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壽宴

　　聽傳令太監聲音，眾人紛紛進入太和殿。
　　朱延也連忙與二人分別，去迎聖人入席，只留下二人在消化剛才他透露的那些消息。
　　宴席分三等。
　　範、趙二剛封的從五品，也只能坐遠處的第三等席，在太和殿中央偏後，距權力最中心的皇帝寶座，有三十丈之遙。他們找到了標著名的席位，坐在席間，不片刻，彭禦史也坐在了旁邊桌上。
　　範小刀提醒道：“彭大人，妳的席在前面。”
　　彭禦史笑道：“三等席，大差不差，沒人會在意這些細節。”他看了壹眼桌上的菜肴，早已涼了，“就這些東西，不夠塞牙縫的，等會兒宴席結束，我請妳們去天香樓喝酒！”
　　範小刀道：“我們來時已吃過壹頓。”
　　彭禦史豎起拇指，“有先見！”
　　皇帝未到之時，眾人的表情還是十分放松，相互之間有說有笑，這時候太監傳聲，“聖人駕到！”
　　大明皇帝身穿壹身大紅袞袍，緩緩從後殿中走了出來，太子朱延、太平公主壹左壹右，跟隨其後，來到太和殿內。範小刀偷偷望去，皇帝臉色平靜，喜怒不形於色，但太平公主臉色不佳，略帶哀容，想必心情也不太好。
　　眾人連起身，挪步來到大殿正中，行跪拜之禮，“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平身，道：“今日夜宴，眾卿家隨意便好，不必太過拘禮。”
　　眾人落座，正襟危坐。
　　皇帝說讓大家隨意，可是妳若真隨意了，那就是大不敬，禦史臺的幾個禦史，眼睛正骨碌碌的盯著呢，今天妳若稍有儀容不整、舉止不妥的地方，第二天彈劾的奏折就遞到了龍書案前，對，就是這麽惡心人。
　　跟皇帝吃飯，有諸多禮儀，可依舊有許多人趨之若鶩，甘之若飴。
　　壹位小太監上前宣讀口諭，大意又是上天庇佑大明、風調雨順，皇帝身體安康等等，幾乎是上午那壹套說辭的翻版，只是上午那些話，是說給老天爺聽的，晚上這番話，是說給人聽的。
　　待宣讀完畢後，眾人又起身，“恭祝陛下身體安康，恭祝吾皇萬壽無疆！”
　　這些說辭，禮部都有嚴格的要求。在場的都是官員，對這些早已爛熟於心，至於像範小刀、趙行這種臨時受邀的，若在以往，都會先有禮部演禮，專門有人告訴妳怎麽跪地、怎麽磕頭，說什麽話，今日情況特殊，省了這個環節，範小刀、趙行二人混在人群中，跟著磕頭，只張嘴，不說話，倒也能應付得來。
　　待完成後，皇帝站起身，“諸愛卿，這些年來，朕每日修道，壹心為天下祈福，得上蒼憐鑒，我大明朝四海升平，國運昌隆，全靠有諸愛卿文能治國，武能守疆，朕敬諸位壹杯！”
　　說罷，端起酒，壹飲而盡。
　　眾人先拜謝，再舉起酒杯，以袖遮面，飲了這杯酒。
　　菜肴不行，但宮廷玉液酒，入口即化，醇香滿口，確實不錯。
　　今日是壽宴，文武百官早已送上禮物，三巡酒後，皇帝開始賞賜群臣禮物。
　　這也是皇帝大宴的正常環節，像靖國公薛應雄，賞賜得是壹對如意，邱懷仁則是壹口瓷器，大將軍許虎得到的賞賜，是壹柄寶劍，內閣大學士、國子監祭酒，賞賜的是文房四寶，其余稍微有些級別的官員，也都有不同的賞賜。
　　至於三等席的低階官員，內廷也備了壹份陽光普照的禮，都是各地送上來的貢品，價格還是次要的，這可是禦賜之物，等帶回後，可是要放在祖宗祠堂中供起來，早晚兩炷香，日夜三叩首，將來外放為官，甚至還會帶著上任。
　　等到最後，小太監又取出壹份聖旨，宣道：“六扇門範小刀、趙行接旨！”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後排的三等席位。
　　這是要對二人單獨行賞啊，不過，今日在天壇，二人護駕有功，也當得起這份賞賜。
　　兩人出列，跪倒行禮。
　　小太監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六扇門提司範小刀、提司趙行，忠勇可嘉，德行並修，今日在壽典之上，護駕有功，特敕封範小刀為安樂候，敕封趙行忠勇伯，欽此。”
　　眾人投以羨慕的目光。
　　壹直以來，朝廷對封爵之事，十分謹慎，這些年來，除非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極少輕易敕封。像幾個內閣大學士，官居壹品，位極人臣，卻也沒有得到個敕封，而這兩個人，如此年輕，就得到侯伯爵，怎不能令人艷羨？
　　壹旁的禮部尚書趙煥，臉色樂開了花。
　　趙行跪謝行禮受旨。
　　範小刀卻沒有動靜，沒有謝禮，跪在原地，壹動未動。
　　小太監見狀，只得又道：“欽此！”
　　範小刀卻道：“保護陛下，乃臣等之本分，陛下如此厚賞，臣受之有愧！”
　　遠處，皇帝也道：“怎得，範卿，妳對朕的賞賜，並不滿意？”
　　範小刀道：“臣不敢，其實臣有壹事相求。”
　　皇帝心情顯然很是高興，道：“說吧！”
　　範小刀朗聲道：“臣不要封賞，只懇請陛下重啟二十年前棲鳳閣案的調查！”
　　此言壹出，原本熱鬧的太和殿瞬間變得壹片靜寂。
　　棲鳳閣。
　　這是皇帝的逆鱗，誰也不敢提及的三個字。
　　範小刀不但提了，還想要重新調查，而且還是在壽宴之上，當著所有大臣的面。
　　這不是把皇帝架在火上烤嗎？
　　嘚嘞，前面的都是浮雲，正餐從現在才開始，第壹道菜，碳烤皇帝！
　　只是這場大餐，也吃的膽戰心驚，稍有不慎，他們就會殃及池魚，所以，百官們的表情，也十分豐富，既又壹絲期待，又帶著些許的害怕。
　　範小刀也是無奈之舉。
　　這件事困擾了他這麽多年，無論自己怎樣努力，始終都是山遮雲繞，如身處迷宮之中，始終不得門而入，可是長樂貴妃可是他的生母，當年她的中毒，她的死，直接影響了範小刀壹生。
　　若他不開口，又有誰能開口？
　　他提出這個要求，並非壹時沖動之舉，而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論。
　　可是，他低估了這件事的影響力，還有在朝堂中的震撼性。
　　這可是將皇帝的軍啊！
　　壹旁的太平公主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覺的微笑，她瞇著眼，看了壹眼範小刀，自己的這個侄子，很有個性啊，比起另外那個，更有意思。世人都說她是瘋子，沒想到，這個範小刀才是那個最瘋之人。
　　不，他不是瘋，他是傻！
　　想到此，她又看了朱延壹眼，朱延眼神閃爍，避開她的目光。
　　皇帝的臉色陰沈不定。
　　伺候在側的趙銓向坐在二等席的諸葛賢余使了個眼色，意思是這件事是範小刀惹出來的，他是妳的人，妳自己領走。可是，諸葛賢余正襟危坐，目不斜視，根本沒有看到趙銓給他的暗示。
　　皇帝握緊了雙拳，情緒到了爆發的邊緣。
　　就在這時，忽然聽大將軍許虎道：“哈哈哈，早就聽說京城中出了個少年英雄，屢破奇案，今日又護駕有功，原來就是這位範捕頭，今日壹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今日是陛下壽宴，我大明向來崇武好勇，有酒無劍，豈非憾事。陛下，今日聽聞範捕頭神勇，老臣新得了壹把賜劍，壹時技癢，懇請邀請範捕頭，在禦前獻劍！”
　　許虎壹番話，看似鬥劍，實則是幫皇帝解圍。
　　畢竟，長期的冷場，會讓陛下十分尷尬，所以許虎的這壹場比試，來得正及時。
　　而文武百官早已在皇宮外，看到了他們之間互補想讓的那壹幕，沒行到心高氣傲的許大將軍，竟會在這裏找場子，也都拭目以待，許虎道，“範小刀，老夫想請教壹下妳的劍法，想我大明血性男兒，應當不會畏戰吧？”
　　趙行松了口氣。
　　再看許虎雖然有些魯莽，為人有些囂張，但這卻算是幫範小刀解了圍。
　　不過，對範小刀來說，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反而許虎跳出來攪局，令他覺得很是不爽，他望著許虎，只見許虎抽出腰間寶劍，壹只手彈在劍身之上，發出壹聲清脆的龍吟聲，似乎在向他挑釁。
　　範小刀道：“在下的劍，是殺人的劍，不是演武的劍。”
　　意思很明顯，想要打，可以。
　　不過，不是父子局，而是生死局。
　　“哈哈！”許虎大笑，“上次用這口氣跟我說話的，是西楚征東大將軍楚滅明，現在，他墳頭的草，有三尺多高了吧。”
　　當年西楚越過橫斷山，進攻大明，壹舉奪回了石頭城，時任征西軍先鋒將軍的許虎，率三千兵馬伏擊西楚軍隊，大敗楚軍，並於亂軍之中，斬殺楚滅明，這是是他人生中最高光的時刻。
　　許虎武功高強，兵法韜略也是壹流，按理說，其立下的戰功，軍中五虎中排行第壹，足以封公爵，只是他性格有個缺陷，性格囂張跋扈，壹張嘴不把門，在朝中樹敵太多，最後被陛下調到京城，負責拱衛京師的二十六衛，在五大將軍中，排名甚至不如威武大將軍邱懷仁。
　　範小刀道：“那今日壹戰，不如立下生死狀，如何？”
　　這下激將，可把許虎給難住了。
　　他武功不低，但真正的優勢，在於調兵遣將，而非江湖仇殺，又怎能是可與夜雨樓李覺非壹決高下的範小刀的對手，更何況，他年事已高，早已不復當年之勇，打嘴炮可以，真動起手來，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百官們卻幸災樂禍。
　　別看小範大人年紀不大，脾氣不瘟不火，但真辦起事來，還真是不留退路啊。
　　許虎也有些後悔。
　　老子給妳解圍，妳倒讓老子下不來臺？只是話已出口，又怎能收回去？
　　命可以不要，臉卻不能丟！
　　想到此，他提劍上場。
　　就在這時，角落裏傳來壹個人的聲音，“許將軍乃國之棟梁，妳不過壹介紅衣捕頭，又怎配將軍親自出手，在下願意替許將軍，與爾壹戰！請陛下恩準！”
　　身後，壹個中年男子，信步走了出來，正是夜雨樓主李覺非。
　　範趙二人見到他，心中奇怪，“怎麽他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