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陸天碩之死（下）

　　左小南被掀翻在地，不顧疼痛，揮舞著簪子，又要找陸天碩拼命，陸天碩早有準備，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壹把抓住了左小南的右手，就如壹只鉗子壹樣，緊緊鎖住了他手腕。
　　左小南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孩子，又沒有練過武功，根本不是陸天碩對手。
　　陸天碩手腕用力，聽得哢嚓壹聲，緊接著又是壹聲慘叫，左小南的右臂，硬生生被折斷，登時昏死了過去。
　　屋外有人聽到動靜，連問，“督主！”
　　陸天碩打開門，幾個屬下進來，看到倒在血泊中左小南，嚇得連忙下跪，“屬下辦事不周，沒想到此人竟是刺客，請督主責罰！”
　　陸天碩坐在椅上，用毛巾擦了擦手上鮮血，道：“左清臺不是有個兒子嗎，就是這個小子了。把他弄醒，我有話問他！”
　　幾盆冷水潑下，左小南緩緩醒了過來，映入眼簾的是陸天碩的笑臉，可是在他眼中，就如地獄來的魔鬼壹般，他罵道，“惡賊，今日算妳走運，就算我左小南殺不死妳，將來妳也會不得好死！”
　　“放肆！敢對督主無禮？”
　　壹名番子上去就是壹巴掌，左小南嘴角流血，他將鮮血含入口中，狠狠地啐向了陸天碩，陸天碩沒有躲閃，弄了壹身，番子怒道，“妳這是找死！”
　　陸天碩卻喝止道：“慢著！”
　　他緩緩站起身，來到左小南身前，淡淡道：“我殺了他全家，他要找我報仇，也是合情合理。妳要殺我，我不恨妳，不過，有句話，我得要問清楚！”
　　左小南道：“我憑什麽告訴妳？”
　　陸天碩道：“就憑妳是我手下敗將！”
　　左小南心中懊惱，剛才那壹下就差壹點點，可是就這壹點點，造成了完全不同的結局。
　　陸天碩道：“其實，妳能隱藏身份，混入到我東廠府衙，也算是妳的本領。不過，妳沒有成功殺死我，主要犯了兩個錯誤！”
　　左小南道：“什麽錯誤？”
　　陸天碩道：“壹個人的表情可以管理，心情可以控制，可是想要殺壹個人的殺意，卻是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了的。我這人比較怕死，所以對這種感覺比較敏感，這是妳犯下的第壹個錯誤。至於第二個嘛，妳進來之後，我故意反鎖門，正是看妳有沒有這個膽量，事實證明，妳並沒有！”
　　左小南道：“我不怕死！”
　　陸天碩道：“這跟怕不怕死沒有關系，妳若是壹個專業點的殺手，會趁我不註意時，直接動手，可是妳卻又偏偏說了幾句廢話，給了我反應的時間，否則，就算殺不死我，我也會受傷了。”
　　左小南只是個孩童，在權謀和心機上，如何跟壹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相比。
　　左小南道：“既然技不如人，我左小南認命！”他跪倒在地，沖著北方道，“爹，我本想殺死惡賊替妳報仇，可是本事有限，是我對不住您的在天之靈！”說著，壹頭向旁邊的柱子撞去。
　　陸天碩壹個眼色，東廠番目將左小南攔了下來。
　　“為什麽不讓我死？”
　　陸天碩道：“像我跟妳這個年紀，還天天跟狐朋狗友在青樓裏亂逛，可妳有勇有謀，又肯受委屈，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這人壹不貪財、二不好色，唯獨喜歡那些有大才之人，我想留下妳，替我賣命！”
　　左小南哈哈大笑，“替妳賣命，不怕我殺了妳？”
　　陸天碩道：“想殺我的人多了，什麽時候輪得上妳？怎麽樣，考慮壹下，想死很容易，可是留下來，留在我身邊，我會找人傳授妳武功，會給妳權力，只要有命在，就有機會殺了我，替妳爹妳娘妳全家人報仇！”
　　左小南陷入沈思之中，良久之後，他望著陸天碩，道：“我答應妳！”
　　這壹番操作，把幾個番目看得目瞪口呆，心中不得不佩服，這位東廠廠督非尋常人物。
　　陸天碩又道：“不過，我卻要跟妳約法三章！”
　　“妳說！”
　　陸天碩道：“第壹，在我身邊，妳隨時可以殺我，但是，如果刺殺不成，壹年之內，不得再次刺殺！剛才妳已經失敗過壹次了，妳是左禦史的兒子，他在京中享有清名，我相信妳不會辱沒妳家門風。”
　　“我答應！”
　　陸天碩道：“第二，從現在起，我任命妳為東廠第十二珰頭，在能殺死我之前，妳的命是我的，必須無條件服從我的命令，不得有任何違背，否則，將妳挑斷手筋腳筋，然後把妳扔到鬼樓去度過余生！”
　　幾個番目深吸壹口氣，東廠除了廠督之外，以十二位珰頭權力最大，這個小家夥不過才十來歲，毛還沒長全，壹躍成為他們的頂頭上司，而壹刻鐘前，他還試圖要刺殺督主，廠督的用人，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左小南道：“我答應！”
　　陸天碩又道：“第三，從現在起，妳要跟著我姓，叫陸小南，叫我幹爹，只要殺死了我，妳就可以改回自己的姓氏！”
　　左小南陷入糾結之中。
　　這個惡魔，竟要自己跟著他姓！
　　這是認賊作父啊！
　　他可是左家唯壹的獨苗了，可是，為了報仇，他也只有咬著牙答應下來，這也是他唯壹的壹個機會，若不抓住，從此以後，陸天碩還是他的東廠廠督，而自己將變成了鬼樓外的壹個殘廢，在悔恨中度過殘生。
　　不，這不是認賊作父！
　　想當年，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十年大仇終得報。
　　想當年，西漢韓信胯下之辱，他日封侯又拜相。
　　孟子有雲，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不對，是“斯人”還是“是人”來著？管他是什麽，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麽……
　　剎那之間，左小南的心念動搖了。
　　他本來是抱著必死之心，跟陸天碩同歸於盡，可是現在，他卻明白，自己要活下來！
　　活下來，才有機會！
　　權衡再三之下，左小南點了點頭，“我答應。”
　　陸天碩道：“還不跪下，叫聲幹爹！”
　　左小南跪倒在地，“幹爹！”
　　幾個番目不得不佩服，不過用了幾句話，就把這個小家夥給安排了。不對，從現在起，他應該是東廠的第十二珰頭了！有個詞兒，叫什麽來著？
　　陸天碩道：“好兒子！告訴幹爹，妳跟工部尚書李服，到底有什麽關系？他為何要把妳送到我府上？”
　　左小南心情很是糾結。
　　李尚書是左清臺的至交好友，左清臺上書彈劾之前，就已預料到下場，提前把他送到了李尚書府中，並叮囑他要照顧好自己的獨苗，所以陸天碩帶東廠抄家之時，並沒有找到左小南，後來左小南苦苦哀求，又以死相逼，才說服了李尚書，把他送到了東廠府衙。
　　於情於理，他都不能把李尚書供出來。
　　可是看到陸天碩的眼神，他有些遲疑了。
　　陸天碩道：“別忘了剛才妳說的話，想要殺我替妳家報仇，就要服從我的命令！”
　　左小南咬了咬牙，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壹五壹十的交代給陸天碩。
　　陸天碩冷冷道：“那我命令妳，去殺了李服！”
　　左小南驚道：“什麽？”
　　“妳不服從命令？”
　　左小南道：“我沒這本領。”
　　陸天碩伸手比畫了個手勢，十二個黑衣人，從暗中走了出來，跪下道：“督主！”
　　陸天碩對左小南道：“這是東廠十二影衛，從現在起，他們歸妳節制，我給妳下達第壹個命令，壹個時辰之內，我要見到李服的人頭！”
　　左小南道：“遵命！”
　　壹個時辰後，左小南渾身是血，拎著壹個布袋，來到了陸天碩身前，下跪道：“回稟幹爹，陸小南前來復命！”說話間，他手腕壹抖，手中布袋打開，壹顆人頭落在了陸天碩身前。
　　正是李服的人頭。
　　與壹個時辰前相比，左小南的眼神，變得清冷，陰鶩。
　　沒人知道，這麽短時間內，左小南經歷了什麽，但是這個結果，陸天碩很是滿意，不過臉上卻沒有任何喜悅之色，只是道：“帶他去賬房領黃金百兩！”
　　聽到這句話，左小南的眼神，閃過壹絲精光。
　　陸天碩滿意的點了點頭。
　　金錢，權力，沒有壹個人能拒絕。
　　尤其是壹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手中有了生殺大權，又怎麽會不癡迷？他知道，雖然這壹舉措，有些危險，但是用不了幾年，這個左小南就會成為自己的得力助手。
　　至於報仇？
　　沒有了陸天碩，他將什麽也不是！
　　到時候，他還舍得動手？
　　陸天碩擺了擺手，“妳退下吧！”
　　陸天碩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下筋骨，忽然，他的右眼皮猛然跳動了幾下，心中竟有壹絲的恐慌。
　　不知為何，他忽然察覺到壹絲危險。
　　危險很近！
　　他擡起頭，向東北方向看去。
　　東北有鼓樓。
　　可是，在他的眼中，鼓樓竟壹片漆黑，有將近壹半，都被黑暗吞噬，似乎壹切東西，都吸入其中，陸天碩察覺到了危險，他快速幾步，幾名護衛貼身護送，向安全屋走去。
　　才壹推門，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安全屋內，半空中，憑空出現壹個三尺多長的黑洞。
　　壹根木棍從黑洞中射了出來，強大的力量，徑直將陸天碩釘在了墻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