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最難消受美人恩

　　宋金剛雖然沒有提到過他的身份，卻曾告訴他，他的寒毒之疾，是從娘胎中帶出來的。從小時候，每月便遭受寒毒之苦，大約五六歲時，宋金剛出了趟遠門帶回壹些丹藥，從此之後，每月他定時服用丹藥，靠丹藥抑制體內的寒毒，這種情況才得到緩解。
　　神算子曾說過，他活不過二十歲，可範小刀天生豁達，對生死之事看得極淡，如今二十多歲，依舊活得生龍活虎。
　　不過，今夜黃玉郎的話，讓他又心生疑竇，“中毒，何以見得？”
　　黃玉郎道：“妳母親身患重病，我從薛神醫《景盛行醫實錄》查到其實是中毒的征兆，下午時，我又重讀了壹遍關於此毒的記載，主要是壹種叫鴆尾花的毒藥，中此毒之人，經脈紊亂，生下的孩子，與常人經脈不通，根本無法凝聚內力，我見妳內力充盈，與古籍記載不符。妳體內寒毒，倒像是後天被人投毒而至。”
　　範小刀道，“年幼我武學開蒙之時，我義父和楊二叔，用內力打通了我的經脈。”
　　黃玉郎道，“原來如此，不過依舊有許多疑點，或許是我學藝不精吧。不如這樣，我取妳壹些血樣，再行研究壹下。”
　　他搖了搖頭，返回書房之中。
　　範小刀卻難以入眠，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壹直以來，他對生死看得極淡，也習慣了體內寒毒的存在，除了定時服用丹藥之外，他與常人無異，所以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這兩日，黃玉郎提到了他母親為歹人陷害，自己體內寒毒也是人為，讓他心中充滿了疑惑，仿佛是壹塊巨石，壓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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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壹早，黃玉郎找來針刀，取了範小刀壹碗血，又要了他常年服用的幾粒丹藥，看能不能研制出解毒之道。
　　徐妙子病情恢復的極快，兩日後已能下地行走，但當範小刀提出要回金陵時，她卻總呼頭疼，只得決定在這裏修養兩日。
　　這日，範小刀弄了些雞湯，來看徐妙子，徐妙子坐在榻上，氣色不錯，看到範小刀進來，嘴巴壹撅，道：“我還以為妳不來了呢！”
　　範小刀道，“救人救到底，妳現在重病未愈，總不能放任不管吧，早日好些，我們也及時回金陵。”
　　徐妙子道，“金陵，就知道回金陵，範小刀，是不是妳覺得我是個累贅，在這裏耽誤妳見妳的火舞妹妹了？”
　　“這個……”
　　徐妙子道，“我就知道！既然如此，那日妳又為何要救我？”
　　“我是捕快，救妳是我的職責，天經地義。”
　　“只是如此？”
　　“那還能怎樣？就算妳不是總督之女，就算妳是阿狗阿貓，為壞人劫持，我依舊會挺身而出，義不容辭！”
　　徐妙子佯嗔道：“妳把我當成阿狗阿貓？”
　　範小刀心呼不妙，這姑娘雖然嬌媚可人，但是心胸卻小的很，稍壹不註意，就會得罪她，惹來無妄之災，連道：“自然是有些區別的！”
　　徐妙子眼睛壹眨，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歪著頭笑著道，“妳不喜歡我？”
　　範小刀笑了笑，“像徐姑娘這種妙人兒，天下哪個男子不喜歡？”
　　“我不管別的男人，我只問妳。”
　　範小刀道，“當然喜歡。”
　　聽到這句話，徐妙子嘴角露出壹抹笑意，她往範小刀身邊靠了靠，摸了摸肚子，“好餓。”
　　“這碗雞湯，是我托人弄來的，趁熱喝下，補補身子。”
　　徐妙子擡起頭，眼眸中如壹層薄薄的霧氣，她緩緩閉上眼睛，道：“妳餵我喝！”
　　範小刀用勺子舀著，餵了她壹口。
　　這時候，趙行推門而入，剛好撞見此情此景。
　　咳咳！
　　趙行道，“我出去，妳們繼續。”
　　範小刀道，“砂鍋裏還有，妳也來壹碗。”
　　趙行道，“我不配，門外有盆狗糧，我吃那個吧。”說罷，又轉身出去。
　　好不容易，連哄帶騙，將壹碗雞湯餵下，範小刀用毛巾幫她擦了擦嘴角，“我出去壹趟。”
　　徐妙子見狀，“哎喲！頭好痛！”便要暈倒，範小刀連忙將她扶住，徐妙子順勢躺在了他的懷中，雙手勾住範小刀脖子。
　　範小刀大為尷尬，可徐妙子身子懸空，若要松手，徐妙子必然會摔在地上。
　　徐妙子忽然低聲道：“範小刀，我喜歡妳。”說罷，鬢間又是壹抹紅暈，她擡起頭，在範小刀臉上親了壹口。
　　範小刀心裏壹陣亂跳。
　　徐妙子美則美矣，可是性子卻有些跳脫，又比較能作，不讓人省心。
　　徐妙子又道：“雖然妳在桃花酒肆惹我生氣，打了我壹巴掌，但我並不惱妳，長這麽大來，還從來沒有人這麽打過我呢。後來，妳由不顧生命安危來救我，人家心中感激的很。妳知道嘛，我被人綁架後，心中害怕極了，生怕這輩子就這麽死去。我不甘心，我才十九歲，可那夜在湖邊，看到了妳，明明打不過人家，卻冒著生命危險來救我，天底下哪裏有這樣子的傻瓜？雖然有些擔心，但心裏卻踏實多了。從來沒有壹個男人，豁出性命來救我。可是逃亡之時，妳卻壹副漠不關心的樣子，我故意惹妳生氣，就是想讓妳重視我，直到後來妳背著我，冒著大雨連夜狂奔，我雖然病重，但意識還是清醒的，那時在想，就算這輩子死了，死在妳的背上，我徐妙子壹生也值了。”
　　範小刀道：“累了嘛，先躺下吧。”
　　徐妙子打開了話頭，也不肯松手，眼前這個男人，就如壹場夢壹般，仿佛只要松手，他隨時就會離開。
　　“妳喜歡那個賣酒的姑娘，對不對？”
　　範小刀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
　　他與範火舞，壹路並肩作戰，相識雖然只有幾個月，卻生出壹種難以割舍的情意。
　　尤其是被白無常算計之後，範小刀本來以為不會再對別的女人動心，可是與範火舞相處下來，越發覺得她的妙處，聽話，懂事，善解人意，自尊，善良，任勞任怨。
　　徐妙子見他承認，黯然神傷，幽幽道，“範大哥，那妳能不能答應我個請求？”
　　“妳說。”
　　徐妙子道：“至少，在回金陵之前，妳不要去想她，只許想我，好不好？”
　　見她壹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臉頰上又有壹絲病態的嫣紅，範小刀點了點頭，“我答應妳。”
　　徐妙子笑了。
　　她笑得很開心，道：“我困了，抱著我睡覺！”
　　徐妙子睡下後，範小刀抱著她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角，走了出來，正看到趙行，在不遠處曬著的壹排草藥旁邊，嘴中叼著壹根不知名的草藥，擡頭看著他。
　　範小刀道：“請妳喝酒去！”
　　趙行道：“我困了，抱著我睡覺！”
　　“偷聽很有趣嗎？”
　　範小刀伸手便是壹拳，趙行橫臂擋住，“我也沒想聽，可是院子就這麽大，我總不能堵住耳朵吧？”
　　“我以前只是知道妳鼻子靈光，沒想到耳朵也這麽好使。”
　　趙行道，“我也不是什麽都聽，只有感興趣的才會聽壹些。誰讓妳當初揶揄我來著？”
　　當初剛入金陵時，範小刀曾以趙行惹了桃花債為由，取笑過他，沒想到這家夥挺是記仇。
　　趙行道：“最難消受美人恩啊。”
　　“妳那個姑娘呢，什麽時候帶來看看？”
　　趙行哈哈壹笑，“刨了個坑，埋了！”
　　醫館中有六扇門、還有李秣留下來的守備軍看守，警戒森嚴，而且曹知府得知徐總督千金在此養病，也派了人手，安全倒也不是問題。
　　巢州城，雖比不得金陵那般繁華，但也算是熱鬧。醫館不遠處，便是狀元街，大明建國以來，這條街上出過三個狀元，是以得此名。
　　狀元街上，商鋪林立，不似金陵城內水陸交錯，到處都是綠柳竹林，倒也別有壹番風味。
　　兩人來到壹處酒樓。
　　範小刀心事重重，“趙行，我能信任妳嗎？”
　　趙行道：“壹般能問出這種話，多半是信任不過，我以為憑我兩個交情，妳問不出這種話來，唉！”
　　範小刀倒了杯酒壹飲而盡，“我想，我知道我的身世了。”
　　趙行聞言，坐穩了身體，沒有說話，默默聽著。
　　範小刀繼續道，“我本來是青州府的壹個山賊頭頭，去年來到京城，是為了調查我的身世，查清義父的死因，可是這壹年來，卻在京城的權力爭鬥的泥潭中越陷越深，渾然忘記了來京城的初衷。而且，似乎總有壹種力量在暗中阻撓我，這讓我有些困惑。”
　　“可有什麽線索？”
　　範小刀低聲道，“我母親，當年死在了鳳棲閣。”
　　趙行聞言大驚。
　　鳳棲閣這三個字，在朝中可算是壹個大禁忌。
　　這件事當初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但凡上了年紀的人，對這件事都記憶猶新，也正是因為這件事，陛下搬出了皇宮，篤信黃老知道，二十年不曾上朝。
　　“妳是當年失蹤的皇子？”
　　“妳已經猜到了？”
　　趙行道：“之前曾懷疑過，臨出京之前，我父親也曾提及過此事，但由於沒有證據，也不敢妄加揣測，既然妳如此說，想必掌握了證據。”
　　範小刀道：“證據，據說在六扇門的秘道之中。妳入門比我早，可曾聽過咱們六扇門有壹條秘道？”
　　趙行搖頭，“我在門中這些年，從沒聽人說起過。而且，三年前的夏天，六扇門大火，整個舊衙門燒成了廢墟，用了半年時間才重建，如今要找那個秘道，更是難上加難。”
　　三年前的夏天，正是宋金剛離開青州，最後壹次去京城的時間，而就那壹次，六扇門發生了大火，是在掩蓋什麽，還是發現了什麽？
　　範小刀問，“那場大火的起因，妳可知道？”