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針鋒相對

　　我回到市場部的辦公室，部門裏的同事紛紛問我發生什麽事情。
　　混市場部的人，直覺比誰都敏銳。從今天早晨程璐停留在我們辦公室門口狠狠瞪我，他們就覺得不對勁。而剛才老總又把我叫去詳談了幾乎半個小時，這就更讓他們覺得蹊蹺。
　　“同誌們！我要轉去程璐的部門了！”我視死如歸，宣布說道。
　　“怎麽會？！”他們十幾個男男女女同時睜大眼睛。他們都不相信我會放棄市場部這麽有前途的工作，而轉去又枯燥又沒錢的版權部。他們更不相信，頗有諸葛亮般的用人策略的老總，會頭腦發熱，把我這棵市場部的“搖錢樹”，扔到賺不出太多油水的“清水衙門”。
　　“這是公司的安排，我也沒辦法。”我壹邊收拾東西，壹邊無奈搖頭。
　　其實我並不討厭去壹個新的部門，反而還抱有壹點新奇感。只是想到自己要成為程璐的直接下屬，就有種被人下套的感覺。
　　“版權部的程經理年紀不大，但是做什麽事情都很較真，妳可要小心啊。”壹個同事提醒我。
　　我笑笑，沒說什麽。也不知怎麽的，我想到我現在已經住到程璐的家裏，心底就慢慢的湧起某種欣喜。程璐這家夥，在公司裏壹本正經，我卻想看看她在家裏是什麽樣子。
　　我把自己的東西聚攏到壹起，接著抱著壹堆東西，在部門同事哀憐的目光裏，走向十步之隔的程璐的版權部。
　　實際上，版權部的員工並不多，加上程璐也就五個人。程璐這個“經理”，頭銜看上去很大，其實也就管著四個人而已。
　　然而，版權引進壹直是公司在強化的業務之壹，所以程璐在公司裏，也並不是大家能夠小瞧的人物。尤其是她的外語，絕對是超壹流的水平，我以前雖然不在她的部門，卻也曾經耳聞她當年是以外國語大學的07屆第壹名的身份畢業的。
　　看到我抱著壹堆東西走進她所在的辦公室，坐在最裏面的程璐看看我，愛理不理的冷哼壹聲。
　　“程經理，以後可要多多關照啊。”我故意走到她面前，以新人拜碼頭的方式，說道。
　　“桌子已經給妳收拾出來了。”程璐瞥我壹眼，臉色硬的像石頭壹樣。
　　“哎呀，程經理今天扣了半天的工資吧。”我忽然又說道。
　　格達。
　　程璐差點把手裏的圓珠筆擰斷。她瞪著我，盡力保持著冷靜，細密的牙齒咬著朱唇，不發壹言。
　　“程經理，我今天應該做什麽呢？”我把懷裏的東西嘩啦啦的放到自己的新辦公桌上，又問程璐。
　　“給妳分配兩本書，妳先看看再說。是電子文檔，已經發到妳的電腦裏。”程璐明眸流轉，淡淡說道。
　　辦公室裏還有其他同事正在工作，我也不和她繼續糾纏，坐下來，打開電腦。
　　“為了證明妳是用心去看那兩本書，下班之前，交給我兩份感想。壹共兩篇，每篇要壹萬字以上。”程璐忽然又補充壹句。
　　“妳……”我立刻反擊壹樣的看向她。
　　她也無所畏懼的盯著我，眼睛比我瞪的還大。
　　算了，書評而已，我在市場部做了那麽久的暢銷書推廣，再長的書評，我壹天也能寫個十篇八篇出來。
　　我咽下這壹口惡氣，坐到自己的桌子前面，趁機觀察這個版權部的辦公室裏的布局。
　　我和程璐的座位相鄰而坐，靠著窗口。另外四個員工的座位都靠著門口的方向，中間的壹排長桌，堆放著各種外文的原版圖書，正好將我和程璐與其他四個員工隔開。
　　我不知道這是刻意的安排還是原本就這樣，不過，這樣的布局，使得我和程璐在辦公室的地理位置上形成壹片獨有的小天地。如果那四個員工不是伸長脖子看這裏，還真看不到我和程璐在說什麽在做什麽。
　　“餵，今天要不要我順路帶妳回家？”我問她。
　　她今天穿著英倫風格的雙排扣的格紋大衣，深藍色的羊絨衫的領口，戴壹條銀色掛鏈，說實話還挺有氣質。特別在柔和的陽光裏，她認真工作的神情，像是某幅藝術插畫。
　　她不理睬我，細長的手指又將手裏的英文圖書翻過壹頁，然後在她自己的本子上批註壹番。
　　我討了壹個沒趣，也就不再好心問她，轉身面向自己的電腦。
　　只見我的電腦的“桌面”上，安然放著兩個圖標：《歐洲文學史》、《托爾斯泰精選集》。
　　這兩本電子書都是PDF格式，我打開壹看，每本都有壹千多頁！
　　“慢慢看，慢慢寫，不許偷懶。”程璐忽然在我對面說道。
　　她俏麗的臉龐，終於在這壹刻，露出壹絲得意的笑容。
　　我故作鎮靜，調整座位，恰巧位於電腦屏幕的後面，避開她的目光。
　　“哦，妳那個電腦今天還不能聯網。”程璐忽然又說道。我看不到她的臉，她的聲音卻可以繞過電腦屏幕抵達我的耳朵。
　　“放心吧，兩篇壹萬字的書評而已，我還不用到網上搜資料。”我回答道。
　　程璐不再說話，辦公室的這個角落，只剩下她“倏倏”的翻書的聲音。我也安心的“啃”起這兩本電子書，沈浸到自己的思維裏。
　　也不知隔多久，程璐突然又說道，“妳是不是真的是基佬？”
　　這回，輪到我不理睬她了。
　　“妳幫我壹個忙怎麽樣？”看到我不說話，程璐接著又說道。
　　我還是不理睬她。
　　咚咚，她敲了敲桌子。
　　我這才側過身子，從電腦屏幕後面露出自己的腦袋，看著她，“什麽？”
　　“下星期，我爸媽要過來。”程璐用不放心的戒備的眼神看著我，說道。
　　“妳爸媽過來，和我有什麽關系。”我嘟噥道。
　　“我上次在電話裏和他們說，我有男朋友了。”程璐說道。
　　“想讓我假扮妳男朋友啊？”我假裝心不在焉，說道。
　　“妳是基佬，我比較放心。”她說道。
　　“為什麽？”我問她。我心中有氣，她壹口壹個“基佬”，看來真把我當基佬。
　　“不會有什麽後患，而且如果迫不得已，假裝親親抱抱，我也能忍，反正我把妳當女人看了。”程璐猶豫半秒，說道。
　　“不好意思，本人不提供這種服務。”我回答。
　　“妳……”她想不到我會這樣幹脆的拒絕，頓沒面子。
　　“看來妳還真是基佬，我故意試探妳的。”隔了幾秒，她說道。
　　我心中冷笑，看她臉色剛才壹紅壹白，我就知道此時她這句話，只是給她自己臺階下而已。
　　隨即，我心裏又有點後悔。要是答應假扮她男朋友，還能在她父母面前逗逗她，說不定也很好玩。
　　“好好看妳的書吧！”看到我盯著她的臉蛋，仿佛要看穿她心底的秘密，她忽然惱羞成怒，朝著我命令壹聲。
　　死程璐，公司裏就讓妳兇，看我到家裏怎麽收拾妳。我白她壹眼，重新把腦袋藏到電腦屏幕後面，躲開她氣呼呼的壹張臭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