
謝三娘道:“我繞著荊軻寨四面轉了壹圈,看到雪地裏留下了腳印,那些腳印不是壹個人的,是壹群人的。村子裏不可能在這麽早就有那麽多人出去,所以我覺得是有土匪壹直在偷看荊軻寨。後來我沿著這些腳印走了會兒子,這些腳印都進了村外的竹林子裏,我知道那邊有壹個山洞,他們可能是進山洞裏躲雪了,所以我就沒有跟進去!”
張賢點了點頭,與熊三娃對視了壹眼,沒有多說什麽。
“對了,剛才我看到青松出去了,他去哪了?”謝三娘問著。
“我讓他去了聾子界!”張賢如實地告訴著她。
“是不是讓他把陳連長他們叫回來?”謝三娘問道。
張賢再壹次點了點頭。
謝三娘沒有再問什麽,可是,張賢可以看出,她神情的不安。正在這個時候,荊揚也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他的時候,不等他開口,張賢當先地問著:“怎麽樣?荊揚?妳們荊軻寨有多少能夠戰鬥的人?”
荊揚道:“我們荊軻寨共五十戶,三百多號人,能夠拿起槍來的男女老幼有將近兩百人,大家都會用槍,只是青壯年只有五十多個人。”
“這人已經不少了!”張賢肯定地道,同時命令著:“好,荊揚,妳現在就把這些人集合起來,讓大家都到祠堂裏來,我們馬上組織自衛的民兵,我只怕今天晚上就會有土匪夜襲,我們必須要有所準備。”
“哦?”壹聽到這個話,荊揚不由得就是壹顫,沒有再說什麽,應了壹聲,又走了出去。對於已經經歷過曾獨眼那幫土匪洗劫過的荊軻寨的人們來說,雖然在開始的時候還有些害怕,但是當他們壯起膽來,靠自身的武力趕走那些土匪的時候,便對這些土匪們不再有畏懼了。
“我跟他壹起去看看!”謝三娘卻是不放心地說著,不等張賢答應,便跟了出去,她到底還是對荊軻寨的實力有些擔心。
屋裏又只剩下了張賢與熊三娃兩個人,熊三娃不由得問著:“哥呀,妳怎麽知道今天晚上這些土匪壹定會來夜襲呢?”
張賢笑了壹下,道:“妳想,如果這些土匪們知道荊軻寨的寶藏找到了,會怎麽想?難道還能夠坐得住嗎?”
“這件事如今只有我們五個人知道,那些土匪怎麽會知道呢?”熊三娃還是有些不解。
張賢道:“他們現在也不知道,但是,到傍晚的時候就會知道了!”
“為什麽?”
“呵呵,因為這個消息就是我放出去的!”張賢悠悠地告訴著熊三娃。
※※※
“砰”的壹聲槍響,已然驚碎了這個寂靜的雪夜,當壹群土匪氣勢洶洶地扛著槍,踩著壹腳的泥濘走進荊軻寨的時候,卻發現白日裏還傳出鑼鼓與嗩吶之聲的這個村莊,此時空蕩蕩的,仿佛所有的人壹轉眼間都蒸發掉了壹樣。
當這些土匪們還莫名其妙地在挨家挨戶搜索著,卻是壹無所獲地壹齊聚到了荊家祠堂前的空地之上,火光突然在祠堂周圍點亮,此時的大雪已經停止,在火光的映照之下,雪地裏的那些匪徒們分外得清晰可見,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機關槍響了起來,“噠噠”地如連珠炮壹樣的聲音剎那間響徹了整個山谷,緊隨著機關槍的聲音,後面又傳來手榴彈爆炸的聲音,沖鋒槍、步槍也齊齊加入到了射擊的行列裏,這些土匪們還沒有明白過來,便已然有很多人粉身碎骨而去了。直到這個時候,這些霸道無忌的土匪們才知道自己已然步入了埋伏,紛紛向村外撤去,便如同是壹群沒了頭的蒼蠅,再也沒有了平日裏掃蕩村莊時的威風。
張賢就倚在祠堂的圍墻上,他的目光卻是十分得犀利,壹眼便看到了夾雜在人群之中的壹個胖子,依稀記得曾經在夏陽帶著汽車運輸隊趕往辰州途中遭襲,第壹波的攻擊武裝裏,就看到過這個胖子,當時他對著這個胖子還開了壹槍,只是那個時候距離有壹點遠,肯定是沒有打中這個胖子的要害。而今看到這個胖子的時候,張賢壹眼便認了出來,這正是那個曾經被自己設計奪兵趙振江,他就是那個趙禿子。當下,他不再猶豫,從邊上壹個村民的手中接過壹把步槍,對準了那個大胖子的頭,可是就在要扣動扳機的時候,又突然想到了什麽,把槍口還是朝下放了放,對準那個胖子的腿便開了壹槍。隨著“砰”的壹聲響,那個胖子單膝跪倒在地,他掙紮著爬起來,拼命的逃奔,可是隨即張賢又發了壹槍,這壹槍卻是準確無誤地擊中了他另壹條腿,他龐大的身軀倒下去,將地上的雪水都濺起了老高來。
見到趙禿子被打倒,那些不明真相的土匪們更是慌張了起來,恨不能長上翅膀飛出這個破寨子去;但是還是有人不顧死活地沖到了這個大胖子的面前,好象是要將這個胖子救走,可是到底趙禿子太胖了,任他如何拉扯,也拖不動地上的龐然大物,這個家夥終於放棄了,卻抽出了壹把手槍來,對準了趙禿子的頭,準備壹槍打死他。張賢看得清楚,不等這個家夥開槍,他的槍先打響了來,隨著槍聲的響起,這個試圖打死趙禿子的家夥仰面躺倒在了趙禿子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