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軟硬兼施，毛遂自薦

　　劉六傻了，劉七呆了，屠勛楞了。
　　見他們如此光景，徐勛卻也不忙著解釋，吩咐劉六劉七先出去，這才對屠勛說道：“不瞞屠尚書，昨日我就和林尚書他們幾位說起過緝盜之事。現如今盜匪層出不窮，尤其是在南北直隸屢屢出沒，決不能掉以輕心。譬如畿南，響馬盜中就有好幾個出名的人物，譬如張茂，譬如齊彥名，譬如楊虎。除此之外，京畿內外散布白蓮教義的也不在少數，這都是大亂的由子。北直隸近畿附近居然有這些苗頭，更何況天下？”
　　屠勛本以為徐勛只是招攬兩個有些本事的護衛，聽到這裏，曾經在南北都做過好壹陣子官，也曾經備過邊，知道關外小王子勢大的他壹時心中壹緊。官居二品，這些內憂外患不可能不知道，只是現如今朝廷之中就是這麽壹番正道蕭條的景象，有多少人有工夫有時間去關心別的？因而，他在沈默了好壹會兒之後，便開口問道：“那平北伯的意思是……”
　　“緝盜的事刻不容緩，但不能和從前那樣單純只想著揮師去剿滅，也不是單單去安撫。須知這些盜匪深居山間，幹的是沒本錢的買賣，就像此前劉六劉七兄弟所說的壹樣，他們對於種地不但不在行，而且也看不上地裏刨食的那些錢！強壓著他們屯田也好，流放遷徙也罷，都不是長久之計，如何讓他們幹自己拿手的，這才有可能漸漸掐滅這些苗頭。”
　　徐勛說的粗俗，但意思卻相當明白，可這卻和屠勛幾十年官當下來根深蒂固的認識背道而馳。他壹直覺得自己只誅首惡寬免脅從的方針策略對付這些盜匪山賊壹流是最好的，可如今徐勛竟是說這些人根本沒法撫，這簡直是徹頭徹尾的顛覆！
　　“屠尚書應該聽說過，有些山賊肆虐的村子，壹村人看似深受其害，但有商人行旅經過的時候，往山上通風報信的是他們，往山上賣糧食的也是他們，甚至還有人根本就是把自家子孫往那些山寨裏頭送，只求有條活路，至於官府興兵清剿的時候通風報信，這更是最要命的，可難道妳能把整個村子裏的人都剿了，亦或是都壹體遠遠流放出去？”
　　見屠勛滿臉躊躇只不說話，徐勛便放緩了口氣說道：“所以，為今之計，便是要給這些人活路，但同時得約束他們的行動。劉六劉七這兩個雖說不承認養盜，但如他們剛剛說的，這通盜是很自然的，否則山賊盜匪隨便往那個山窩窩裏頭壹鉆，他們怎會知道人在哪兒？”
　　說來說去，屠勛已經被徐勛給繞得有些糊塗了，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可是，平北伯剛剛說他們今後到了刑部，這又是什麽意思？”
　　“當初那個江山飛是怎麽進的刑部，想來屠尚書不會忘了吧？”見屠勛的臉色壹下子就黑了，顯然想到這麽個家夥掀翻了閔珪，還差點把自己給掀翻了，徐勛便笑了起來，“當然，有了江山飛的前車之鑒，我不會請屠尚書名正言順把他們收進刑部去，免得到時候又激起壹片嘩然，只把這兩個人在刑部密檔之中暫且掛壹掛，我拿他們有用。”
　　刑部裏頭掛上兩個名字不難，橫豎捕頭之類的開銷並不是走朝廷俸祿，也不花幾個錢，可徐勛這樣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伎倆讓他更加糊塗了：“為何不把他們收進軍中？”
　　“收進軍中便是過了明路，有些事情不免不太方便。”說到這裏，徐勛便笑道，“因為我要借他們兩個從左右官廳抽調訓練壹批人出來，先拿畿南的山賊盜匪之流試試手。”
　　緝盜不能用大軍，壹來驚動太廣，二來耗費巨大，倒是組建壹支山地作戰的小部隊來應對這種場面很不錯，而且連教官都是現成的！等收攏之後，那些精於小集團作戰的山賊盜匪，日後還有另外壹個相當適合的去處！
　　如今和屠勛還沒有達成那種利益攸關的同盟關系，徐勛自然不便透露太多，只是在初步交了個底之後，又與屠勛初步達成了互通信息等等幾點要旨，隨即便將屠勛送出了門。目送著屠勛坐了那壹輛斑駁掉漆的馬車緩緩消失在夜色之中，徐勛不由得露出了壹絲笑容。
　　如此看來，倘若謝鐸的事情能成，他日楊壹清能回來，他距離六部壹院七卿大滿貫的道路已經不遠了。
　　劉六和劉七被叫進去見了屠勛，隨即沒說兩句話就被遣了出來外頭晾著，兄弟倆是等的得心急火燎，尤其是說錯了話的劉七更是訕訕地大氣不敢吭壹聲。直到阿寶又傳來徐勛的吩咐讓他們兄弟去書房，兩人才慌忙小心翼翼地隨著人往裏走。
　　“這位小兄弟，不知道平北伯這心情如何？”
　　阿寶平時接待的客人多了，早已不是當年運河上討口飯吃的纖夫，這會兒他扭頭看了兩個人壹眼，便咧嘴笑了笑，露出了壹口不甚整齊卻還算白的牙齒：“少爺心情可是說不準，有時候明明笑著卻是發怒，有時候明明發怒卻並不生氣，我可不敢瞎說。”見劉六伸手遞了壹個銀角子上來，他立時伸手擋了回去，又搖了搖頭。
　　“府裏規矩嚴，門上可以收門包，但咱們這些緊跟少爺的人是絕對不許收東西的。不知者不罪，妳收回去，我就當沒這回事。”
　　劉六不想小小壹個小廝竟也是這般難對付，訕訕把手縮了回來，心裏不禁越發沒底了。及至再次進了書房，見除卻徐勛之外並無旁人，引路的阿寶行禮過後也退了出去，他方才漸漸心安了壹些。倘若這個位高權重的天子寵臣疑忌他們兄弟兩個，怎麽也不至於壹丁點防範都沒有，照此看來，應當對方真的不在意此前劉七那口無遮攔。
　　“大人……”
　　“妳們兩個此次進京見我，可是想要投效於我？”
　　面對這直截了當的問題，劉六來不及猶豫便硬著頭皮說道：“大人威名遠揚，此前是小的兄弟自己錯過了機緣，所以想請大人……覆水重收。”
　　聽到這最後四個字，徐勛不禁莞爾：“什麽覆水重收，妳們又不是簽了契書又叛出門去，這四個字用得不當。只不過，妳們在霸州文安也算是有些名氣，緣何肯丟下那種日進鬥金的好日子不過，卻來仰人鼻息？”
　　劉六本不想說實話，可想想徐勛不同別人，蓄意欺瞞只是自取其辱，便把心壹橫道：“大人既是垂詢，小的不敢隱瞞，實在是此前捉拿兩個響馬盜的時候，咱們不慎打傷了附近有名的響馬盜大首領張茂的侄兒。那邊放出消息來，說是小的二人要麽索性去投了他們，便再不計較；要不就是小的二人自己離開霸州這壹畝三分地。咱們還有妻兒老小，雖有幾個人，可張茂的響馬盜手底下足足兩三百人，硬拼實在勝算不高，所以小的二人聽說了大人遇刺之後，那些護衛都得了升賞，壹時又慚又愧，就厚顏投了來。”
　　明白是這麽壹回事，徐勛便若有所思地問道：“妳們既是壹直幫官府緝盜，遇到這種事情，就不曾想到通過官府，索性讓他們出兵剿滅了那些人壹勞永逸？”
　　“哪有那麽容易！”剛剛壹直裝啞巴，劉七終於忍不住了，“官府要是有那能耐，還會用咱們去幫忙緝盜！他們哪回出兵不是攆在人屁股後頭連個影子都摸不著，亦或是大敗虧輸卻連個撫恤銀子都拿不出來，都是飯桶裏的飯桶！”
　　“果然如此。”徐勛見劉六又要拿眼睛去瞪劉七，他便笑道，“得了，妳弟弟說的都是實話，妳不用怪他。不過我也可以明白告訴妳們，如先前那樣巧合的美事，如今卻是未必能再有了，除非打仗建功，否則妳們兄弟寫下靠身文書投進來，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再為自由身。所以，看在妳們兩個驍勇善戰，我可以另給妳們壹個選擇。”
　　劉六知道那就是徐勛剛剛所說進刑部的事情了，忙豎起了耳朵，然而，接下來聽到的壹句話卻讓他大吃壹驚。
　　“我有意從府軍前衛和十二團營左右官廳之中擇選三五百人出來，特訓弓馬搏擊，以及山林追擊陷阱捕殺等等各種技藝。妳們兄弟倆既是捕盜的能手，應該能發揮些長處。”
　　“啊？”
　　“過了十月，漸漸就是寒冬，我給妳們兩個月。就在年底，妳把妳剛剛所說的張茂這壹批人剿了給我看！”
　　倘若說剛剛是大吃壹驚，那如今劉家兄弟就是徹底的驚駭欲絕了。見徐勛滿臉的鄭重其事，劉六不禁使勁吞了壹口唾沫，老半晌才有些結結巴巴地開口說道：“大人……大人不是在和小的兄弟兩個開玩笑？”
　　“壹句話，要人給人，要錢給錢，但兩個月若是訓不出能用的兵馬來，妳們兩個便會知道我的秉性。”徐勛稍稍壹頓，隨即微微笑道，“妳們的家眷，應當還在霸州文安吧？”
　　見劉六劉七同時面色大變，徐勛又緩和了語氣說道：“當然，若是有成，那我壹樣不會吝惜賞賜。我剛剛已經和屠尚書說過，妳們的名頭暫時掛在刑部，壹旦有所成，那我就報給皇上另行賞賜。朝廷不輕啟邊釁，北邊要打仗建功也得看機緣，況且妳們弓馬再好，上陣的時候未必抵得過韃子鐵騎，可如今這是妳們的老本行，要建功還不容易？而且，若妳們擔心在響馬盜中還有什麽相識的親朋好友，我也可以壹並答應妳們，絕不趕盡殺絕。”
　　沈默良久，劉六才聲音幹澀地說道：“大人可否容咱們兄弟兩個好好想壹想？”
　　“可以，不過，雖說我這人不喜歡逼迫人，可事關重大，這消息我不想走漏，所以早先我就已經知會了錦衣衛和西廠派人去霸州文安。”徐勛雖沒說派人去幹什麽，可他知道兩人必定心知肚明，因而最後便語重心長地說道，“既然妳們今日來這兒投我，那就應該打聽過我徐勛為人。但憑跟著我的人，從來沒有壹個人吃過虧！”
　　說到這裏，他就揚聲叫道：“阿寶！”
　　阿寶須臾就從門外進來，躬身說道：“少爺有何吩咐？”
　　“帶這兩位去客房休息。另外傳話給金六，他們兩個的消息不許泄露出去，還有那些護衛也去告誡壹二。”
　　“是！”
　　眼看劉六劉七面色異常復雜地行過禮後跟著阿寶出去了，徐勛這才長長舒了壹口氣。他可不想內裏要和劉瑾對掐，和老大人們鬥心眼，外頭要提防立誌壹統全蒙古的達延汗，還得防著近畿的農民起義，他又不會分身術！對了，他還記得正德年間還有赫赫有名的寧王造反，這要註意的事情太多，真的是顧都顧不過來！
　　坐在那兒只瞇瞪了壹會兒，徐勛就聽到外頭傳來了阿寶的聲音：“少爺，人都安頓好了。另外，錢大人馬大人他們兩個壹塊來了！”
　　這兩個家夥真是好快的動作！
　　想到昨夜才開過文官的小宴，今夜這八月十五中秋小宴則是壹群武將之中的翹楚，徐勛揉了揉眉心就站起身來，打定主意今晚非得壹醉方休好好放松壹回。於是，起身叫了阿寶進來，他便想也不想地囑咐道：“去看看廚房那兒準備的是什麽酒，要是不夠，把皇上過年的時候賜下的十壇禦酒都搬出來，今晚我非得灌醉他們不可！昨夜和各位老大人們勞心勞力也就罷了，今晚只喝酒不談公事！”
　　壹連好些天，司禮監衙門都是燈火壹直亮到三更。不知道的感慨如今那位掌印太監著實勤勉，知道的卻不禁連連撇嘴——趁著此前吏部尚書林瀚還沒上任，先頭的文選司郎中張彩已經調任了都察院右僉都禦史，劉瑾利用焦芳在吏部多年的關系，將那些官員的案卷全都小心翼翼調了過來，帶著幾個心腹熬了幾個通曉挑燈夜讀，幾乎是熬出了黑眼圈來，好容易搶在林瀚正式就任前完成了這麽壹項艱難的工作。
　　“終於是都有了！”
　　屈指彈了彈桌子上那壹沓厚厚的紙箋，劉瑾笑吟吟地掃了壹眼面前四個新提拔起來的隨堂，贊許地說道：“不錯，妳們四個很不錯，陪著咱家熬了這麽些天，總算是把陜人在朝做官的都整理了出來。唔，不枉咱家舍了那麽多內書堂出來的人不要，卻偏偏挑了妳們四個。好好為咱家辦事，咱家不會虧待妳們的！”
　　“多謝公公！”
　　“去吧！”
　　劉瑾站起身壹甩袖子屏退了眾人，低頭看了看桌子上的東西，頗有壹種陜西英雄盡入吾之彀中的得意揚揚。不枉他費了那麽大工夫，果然是發現朝官當中重南輕北，北地官員尤其是陜西官員素來不占優勢。倘若他能夠大力提拔那些有才幹的陜西官員，讓那些老鄉知道依附他便有上進的希望，那麽即便他是閹宦，也必然能聚集壹大批人來！
　　徐勛那小子不就是利用出身金陵的優勢，壹口氣壹網打盡那麽幾個油鹽不進老家夥的？
　　“公公，今夜您是出宮回私宅，還是就住河邊直房？”
　　聽到外頭那小心翼翼地問了這麽壹句，劉瑾不禁犯起了躊躇。按理司禮監掌印太監無事不得隨意在外閑住，得在河邊直房隨時備著禦前召喚，可朱厚照對他素來信任，也就沒理會這壹茬。然而，自打先前王守仁被趕出了京城，他便依稀覺得小皇帝仿佛有些悶悶不樂，便不敢如從前那般恣意。此時此刻，他不免躊躇了壹陣，突然開口問道：“今兒個是中秋節？”
　　“是，您私宅中幾個侄兒已經備辦了酒席月餅，說是等公公回去同過中秋。”
　　“那就回去！”
　　劉瑾這麽些年大多都是自己壹個孤孤單單過中秋，頂多是谷大用等人壹塊陪著，如今位高權重能夠和家人壹塊過節，他便把謹慎兩個字暫且丟開了去。等到從公廳出來，他見幾個小火者已經備了凳杌過來，他擡腳上去坐了，突然又沖身側問道：“對了，其他人呢？”
　　那奉禦王寧是劉瑾身邊多年得用的人，最是乖覺，聞言就低聲稟報道：“回稟公公，魏公公的兄弟才因為聖意封了錦衣衛官，這會兒大約在家裏慶祝，丘公公也差不多……”林林總總道了幾個人之後，他頓了壹頓，這才繼續說道，“至於張公公和谷公公，都上平北伯家裏去了，說是平北伯請他們中秋小酌幾杯。平北伯也曾經送了帖子到司禮監來給公公。”
　　“怎麽不早說！”劉瑾沈下臉呵斥了壹句，見王寧連忙跪下磕頭賠罪，他卻沒再理論，壹跺腳就吩咐了壹聲走。等到王寧起身後快步跟了上來，他仿佛後頭長了眼睛似的，頭也不回地吩咐道，“下次有這樣的帖子先說壹聲，至少讓咱家有個準備。妳去壹趟平北伯府，就說好意咱家心領了，可咱家那幾個侄兒也可憐得很，成日裏在外頭見不著咱家這個當叔叔伯伯的幾面，他們的孝心不能不領，以後有空再去叨擾他的酒。”
　　“是，小的記住了。”
　　見王寧要走，劉瑾突然又開口叫住了他：“等等，回來！”及至王寧又快步回來侍立在凳杌之側，他想了壹想，又低聲說道，“留意或者打聽壹下，今晚上去的都有誰！”
　　劉瑾出宮換了大轎，前呼後擁回到了鼓樓下大街東邊沙家胡同的私宅，門上早有孫聰和他幾個侄兒壹塊迎了出來。聽說今日中秋節送節禮的人極多，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換了肩輿壹路進府，等到正堂東屋，眼見壹桌極其豐盛的酒宴已經擺下了，四下裏明晃晃的蠟燭，亮閃閃的宮燈，再加上那些金玉輝耀的擺設玩物，恰是流露出壹股他從前從未奢望過的富貴豪奢來，他不禁神情大悅。落座之後幾個侄兒滿臉堆笑上來敬酒，人人都是打疊了壹籮筐的恭維話，他只覺得整個人越發飄飄然，不知不覺就多喝了幾杯。
　　這壹頓飯過後，劉瑾已經是雙頰赤紅，兩個人壹左壹右架著方才回了房。然而，他迷迷糊糊地才剛歇下，就只聽外頭傳來了嘀嘀咕咕的說話聲，滿心不耐煩的他不禁開口喝道：“都這麽晚了，還有什麽事？”
　　“回稟公公，是王公公回來了。”見劉瑾沒吭聲，門邊上的孫聰猶豫片刻，又開口說道，“王公公還帶回來壹個書生，是在咱們家門口碰上的，自薦有大才卻無人賞識，明珠蒙塵多時，還誇口說什麽胸懷善策，足以讓公公為萬家生佛。”
　　現如今已經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權傾壹時的內相，劉瑾心裏頭連內閣首輔李東陽都不放在眼裏，卻對徐勛總有些發怵。原因很簡單，不是因為徐勛聖眷已經幾乎追上了他，而是因為徐勛左壹個右壹個都是自己人，比拼起手中的人才來他竟是差了不止壹截。所以，若孫聰說別的也就罷了，壹說到是上門自薦的書生，他竟是壹骨碌立時爬了起來，不顧腦袋還有些昏昏沈沈就連聲吩咐道：“請，快請！”
　　不消壹會兒，王寧就引了壹個約摸四十出頭的書生進門。見著這年紀，劉瑾先滿意了七分。他可不想朝中要和年紀能當自己孫子的徐勛鬥法，到家裏還得聽壹個乳臭未幹毛小子說三道四。才剛喝過醒酒湯的他坐直了身子，和顏悅色地說：“就是妳說有善策要獻給咱家？”
　　“是，公公。”
　　那書生躬身下拜，待直起身時就壹字壹句地說道：“學生張文冕，華亭人氏。學生得聞公公如今掌管司禮監，深得皇上寵信，故而獻安民之計。”
　　“什麽安民之計？”
　　“減免賦稅，清理鹽政，懲治貪腐，追論府庫積欠賠償……林林總總壹共十三條！”
　　張文冕從袖子中拿出壹卷紙呈遞了上來，見劉瑾先是壹楞，隨即露出了頗感興趣的表情，他不禁在心裏暗自高興。他當年連過縣試府試院試中得秀才，可鄉試卻屢試不第，空有壹身抱負才學卻始終明珠暗投。若不是那次醉酒之後偶爾遇到那個鐵面人，他借著酒意慨然相訴誌向，得人資助盤纏，他怎麽可能到京城來，又在這司禮監掌印太監的面前侃侃而談？
　　該是他時來運轉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