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府天

玄幻小說

  壹次荒謬的失足,好容易報卻前仇的徐勛卻落入了五百年前的大明中興盛世。   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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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大戲開場

奸臣 by 府天

2018-8-6 21:46

  到了四月末,江南的天氣已經是壹日熱似壹日。哪怕是壯漢子,在這壹大早的太陽底下只消站上壹小會就會滿頭大汗,更不用說身體稍弱的老弱婦孺。然而,眼看著年紀壹大把的傅容站在太陽底下只瞇著眼睛出神,壹個個下人卻誰都不敢上前勸阻攔著,畢竟,壹連幾天,想要偷懶耍奸的已經被處置了壹批,胡亂鉆營想要另尋門路的又給狠狠打罰了壹批,眼下竟是人人噤若寒蟬。直到瞧見遠處那壹抹大紅色的身影急急忙忙趕來,他們才大大松了壹口氣。
  “爹!”
  由於這壹路趕得急,傅瑾的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那輕薄的絲綢衣裳也緊緊貼在了身上。她壹上前就不由分說地拽住了傅容的胳膊,撒嬌似的把人往壹旁的蔭涼地方拽。見傅容雖是腳下沈重,可並沒有十分抗拒,她心裏總算是舒了壹口大氣。
  壹直到了廊下,她便吩咐人去打了溫水,自己親手擰了毛巾給傅容擦了臉,隨即撂下毛巾擺手把人遣開了去,這才輕聲說道:“爹,事情八字還沒壹撇呢,您可千萬不能泄氣了。娘才和我說過您從前在宮裏的事,什麽大風大雨驚濤駭浪沒見過,眼下這些算什麽?”
  “好漢不提當年勇了。”在大太陽底下曬了不到壹刻鐘,傅容就已經覺得頭有些發昏,這會兒聽見養女說這話,他忍不住笑道,“要是放在從前在宮中伺候成化爺的時候,別說是在烈日底下站這麽壹小會,就是站上半個時辰壹個時辰,我也能硬頂著。老了,比不上從前,長江後浪推前浪,壹代新人換舊人。”
  見傅容語出不祥,傅瑾頓時更生不安。只她是玲瓏剔透的性子,轉眼間就遮掩了下去,卻是輕笑道:“爹,您哪裏算老?我聽說宮中掌印的司禮監蕭公公已經六十有六,李公公也已經是年紀壹大把,相比他們,您還年輕呢。”
  “我哪裏比得上他們!”傅容哂然壹笑,想起自己從前在那兩位司禮監頭面人物落魄時,還是壹如平常壹般相待,雖不說很有情分,但總算有些香火緣,如今自己遭難,他們卻沒有只言片語,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隨即才嘆道,“我在宮中向來穩紮穩打,最終還是看開了避到南京享清福,哪裏像他們起起落落的,甚至梅東公還壹度到裕陵司香,最後卻壹直能釘在司禮監裏頭不挪窩。要說這心誌,我可比不上他們倆。”
  傅瑾敏銳地抓住了傅容露出的口風,立時攙著養父的胳膊往裏走,口中又順勢勸解道:“爹,您也說了蕭公公最落拓的時候到裕陵司香,這最後還不是東山再起了?那個費鎧上次說的什麽罪名我也聽說了,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就算真坐實了,也不過是小過失。憑您的能耐,這就像是小小溝壑壹躍可過,沒什麽好擔心的!”
  “妳呀妳呀,這張嘴真是誰也比不上!妳大哥若是有妳壹半機靈我就放心了。”
  養女連番相勸,傅容終於被說得笑了起來,神情也輕松了壹些。然而,當他往湘妃竹榻上那麽壹坐時,他只覺腦際突然靈光壹閃,繼而心裏就是咯噔壹下。若只是針對他而來,憑借他服侍成化皇帝那麽多年的情分,就那些小罪名,當今皇帝壹定會網開壹面。然而,若京城的那陣風刮得比他想象中更猛烈,那麽,也許他就只是壹個小卒而已,背後還會牽連到更多人。壹個人帶倒壹大片,這原本就是那些言官清流的壹貫作風。
  “瑾兒,若真是事有不妙,我給妳的那銀章,妳壹定要保管好。”沈聲吩咐了壹句,傅容瞥見傅瑾花容失色,隨即卻咬著嘴唇點了點頭,挨著自己坐了下來,他就伸出手去慈愛地摩挲著養女的頭,輕聲說道,“放心,我不過是白囑咐壹句,眼下事情還沒到那地步。對了,記著可不要像上次那樣,輕易就把那東西給了旁人。”
  “知道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像那個徐勛,見這樣的東西也不心動。”
  傅瑾不過是想開個玩笑活絡活絡氣氛,眼見傅容滿沈如水,她立時明白自己說錯話了,慌忙強顏笑道:“爹,吉人自有天相,您就別擔心大哥了……”
  “公公,大小姐,費大人來了!”
  她這話還沒說完,就只聽外頭傳來壹個驚惶的聲音。父女倆對視壹眼,傅容就沖著傅瑾點了點頭,眼見養女迅速起身退到了屏風後頭,他索性拉過榻上的壹床袷紗被蓋在身上,就這麽閉目養神。當聽到外頭傳來了腳步聲問好聲時,他面上不動聲色,心裏越發惱怒。
  那些怠惰奸猾的家夥,以為他這棵大樹就要倒了,竟連人進門也不早通報壹聲!
  進了屋子的費鎧見傅容躺在床上巋然不動,臉上不禁露出了壹絲笑容。他理刑名多年,自然知道大多數人哪怕死到臨頭,也總要掙紮壹二,更何況傅容這老奸巨猾的大珰。因而,他假裝完全不知道傅容乃是假寐,施施然在壹旁的椅子上落座,手裏猶如變戲法似的變出了壹本書,竟是好整以暇地看起書來。不過是壹小會,他就發現榻上的傅容壹動不動,但那屏風後頭卻微微有些動靜。
  到底小丫頭沈不住氣!
  費鎧哂然壹笑,隨手撂下書,不緊不慢地說道:“傅公公,今天我來是想問妳,這南京內庫中本應有闊白三梭布壹萬零四百五十五匹,如今所余卻只有八千出頭,這內庫素來乃是傅公公和鄭公公共同管著,於此可有說法?”
  見傅容仍然不為所動,而屏風後頭也壹時無聲無息,他又開口問道:“另外,官軍奉命整修南京宮城,皇上有旨實給糧米四成,為何最終成了折鈔七成?”
  還不等費愷再問,傅容終於霍然睜開眼睛,那目光中滿是譏誚。饒是費愷信心十足而來,這會兒也著實被這蔑視的眼神給看得惱了,冷笑壹聲正要再開腔,突然只聽外間壹陣喧然大嘩,不多時,竟是壹個人影悍然直闖了進來。
  壹身錦衣官袍的陳祿闖進屋子之後,就仿佛是正經客人似的,壹絲不茍地按照禮節拜見了費鎧這欽差,又向傅容見了禮,隨即也不等兩人先開口,他就沈聲說道:“費大人,傅公公,事急從權,我不得不闖進來。好教二位得知,國子監又出事了。”
  傅容原是壹肚子氣,但見陳祿似是朝自己眨了眨眼睛,他那即將脫口而出的三個字便吞了回去,反倒是費鎧眉頭壹挑問道:“什麽事?”
  “有人趁著國子監祭酒章大人大會學官監生於繩愆廳的當口,闖進了國子監,占據了正對大門的壹座藏書樓,揚言要求見魏國公成國公傅公公和鄭公公四位南京守備,狀告工科給事中趙欽侵占民田,放高利貸,逼死人命,私占水利……林林總總壹共七條罪名!若四位不出現,他就要在那兒自焚!”
  此話壹出,費鎧固然是遽然而驚,就連傅容亦是大吃壹驚,隨即心裏就陡然想起了壹個人來。
  徐勛那個小子,真的是膽子比天大!不過很好,眼下他恨不得這南京鬧得天翻地覆!
  ……
  句容東青山下趙府大院。
  盡管只是區區七品官,但這座依山而建的大宅子卻是請名家繪圖建造,內中引泉為池壘石為山,甚至還飼養了幾只仙鶴,赫然是南直隸地面上壹座有名的江南園林。平日裏這裏常常高朋滿座,這壹日亦是張燈結彩好不喜氣。
  這天是趙家娶親的大好日子,喜棚中早已經擺好了幾十張桌子,門口的仆役有的忙著通傳那些賓客的名姓,有的忙著記錄禮單,有的忙著引座,也有的忙著引導客人的車馬轎子。作為主人翁的趙欽自然少不得親自接待壹撥撥貴客,只這天來人太多,他只能陪著說壹會兒話,即便如此仍是口幹舌燥腳不沾地。偏生最為倚重的幕僚羅先生臥病在床,其余幾個幕友要單個應付這些大人物仍是不足,他也只能提起精神。
  於是,他好容易瞅了個空子喝了口水潤潤嗓子,立時召來管家問道:“去迎親的二少爺可有送消息回來?”
  “老爺,說是已經進城了。”那管家笑吟吟躬了躬身,繼而又低聲說道,“小的剛剛去後頭瞧過身子不好的羅先生,羅先生還讓捎話給老爺。說是今天這日子雙喜臨門,絕對大吉大利!”
  趙欽聽了這吉言在前邊正捋須大笑的時候,後頭壹處單獨的小院中,羅先生把收拾好的行囊交給那馬夫先拿出去,等了好壹會兒,這才換上了壹身青衫小帽,悄悄地離開了這熱鬧的趙府。等到上了車漸漸遠去,他忍不住打起窗簾回頭觀望了壹陣,老半晌才放下了車簾。
  外頭的車夫聽到這動靜,少不得笑道:“怎麽,先生是不忍心麽?”
  “有什麽不忍心的?壹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和他在壹塊還不如和那些真小人廝混。”車廂中的羅先生冷笑壹聲,隨即才懶洋洋地說道,“當然,要不是我羅某人,他大約還能再招搖幾年,算是我提早送了他上路。藏寶圖的消息露給了傅公公,傅公公想來早就送到京城,說不定每兩日人就來了。”
  “是,先生真不愧克敵制勝之名。”那車夫高高揮了揮馬鞭,隨即又問道,“那咱們接下來是去哪?”
  “先去南京城裏看看熱鬧吧。陳祿畢竟是陳祖生的嗣子,看看他有沒有陳祖生當年匿下當今萬歲爺的膽子!有這麽壹樁由頭,接下來就該京城熱鬧了,咱們少不得換張臉去京城。嘖嘖,用壹個偽君子捎帶上壹群君子,京城裏那些老公公們想來是做夢也會笑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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