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 諜碼（二）

　　“賢哥呀，如今我的頭都已經大了起來！”此時的汽車樓子裏，只有陳大興與張賢兩個人，陳大興壹邊開著車，壹邊有些苦惱地告訴著張賢。
　　張賢轉過頭去，看著他緊鎖的眉頭，知道他說的倒是實情，想來，這壹次他專門安排著自己跟他坐在同壹個車樓子裏，定然是有著特別的事情。於是，他問道：“妳頭大個什麽？不就是王部長失蹤了嗎？有人去找了，或許很快就可以找到。”
　　陳大興只是搖了搖頭，老實地告訴著他：“那只是壹件事，妳知道嗎？剛才那個幹部團的人跟我說了些什麽嗎？”
　　“說了些什麽？”張賢問著。
　　陳大興嘆了壹口氣，道：“幹部團裏面這些人，真得不知道都是些什麽身份的！那個人告訴我說，他叫肖劍，是中共武漢諜報處的，這壹次他是奉命到我們七十二軍裏來更換諜碼的，只有王芹隊長知道他的身份，而且這份諜碼是分成兩部分，壹部分在他的身上，另壹部分保存在王大姐那裏。王大姐失蹤，也就是意味著那份諜碼的失蹤！”
　　張賢不由得壹楞，所謂的諜碼，指的就是部隊聯絡的時候電報的密碼，這些電報的密碼壹般是過壹段時間就需要更換，這是為了防止被敵人破獲。當然，這些事都是軍部上層裏的事情，壹般營連裏的人是不會知道的，只是張賢也當過師長，知道其中的重要性。壹旦諜碼被敵人所掌握，那也就意味著發出去的電文只要被截收，基本上就沒有秘密可言，壹舉壹動也就處在了對手的視線裏。
　　“這個諜碼很重要嗎？可以不換吧！”張賢問著。
　　陳大興還是搖了搖頭，對著他道：“不行，因為其他的軍裏已經在用了，我們七十二軍是最後壹個還沒有送達，沒有改換的。”
　　張賢默然了，別的部隊已經使用，那也就是說七十二軍也必須要使用了，否則與友軍的聯絡根本就接不上。同時，如果這份諜碼被敵人獲取，那也就意味著這套諜碼系統必須要作廢了，那對於野戰軍方面來說，損失是巨大的。
　　張賢忽然想到了什麽，又問著：“大興，如果這個肖劍說得是真得，他不應該把這件事告訴妳，可以直接向上級反應就是了，跟妳說這些有什麽用？”
　　陳大興點了點頭，也道：“我也覺得奇怪，他告訴我，是因為此時我是這個隊裏的負責人，必須要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因為在第壹次敵人打進來的時候，他沒有保護好王隊長，而是與其他人壹樣，奮力去殺敵了，所以才會有這麽壹個結果，為此，他覺得很內疚。所以他想親自去把王大姐找回來，要我替他保存壹下放在他身上的另壹半諜碼。”
　　“妳答應了？”張賢連忙問著。
　　陳大興無奈地點了點頭，道：“他跟著那些人去找了，還跟我說，要是他回不來，讓我替他向上面匯報。”
　　張賢沒有再問下去。
　　陳大興卻回過了頭來，問著張賢：“賢哥呀，妳不想看壹看他給我的那份東西嗎？”
　　張賢笑了壹下，搖了搖頭，十分幹脆地道：“不想！”
　　陳大興楞了壹下，卻還是壹手把著方向盤，另壹手從自己的懷裏摸出本書來，遞給了張賢，同時告訴著他：“他給我的就是這本書！”
　　張賢接過手來，看了壹下，這是壹本商務印書館印的《詩經》，他隨手翻了翻，並沒有覺得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又還給了陳大興。同時提醒著他：“大興呀，妳既然答應了別人的請求，就應該遵守諾言，不應該拿出來給我看，也不應該把這件事告訴我！”
　　陳大興重新把書收進了懷裏，卻是壹臉得鄭重：“賢哥，不管什麽時候，妳都是我的賢哥，我知道的事必須要告訴妳，而且我相信，以妳的為人，以妳的頭腦，比我還要知道應該來做什麽，不應該來做什麽！我真得是怕說錯了話，做錯了事呀！”
　　張賢呆了呆，沈默了，同時也有些慚愧，陳大興還是很實在的，看來，他的心裏此時背負的東西，並不比自己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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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到達了辰州縣城，所有的人都不由得長長地出了壹口氣，這壹路上所發生的事情太多，所經歷的危險也太多了，總算是可以有了壹種輕松。
　　但是，陳大興還是輕松不起來，汽車連的損失不輕，許多的車輛都需要修理，更要命的是隨車隊的汽油已經沒了，無法再完成原定的任務。而夏陽的傷情也很重，作為汽車連的負責人，等於是失去了壹個主心鼓。孫長存與陳大興在與軍部取得了聯系之後，按照軍部的指示，把車上的糧食轉由辰州縣委安排船只，走沅江水路先運往黔城，然後再從黔城上岸轉運到芷江。黔城到芷江很近，不過五十裏地，到時軍部自會派隊伍接船。水路比陸路要安全了不少，沿江的碼頭有地方組織與民兵保護，只是路程要遠了不少，同時也慢了不少。
　　所以，在這個時候，這只從常德出來的隊伍，從辰州壹分為二，由孫長存指導員帶著護衛連，押運著運糧船去黔城；而陳大興帶著汽車連的三十多人留在辰州壹邊把車修好，壹邊等著從常德那邊用船運來汽油，雖然沅江上已經通了小火輪，但是畢竟不是很多，水路又比陸路遠出了壹倍的距離，真得等到汽油運來，只怕也是在幾天之後了。
　　夏陽住進了辰州縣的醫院裏，但是這個縣醫院條件太差，在陳大興的壹再要求之下，上面也同意把他和幾個重傷員由小火輪船運到常德治療，看夏連長的這個情形，沒有壹到兩個月的是好不起來的。於是，陳大興這個副連長，也就名正言順的被劉興華軍長親自任命為了汽車連的連長。在大家看來，劉軍長如此在乎這個陳大興，實際上還是心痛這個汽車連，就好象是光腳的有了鞋穿，便不想再脫下來壹樣。
　　隨車隊而來的幹部團與政工隊也在辰州縣分了手，幹部團裏的人各自按省裏的安排，去了各自的地方上任；而政工隊，除了留下田春妮等幾個人在辰州等王芹隊長之外，其他人員也都跟著運糧船隊走了，要隨著七十二軍進入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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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之後，那隊在田家灣附近尋找王芹下落的隊伍終於回來了，但是結果卻令人異常得失望，他們把那壹片的山嶺全部翻了壹個遍，還動員了附近的山民壹起來搜尋，而王芹與那兩個失蹤的幹部團成員就好象是從人間蒸發了壹樣，沒有壹點的下落。
　　二壹五師敵工科的宋明亮科長也從芷江那邊趕了過來，劉興華聽說王芹失蹤，十分著急，專門把宋明亮派過來，畢竟王芹與二壹五師的梁三師長是夫妻，前面還要打仗，他不能讓梁師長太著急了。
　　那個叫肖劍的人也跟著搜索隊回到了辰州，見到這個人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張賢心裏就隱隱地感到了壹些不安，按照張賢的經驗來看，這個人的眼睛太明亮了，絕對不是壹個普通的諜報員。實際上，這個武漢來的人也是壹個大學生，學歷層次很高，人長得也很精神，個頭與張賢差不多，約有三十多歲的樣子，身體倒是很壯。
　　宋明亮、肖劍、陳大興與辰州縣委書記和縣裏負責公安的殷局長幾個人在壹起談了很長時間，回到汽車連駐紮的奎星閣時，陳大興卻是壹臉得愁容，把張賢單獨地叫到了壹邊，跟他說起了這次會議的內容。
　　“他們準備組成壹支小分隊，進山！”陳大興開門見山地告訴他。
　　“哦！”張賢只是點了點頭，這其實他已經想到了。
　　陳大興道：“我把那天晚上的情況壹五壹十地告訴了他們，還有我們先後遇到的兩波攻擊，第壹波是彭家寨的人，第二波是徐海波的人。所以他們都認為，王芹隊長和那兩個幹部很可能就在這兩波人的手上。”
　　“嗯！”張賢點著頭，這也無需多想，只要是稍有頭腦的人，都會想到這壹點的。
　　“這支小分隊，他們要我來帶！”陳大興最後無奈地說出了這句話。
　　張賢不由得壹楞，經不住地問道：“為什麽？妳又不是管這個的！”
　　陳大興聳了聳肩，有些無可奈何地道：“還不是那個宋明亮嗎？他對我知根知底，知道我作過很久的特務營長，說我有十分老道的經驗！”他說著，不由得輕笑了壹聲，又道：“而且這個縣裏也沒有更合適的人選，這個縣才成立不久，縣長和書記都是個北方人，那個殷局長雖然是當兵的出身，卻也是半路出家，帶兵打仗還行，搞這種偵察活動卻是外行。”
　　張賢也笑了壹下，的確，宋明亮沒有看錯了人，這裏面也只有陳大興能夠擔起這個責任來。“妳準備帶幾個人進山？”張賢問道。
　　陳大興看著他，沒有馬上答話，但是張賢已然明白了過來，自己肯定是跑不了的。
　　“我知道我是跑不了的，還有壹個熊三娃，我們三個人如今是坐同壹條船上的人，誰也離不開誰！”張賢苦笑著道。
　　陳大興點了點頭，又有些慚愧地道：“我知道進山很危險，我是沒有辦法，還要拉著妳們兩個，真得有些過意不去！”
　　“兄弟之間說這些就見外了！”張賢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問著：“還有誰？”
　　陳大興道：“還有那個肖劍，他壹定要去，並且宋科長還讓他背著壹個無線電報話機，可以聯絡到方圓壹百裏的範圍，這樣就可以便於跟他們聯絡，到時他們也好布置兵力過來圍剿！”
　　張賢點了點頭，宋科長的這個安排的確想得比較周到，只有聯絡上後方，才可以出奇制勝。“就我們這幾個人嗎？”張賢又問著。
　　陳大興搖了搖頭，道：“還有，還有壹個向導，是縣裏從民兵隊裏找到的壹個當地人，他叫老山羊，有四十多歲吧，真名叫做什麽我沒記住，不過，他對這裏的山山嶺嶺都了如指掌。”
　　“呵呵，老山羊，這名字有意思，說明他爬山壹定快。”張賢猜測著。
　　“還有壹個人要帶上！”陳大興又道。
　　“是不是那個投誠過來的賀少尉？”張賢問道。
　　“對，就是賀強！”陳大興點著頭。
　　賀強是徐海波部隊裏的人，對那支部隊壹定熟悉，帶著他當然是意料之中的事。
　　“就我們六個人嗎？”張賢問道。
　　“不，還有壹個！”陳大興道。
　　“誰？”
　　“武小陽！”
　　“他？”張賢不由得壹楞，有些不快地道：“帶著他做什麽？”
　　陳大興卻還是聳了聳肩，對著張賢道：“這是宋科長的安排，他說武小陽是七十二軍裏有名的神槍手，我們這支小分隊裏，必須要帶壹個槍法好的人以備萬壹。呵呵，哥呀，他是不知道妳就是當初國軍裏的槍王，不然，也不會這麽安排！”
　　張賢點了點頭，的確，宋明亮說得很是在理，這個小分隊裏，如果沒有壹個百發百中的神槍手，真得會很成問題。實際上，陳大興與熊三娃都算是神槍手了，槍法準得很，只是那個宋科長並不知道，而自己自從加入解放軍以來，也只是與武小陽鬥氣的時候，比過壹回，那種事對於武小陽來說是丟人的，他自然不會宣揚；而進入汽車連後，雖然說還帶著槍，張賢也壹直抵調行事，除了夏陽之外，自然也沒有人會知道他也是壹個神槍手。
　　“妳想過沒有，妳帶著武小陽，能駕馭得了他嗎？還有，武小陽跟三娃兩個人壹直不對付，只怕會出亂子來。”張賢為陳大興擔憂著。
　　陳大興點著頭，道：“這個問題我也想過了，在會上就提出來了，可是老宋卻說這件事包在他身上，他去跟武小陽說，如果說不通他，就不讓他來了，另找別人！”
　　“嗯！”張賢也點著頭，想了想，道：“三娃這邊好說，就算是宋科長真得說服了武小陽，只怕到時候行動了，卻不是這麽回事。”
　　“嗯！”陳大興點著頭，但又肯定地道：“如果真得是這樣，到時候我們兩個控制下三娃，應該不會出多大的亂子！”
　　張賢沒有答話，還有感到懷疑，想了想，道：“要是武小陽去，那就不要讓三娃去了，換個人吧！”
　　“如果我們兩個去了，不帶著三娃，他會怎麽想？他不鬧起來才怪呢！”陳大興卻是非常肯定著。
　　壹時之間，張賢也答不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