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七章 萬念俱灰

　　看到程思薇哭出來，我壓抑在心底的那份悲傷也禁不住泛濫出來。雨水混著她的淚水，再合著她啜泣的聲音，全部湧向我的胸口。
　　我眼睜睜看著露娜消失在暴雨的盡頭，只是因為它不想讓自己死在主人的眼前，我心中也猛地揪緊。我把程思薇摟在懷裏，低頭親吻她的額頭，望著那個街角，頓感壹種悲壯和蒼涼。
　　“唔唔……”程思薇抽動著脖子，越哭越傷心。
　　而我居然也憋不住，流了壹排眼淚下來。風雨交加，遠去的露娜，必定已經倒在城市裏的某個角落。
　　露娜寧願拖著病重的身體出去毅然赴死，也不願留在家裏掙紮的死去，與其說是貓的習性，不如說是它的執著。
　　程思薇使勁抱著我，越是回想，越是難受，眼淚順著她的臉頰，全部擦到我的胸口。我輕輕按著她的肩膀，這才發現，原來高貴典雅的程思薇，也有這感性而柔弱的壹面。
　　“我們回去給蘇拉卡爾壹個交代吧。”讓她哭了壹會兒，我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和露娜僅有幾面之緣，然而今晚親眼看到它臨終的倔強，心中還是充滿震撼。
　　程思薇用手擦去眼角的淚水，再哽咽幾聲，才勉強點點頭。
　　她已經哭紅眼睛，我從未見過她這樣傷心。而上次陪她去城隍廟回憶她小時候的事情。我就知道她是壹個非常懷舊而又充滿感情的人。
　　我牽著她，慢慢走回賓館。雨還在嘩嘩的下著，我們兩人都已濕透，但是想到露娜，都已經不覺得什麽。
　　賓館裏，趙平江找來的那些人都已經撤走，只留他在賓館的房間裏，陪著蘇拉卡爾。
　　當我們濕漉漉的走進去的時候。趙平江擡頭看看我們，想說什麽，卻還是沒說。
　　蘇拉卡爾面如土色，坐在他的書桌前，呆呆地望著暗掉的筆記本屏幕，壹言不發。
　　程思薇紅著眼睛，她自己也正傷心到極致，不知該怎麽勸蘇拉卡爾。
　　我也不知該說什麽，只是到洗手間拿出兩條幹毛巾。遞給程思薇。
　　“妳們都走吧。”蘇拉卡爾沈默片刻，說道。
　　程思薇拿著毛巾，想了想。開口說道，“露娜……”
　　“不用說了，我沒事的。”蘇拉卡爾擡起手，打斷程思薇，“妳們已經盡力了。”
　　“卡爾，如果妳願意，我再給妳弄壹只小貓。”程思薇說道。
　　“不需要。我自己都活不了幾年。”蘇拉卡爾仰起頭，望著窗外，“露娜陪我十年。偏偏是我最寂寞的十年。貓就是這樣的，從來不會死在家裏。”
　　“也許某天我會和露娜壹樣，壹個人跑到山裏，自己讓自己消失。”他接著說道。
　　“卡爾，妳不要想太多了。”程思薇擔憂的看著蘇拉卡爾。她和蘇拉卡爾是多年的朋友，此時看到蘇拉卡爾的表現，知道他已經心灰意冷。
　　“我和梁瑉今晚留下來陪妳吧。”她想了想，又說道。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蘇拉卡爾長長地嘆壹口氣，再轉頭看看身邊的趙平江。“今天也多謝妳了。”
　　趙平江恭敬的點點頭，他在公司裏再狂，也知道面前這個是什麽人物，必須表現出尊重。
　　“露娜死了，我也沒心思再留在這裏了。我明天回美國。”蘇拉卡爾再望著程思薇，忽然說道。
　　趙平江的眼光晃動壹下，顯然是很想到蘇拉卡爾突然回去，版權歸屬會如何解決。
　　大概是感覺到趙平江在他身邊緊張的擡了壹下手，蘇拉卡爾長舒壹口氣。“版權。就交給薇兒和梁瑉吧。”
　　趙平江吃驚的看著他，“妳還沒看過我們的稿子……”
　　“不用看。我相信梁瑉的實力。再說。書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半點意義。”他站起來，拉開玻璃門，隨著外面的壹股冷風沖進來，繼續說道，“今晚找露娜的時候，他冒雨去找，而妳只是陪著我，這就是區別。”
　　他迎風點起壹支雪茄，任由涼風吹進他的黑襯衫，不再說什麽。
　　趙平江站在他背後，看看他，再看看我和程思薇，突然咬咬牙，默默的離開這裏。
　　“卡爾，我們也走了。”程思薇說道。也許是剛才哭地太久，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她語調平緩，絲毫感覺不到有任何關於拿到中文版權的喜悅。
　　“去吧。”蘇拉卡爾背對著我們，擺擺手。
　　我牽起程思薇，緩緩走向門口。
　　“梁瑉。”突然，蘇拉卡爾又轉過身，叫住我。
　　“嗯？”我望著他。
　　“我本來想用這本書，換妳對薇兒的壹個承諾。但是看妳今晚這麽真心的找露娜，我就不逼妳了。書是給妳了，但我還是希望妳好好對待薇兒。”他說道。
　　他目光渾濁，猶如剛才的露娜。我看著他，只是點點頭。
　　“另外告訴妳，我已經把以前三本版權，賣給北京壹家公司，妳的對手是壹個很聰明的小姑娘。”他黯淡的說道。
　　我知道他說的是顧倩，也知道他是在提醒我不要以為拿到他的新書版權就萬事大吉。
　　“卡爾，妳保重。需要的話，我明天送妳去機場。”我說道。
　　“不需要。我壹個人安靜的走。妳有時間，就多陪陪薇兒。我已經沒有露娜，只剩下薇兒壹個朋友。妳如果真要謝我，就感謝她把我介紹給妳。我心死了，回去之後，不會再寫任何東西。等我回到美國，我把沒寫完的半部小說轉寄給妳，留作紀念吧。”他壓著喉嚨，平靜的說道。
　　比起他剛來平海市的神采奕奕，此刻的他，就仿佛壹夜之間老了十幾歲。
　　“卡爾，壹切都會過去的。”程思薇看著他，輕聲安慰壹句，再拉著我，走出他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